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解雨臣的推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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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的北京，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苏醒把车停在银锭桥附近时，雨已经大得看不清五米外的景物。他撑开黑伞，雨水立刻在伞面上砸出密集的鼓点。后海的水面被雨打得翻起白沫，岸边柳树在风中狂舞，像一群披头散发的疯子。
解雨臣的四合院藏在烟袋斜街深处，门脸很不起眼。
苏醒刚要叩门，铜环却自己动了。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惨白的脸。
"苏先生？"是个穿青色对襟衫的少年，声音尖细得不像真人，"老爷等您多时了。"
院子里别有洞天。抄手游廊下挂着几盏青灯，在雨幕中泛着幽幽绿光。
正房的门帘一挑，解雨臣正坐在太师椅上煮茶。他今天穿了件月白色长衫，四十岁的年纪，却依然面容英俊，皮肤白皙。
"苏总。"解雨臣抬眼一笑，"雨大，喝杯热茶暖暖。"
茶是上好的普洱，可苏醒总觉得有股子腥气。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间书房布置得极为古怪——西墙上挂着幅《韩熙载夜宴图》，东墙却供着尊藏传佛教的欢喜佛。最瘆人的是书案上那个青铜香炉，造型是只三足蟾蜍，嘴里吐出的烟居然是淡蓝色的。
"解老板好雅兴。"苏醒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
解雨臣轻笑一声，从博古架上取下一个锦盒："你是为张远的事来的？"
苏醒瞳孔微缩："你怎么知道？"
"圈子里都传遍了。"解雨臣吐出一口青烟，"说顶流歌手得了怪病，连话都说不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醒，"不过我倒听说...是丢了魂？"
"西北王家的陈瞎子给你指了条明路？"解雨臣突然压低声音，"秦岭那棵神树？"
窗外炸响个闷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苏醒感觉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陈大师确实姓陈，但"瞎子"这个称呼，总透露着几分怪异。
"您认识陈大师？"
解雨臣没答话，只是从锦盒里取出块龟甲。那龟甲黑得发亮，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他用指甲轻轻一刮，龟甲上突然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赫然是棵大树的形状！
"十五年前我去过秦岭。"解雨臣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同行的七个人，只回来三个。"他指了指龟甲上一处裂纹，"这就是代价。"
雨声忽然变大，屋顶的瓦片被砸得噼啪作响。苏醒注意到解雨臣说这话时，左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右臂——那里有道明显的隆起，像是衣服底下藏着什么。
"您说的帮手......"解雨臣突然笑了，"巧了，我手底下正好有这么一对活宝。"
他转身在身后的书架上摸索片刻，抽出一本破旧的相册。翻开其中一页，是张泛黄的照片——两个年轻人站在棵古怪的大树前，一个染着黄毛正对着镜头比中指，另一个圆脸男人则笑眯眯地举着个青铜器。
"'麦当劳双煞'。"解雨臣弹了弹照片，"王栎鑫和陆虎，西北一带最好的'地探子'。"
苏醒皱眉："这绰号..."
"因为他们当年是在麦当劳结拜为兄弟的。"解雨臣耸耸肩，"王栎鑫脾气爆得像辣椒，陆虎看着倒是挺憨厚。不过..."他指了指照片上那个青铜器，"这是他们在贺兰山找到的西周青铜觥，现在摆在博物馆里。"
窗外的闪电突然照亮了整个房间，墙上的秦岭地图在那一瞬间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苏醒注意到地图某个角落画着棵扭曲的树形符号，和陈大师羊皮纸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他们现在在哪？"苏醒问。
"河南。"解雨臣吐了个烟圈，"上周接了个活，找某个民国军阀的藏宝洞。"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听说...他们撞见了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书桌上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解雨臣脸色微变，迅速从抽屉里取出个桃木符压在铃铛上。
"苏总，"他突然正色道，"你确定要去？那地方...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苏醒摸出口袋里的羊皮纸，在桌上缓缓展开。陈大师用朱砂画的路线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是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我没有选择。"苏醒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解雨臣盯着羊皮纸看了良久，突然长叹一口气。他从博古架最上层取下一个锦盒，打开后是两枚锈迹斑斑的铜钱，用红绳系在一起。
"让他们带着这个。"解雨臣把铜钱推给苏醒，"王栎鑫和陆虎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在秦岭一带混了十几年，比GPS都好使。"
"怎么联系他们？"
"不用你联系。"解雨臣神秘地笑了笑，"他们会在合适的时候出现。"他看了眼窗外渐小的雨势，"不过...我建议你再找个镇得住场的人。"
离开四合院时，雨已经停了。苏醒回到银锭桥，上车，深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了父亲老苏总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隐约能听见戏曲的唱腔。
"爸，是我。"
"儿子？"老苏总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这个点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苏醒简单说明了情况，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远处传来闷雷的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秦岭..."老苏总终于开口，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严肃，"你确定要去？十五年前地质队那件事，你还记得吗？"
苏醒心头一震。他当然记得那个新闻——一支八人的地质勘探队在秦岭失踪，三天后只找到六具尸体，剩下两人至今下落不明。最诡异的是，所有死者脸上都带着诡异的微笑。
"爸，我必须去。"苏醒握紧手中的羊皮纸，"远远他...等不了了。"
电话那头传来茶杯放下的轻响。老苏总长叹一口气："罢了...我帮你联系个人，姓俞，在圈子里人称'小佛爷'。"
"盗墓的？"
"明面上是古董商。"老苏总压低声音，"但他外公是当年长沙老九门吴家的后人。有他在，至少能保你们平安回来。"
挂断电话，苏醒又发了会儿呆。手机相册里最新的一张照片是昨晚拍的——张远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至上励合第一张专辑的CD。曾经光彩照人的主唱，现在瘦得像个纸片人。
回到公寓时已近黄昏。推开门，苏醒看见张远坐在落地窗前，夕阳的余晖给他苍白的侧脸镀上金边。听到动静，他缓缓转头，眼神依然空洞，但至少...
