《猎物》okita

11、十一．变故

　　“少夫人，少夫人！”使女急切的呼唤把明明从神游的思绪中拉回现实。烛光已经昏黄，使女的双眼通红，“少夫人，出事了啊！”
　　佑辉已经一天一夜不见。“少夫人，城内一片混乱，我看见士兵公然在城堡中来去啊！”
　　士兵？莫不是虹儿已经被擒？
　　明明慌张地站起来，推开使女，冲到窗台那里。从她所在的阁楼，可以俯瞰全城，果然有士兵来往，火把长蛇一样在城中各处。强烈的直觉驱使她突然清醒起来，从未有过的感觉锤一样击打着她，心跳擂鼓一般响。她自己打开了门，急急奔下楼去。
　　阿光，佑辉，虹儿，是谁都好，给我一个答复啊！
　　“少夫人！”使女追上来喊着。
　　奔下阁楼，沿着九曲回环的长廊向正殿跑去。
　　佑辉！
　　从未觉得回廊如此之长，竟然走不到尽头。花瓣，藤条，在夜色和火光的映照下胡乱地舞动着。长长的裙子碍着腿，眼睛也被夜风吹得生涩……不是风，而是长夜无眠的结果吧。
　　“少夫人！”
　　蓦然抬头，在长廊终端拦住她的，是佑辉的亲信卫队。
　　火红的护身铠，铜制的家徽，都被火把映得闪亮。“少夫人，少主命令我们，护送您进入正殿。”
　　心跳渐渐稳定。
　　直觉强烈的她，望着眼前熟悉的卫队，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就……带我进去吧。”
　　佑辉，你做了什么呢。
　　当晚发生的事，慢慢在明的眼前展现开来。

　　三万原驻军已经打开城门，城内的卫队也开始行动。因为一半的人都接受了临时换调的命令，现在的城内，完全就是佑辉的手下。
　　冲进偏殿寝室的卫队大约有三十人，把父母从迷茫中惊醒。因为他们发现命令反乱的人，居然就是自己的儿子。这让老城主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他看看妻子惊慌的表情，儿子的神情却异常的平静。火红的铠甲在火把的映照下，在他看来就是一片火海。
　　刀架在了老城主的脖子上，他看着反了的卫队，愤怒中包含着无奈。“果然，佑辉你非同凡响啊，居然能够默默地调动三万原驻军。”话语中带着讽刺，“要老婆，就可以杀了父母是不是。”
　　“我只是请父母大人去商讨一下对于虹儿的处置。”他说话时也是一样平静，让人怀疑他是否毫不在意，“父亲大人误会了。”
　　老城主看了看妻子，站了起来，“看来你羽翼已丰，可以独当一面了。”便丢下卫队，径自向外面走去，卫队连忙跟上。
　　三谷佑辉，当晚挟持了父母，掌握了飞天城的大势。
　　正殿上灯火通明，父亲把家徽交到他手上，双手微颤。三谷接过这红铜铸造的沉甸甸的物体，在大殿之上，转过身，面对着殿下无数的家仆和士兵，然后他看到，所有的人，向着他深深地俯下身子，呼唤“城主”的声音，在宏广的大殿中回荡。
　　从此，飞天城易主。

　　明明看着渐渐接近的门，殿内的东西缓缓地显现在她面前。被屏退柱后的侍从们，白玉的柱基，明亮的灯光，还有，三谷佑辉火红的袍服。
　　“明明，我正派人找你。”他在笑。
　　心跳渐渐平定了。
　　希望无虞的人，将会无虞。
　　真的将会无虞……吗？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在她身后，她回过头，伊角脸上，是早猜到事实的，波澜不惊的微笑，“佑辉，你准备用这样的方法，给明明安定心情吗？”
　　伊角居然没有带侍卫前来，他云淡风轻地笑着，“我早猜到你会做什么，但是没想到你会挟持父母，大逆不道啊。”
　　“我不觉得你会来，结果你居然来了。”佑辉的声音也是一样的静静。“当初，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一定要来取人马的骨，既然知道小亮已经出山，为什么不去试着找到白鳞。”
　　明明向着殿上走去。她明白了，三谷屏退所有的侍从，是为了请伊角前来，以前是朋友，现在也不想兵戎相见。如果可能，她也不想啊，如果可能简简单单得到平静……
　　“医师给义高的生命极限，是三个月，你知不知道。”
　　伊角看着三谷的表情，微微地笑，“从带他离开领地开始，最多只能活三个月。”
　　“不是没有人得到过白鳞，但是那是几十年不断的等待。”手握住了腰上的长剑，“我没有时间等待，三个月，对我来说就是最后的期限。”
　　三谷沉默了很久。最后，他抬起头，“我已经下了命令，撤回追捕虹儿的兵力，也命人通知进藤光，收回对他的要求。你还要发兵的话，就是挑起事端。”
　　明明突然一颤。
　　伊角没有说话，满殿的寂静。
　　突然间，断续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伊角，你在这里对不对。”
　　轻弱的声音。瘦小的男孩子伸手扶住门框，苍白的脸色因为看到了想见的人而神采飞扬。他与这里金碧辉煌的陈设格格不入，因为他的脸上，还未消沉睡之后的倦怠。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了。和谷苏醒过来……
　　伊角浑身抖了一下，奔到他面前，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你醒过来了……你没事了吗，……”
　　“伊角，……我看到火，全城都是红色的火……怎么了……？”
　　三谷把明明揽过来，轻拍她的肩，不让她哭出来。
　　“……你知道我梦见什么吗……伊角？”
　　“……我梦见，我能像两年前那样，好好地活着……”
　　伊角抱着他，拼命阻止自己的眼泪。“很快，很快我就可以把你的梦变成现实……”他喃喃自语着，又对身后的三谷说道，“你这么做，已经迟了啊。”
　　“……！”三谷走下台阶。
　　“因为我早就害怕你做出什么举动，命令东边驻军，今晚就开始行动。”伊角转身，哀伤地笑，“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包围了精灵城才对。”
　　“！”三谷一时间愣在当场。明明看着面前这个为了情人，不择手段的人，不祥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发兵，阻止精灵城的冲突！！”三谷大声吼道。
　　卫队领了命令，立即消失在夜色中。
　　“伊角……纯子的骨头，我觉得已经没必要了……”身后的人轻轻地叹道。
　　伊角诧异地一颤，“你在说什么胡话……”
　　咳嗽汹涌而至，少年因为体力不胜，几乎瘫倒在伊角的怀里。咳嗽还是不断，好象要把胸腔里的东西都咳出来一样，血液开始涌动，咳出来的，全是鲜红残酷的血。突如而来的咳嗽，使得少年很久难以开口说话。
　　“……因为，我已经差不多了哩……”仰望着伊角的脸，是凄凉抱歉的笑。
　　“医师，命医师赶紧到正殿来！”三谷迅速地下令。
　　没有谁能比生命消逝得更快。
　　少年突然伸臂抱住伊角的脖子，把冰凉的脸颊贴上他的耳际，感觉着伊角的眼泪滑过他的脖子，直流进他的衣领。“……我想看，你的国家啊，伊角……”
　　我还不想死亡啊……
　　伊角用力地把这个曾经立下不离不弃誓言的少年，紧紧压进怀里，抑制着冲口而出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