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okita

1、一．人马

　　“这是兽吗？还是……”
　　光好奇地望着眼前深草丛中的小兽。这正是暮春时节，繁花遍地，绿草如茵，越发显得这小兽身上的皮毛光滑闪亮像黑缎子一样精致。小兽是有着马驹一样的身体，而额上长有短小的双角的动物。脖子上黑流苏一样的鬃毛极长，长得盖过了前腿，一双绿幽幽的大眼睛此刻正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光看。
　　光是精灵一族的人，擅长使用短刀和弓箭，也是山中著名的猎手。精灵、人类以及飞天，是这块大陆上数目最多的三个种族，其中以人类数目最多。同时在深山之中，还有一些数目较少的种族，比如面前的这匹小兽，晶亮的双角显示着人马一族的存在。
　　人马，十二岁时可以由马形化成人形，通常以雄性为多，因此繁衍困难，数量较少，成群地分布在山林深处。
　　“那你应该是人马了？”光微微笑着伸手抚摩小人马的鬃毛，它没有反抗，于是光解下身上的斗篷，盖到小人马身上，“那就转化过来吧。”
　　人马转化后全身赤裸，因此光才会用斗篷蒙住它的身体，毕竟人马是拥有着比精灵毫不逊色的智慧的生物。
　　然而小人马没有转化。他歪着头看了看光，大眼睛中闪出温柔的神色，倾过身子，不顾光的惊讶，添了他的嘴唇、脸颊，一直移到光的耳垂上，巧妙地咬下了光左耳上的琥珀耳环。这耳环是精灵族猎手的象征，只有在猎手成年（16岁）后，遇到想猎取又难以得手的猎物时才会取下，放到猎物的巢穴旁。而通常猎物都会接受这耳环，等待与猎手决战。
　　光伸手想取回耳环，小人马偏过头拒绝了。
　　“好吧，这耳环你拿去好了。”光爽朗地笑起来，“等你可以转化的时候还给我吧，那时侯我也应该快成年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拿起斗篷披好，转身向林子的另一边跑去。光今年十四岁，尽管身体并不强壮，但刀术和射艺早已比得上族中的高手了。
　　小人马凝视着光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密林深处，衔着耳环闭了眼睛。风过处，小人马早已化成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乌黑的长发披到背后，皮肤雪白，然而不辨男女，身上没有任何性别特征。琥珀耳环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孩子轻牵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并非不能转化，而是不想让你看到我赤身裸体的样子呢。”

　　光来到精灵城的城下，因为带有刻着家族徽章的弓，他贵族的身份在此表露无遗。这座城只是精灵城的一座城邦，背后是广袤得无边无际的原野，都是精灵一族的领土。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匆匆忙忙出现在光面前的竟然是家中的女仆，个个脸上挂着焦虑的神色，“大小姐的身体出了问题，夫人早就让我们去找您回来了。”
　　“姐姐的身体？”光很吃惊。明姐姐是早就订了婚约，要嫁给飞天的贵族的，而且她从小善于骑射，身体状况一直很好。只是一个月前，姐姐忽然常常吃不下东西，有时还喜欢极辣的食物，经常的头昏目眩。
　　“是的，大小姐的身体状况，可能会影响与飞天的订婚呢。”年长的女仆低低地说。听了此话，光加快脚步向城中奔去。
　　家族的城堡坐落在城邦的西面。明的房间是城堡的最高一层，此时父母都守在房内，光冲进去的时候，明已经睡了过去，母亲坐在她的床边。
　　光撩开雪白的纱帘，明姐姐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气息正常，显然只是刚才受了相当的刺激。床头的浮雕女神像上，挂着明常用的刀，光轻轻地取下，放在桌上。
　　“刚才明儿去后山散心，不小心从山石上摔了下来，结果医师诊断后说是……”母亲低声向光解释，“说是有孕……已经三个月了。”
　　光惊得倒退了一步。“怎么会呢？！”
　　“是……‘圣子’，我遇上了人马族的求子仪式……”
　　母亲搭在床沿上的手突然被明紧紧握住，几人都看向躺在床上的明，明示意父母和侍女们都离开，只留下光一人。
　　三个月之前，明在山林中游玩，无意间闯进了人马一族的求子仪式中。人马的出生是很难得的事，因此每当小人马即将降生时，全族都会举行盛大的仪式，这一仪式具有强大的魔力，会使闯入其中的女性受孕，男性死亡。
　　“光……你的耳环呢？”明伸手抚过光的左耳，问道。“给一个‘猎物’了啊。”光狡黠地笑道。明微笑起来：“果然，光是最出色的精灵猎手，才十四岁就……”
　　“这个孩子……”光想说什么，明打断了他，“这个孩子是人马，在足月之后，剖开我的腹部将其取出，送还给人马一族。我不想杀生，尤其是‘圣子’。”
　　“可是，你口口声声说它是圣子，是什么意思？”光原想让明服药打下腹中胎儿，被明这么一说，有些不悦。
　　“你不明白，那是天赐的孩子，我想，佑辉君也不会赞成杀死他的。”明口中的佑辉是飞天的贵族，就是明的未婚夫。见姐姐如此仁慈，光也只能答应，亲自将这个孩子送还人马族中。
　　……但是姐姐为何仍有不安……？

　　六个月后，精灵族长老亲自为明取出胎儿，虽有人形，却显然是人马一族的血脉，取名为虹。虹的面貌艳丽，发色金黄，是罕见的女孩子，在出生三天后就化为人马。
　　明的身体素质好，三个月后已经完全恢复。第五个月，明与飞天族的佑辉如期举行婚礼。当天早晨，光只身骑马带虹去往人马所居的深山。
　　光使用了族中最快的马，越进入山林，虹就越发留恋，依依不舍。直至进入上次遇见小人马的地方，光把虹放到草丛中，虹忽然回过头来，满眼是泪。
　　“好了，人马还真是聪明啊。”光不舍地笑了笑。这孩子确实非常聪明漂亮，“这么小就能懂得感情……如果有缘，我还能看到你变成人的样子呢。”
　　他抚摸了虹的背，转身跳上马背。在马转过山坡的一瞬间，他却分明看见，一个美好的孩子抱起虹，那孩子有碧绿的大眼睛，琥珀色的耳环！
　　光急忙勒转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虹跟着那个少年消失在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