"远，我找到帮手了。"苏醒蹲在他面前，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我们很快就能出发。"
张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开合，却没发出声音。他的目光落在苏醒口袋里露出的羊皮纸一角，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树..."他嘶哑地吐出这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左手腕的疤痕，"它在叫我..."
苏醒心头一紧，陈大师给的符纸似乎并不很管用，他连忙抱住张远颤抖的身体。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被乌云吞噬，房间瞬间陷入昏暗。在阴影完全笼罩前的刹那，苏醒似乎看见张远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竖瞳，像某种冷血动物。
但当他打开灯时，张远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只是眼神更加涣散了。
夜深了。苏醒坐在书房里，面前摊开着从图书馆借来的《秦岭地方志》。泛黄的书页上记载着各种离奇的传说，其中一页被折了角——
"太白山阴有神木，高百仞，叶如人掌。夜有幽光，闻人声则泣。"
书页边缘还画着棵扭曲的树形图案，和陈大师给的羊皮纸上的标记几乎一模一样。
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个温润的男声："是苏先生吗？我是俞灏明。"
苏醒立刻坐直了身子："俞先生，我爸应该跟您说过..."
"大致情况了解了。"对方的声音不紧不慢，"我需要看看你们手上的地图。明天上午十点，潘家园'听雨阁'见。"电话挂得干脆利落。
第二天清晨，苏醒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快递员送来个包裹，寄件人一栏写着"解"。
包裹里是把造型古怪的匕首，刀刃上刻着繁复的符文，刀柄两侧各镶嵌着一枚铜钱。附带的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带着防身。"
苏醒刚把匕首收好，卧室里突然传来张远的尖叫声。他冲进去时，看见张远蜷缩在墙角，双手死死捂着耳朵，嘴里不停念叨着"不要唱了"。
"远！远！"苏醒紧紧抱住他，"没有人在唱歌，没有..."
张远突然抬头，眼神清明了一瞬："Allen，我听见了...是那棵树...它在唱我们的歌..."
这句话让苏醒浑身发冷。他们的歌？那棵传说中的神树怎么会知道他们的歌？
去潘家园的路上，张远异常安静。他坐在副驾驶，手指不停摩挲着安全带，眼神飘忽不定。苏醒注意到他的左手腕又开始渗血，染红了衬衫袖口。
"听雨阁"是潘家园角落里一家不起眼的古董店。推门进去时，门楣上的铜铃发出清越的声响。店内光线昏暗，博古架上摆满各式古玩，最显眼的位置供着尊鎏金佛像。
"苏先生？"
从里间走出个穿藏青色中山装的年轻人，约莫三十出头，戴着副圆框眼镜，看起来更像大学讲师而非古董商。唯一违和的是他右手上那枚造型古怪的玉扳指，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幽绿光。
"俞灏明。"男人伸出手，"或者叫我小佛爷也行。"
握手时，苏醒感觉对方掌心有层厚厚的老茧，特别是虎口处——那是常年使用洛阳铲留下的痕迹。
俞灏明的目光很快落在张远身上，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位就是张先生吧？方便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张远茫然地伸出左手。俞灏明轻轻托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个铜制罗盘。当罗盘靠近张远手腕上的疤痕时，指针突然疯狂旋转起来。
"果然。"俞灏明叹了口气，"七魄少了一魄，而且是'雀阴'魄。"
"什么意思？"苏醒急忙问。
俞灏明示意他们进里屋。关上门后，他从保险柜里取出本线装古籍，翻到某一页："人有三魂七魄。雀阴魄主情志，掌管喜怒哀乐。丢了这魄的人..."
"会失去所有情感？"苏醒打断他。
"不。"俞灏明摇头，"是会被其他东西的情感侵占。"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张远，"比如...那棵树。"
里屋突然安静得可怕。张远盯着自己的手腕，突然轻声说："它在生气...很生气..."
俞灏明和苏醒交换了个眼神，迅速展开羊皮地图铺在桌上。地图上的朱砂纹路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特别是标记神树的位置，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这地图..."俞灏明的指尖悬在图纸上方，迟迟不敢落下，"是用血画的。而且不止一种血。"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吹得门楣上的铜铃叮当作响。俞灏明猛地抬头，眼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苏先生，你确定要去？那地方...不只有树。"
苏醒看向张远——他正盯着地图上那棵树的位置，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对话。
"我确定。"苏醒听见自己说，"不管那里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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