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琴弦》话梅菠萝冰

1、暗夜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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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像打翻的蓝黑墨水，从音乐教室的拱形窗棂漫进来。沈卿蜷缩在贝森朵夫三角钢琴投下的阴影里，右手攥着的美工刀正抵住左腕。刀片是从陈雨薇她们撕碎的画册里捡的，边缘残留着梵高《星空》的钴蓝色碎屑。

　　她的校服裙第三颗纽扣不见了——上周被拽着头发拖过走廊时崩飞的。此刻右侧大腿外侧还留着拖把桶边缘的环形淤青，在18℃的室温下隐隐发烫。刀锋切入皮肤的瞬间，储物柜深处突然响起《致爱丽丝》的音乐盒旋律。

　　那是六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彼时刚获得国际少儿小提琴金奖的她，被父亲高举着坐在钢琴盖上，鎏金琴身倒映着母亲缀满珍珠的裙摆。音乐盒底部刻着"致我的小夜莺"，此刻却在陈雨薇染着樱花粉甲油的手中转动。

　　"这不是我们沈大小姐的百灵鸟笼吗？"陈雨薇踩着Christian Louboutin红底高跟鞋走进来，鞋跟敲击木地板的节奏与音乐盒发条声重叠。她校服领口别着那枚南洋珍珠发卡，沈卿认得珍珠底部激光刻着的"卿"字——那是父亲在珠宝鉴定所工作时刻下的。

　　沈卿的指甲抠进琴凳边缘的刻痕里，那些歪歪扭扭的"去死"字样是三年前转学生用圆规刻的。美工刀在腕间划出第四道平行线时，她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场脾脏切除手术。无影灯下护士的低语穿透麻醉迷雾："RH阴性血档案怎么被改成阳性了？"

　　血珠顺着琴凳腿滑落，在亚麻籽油打蜡的地板上聚成小洼。陈雨薇的跟班们用芭蕾舞鞋尖踢翻琴凳，沈卿的后脑撞上中央C键，奏响沉闷的降B音。这个音高让她想起父亲葬礼上走调的管风琴，母亲就是在那个音符响起的瞬间摘掉婚戒的。

　　"听说你妈要嫁给我爸了？"陈雨薇用音乐盒棱角抵住沈卿锁骨，"叫声姐姐，把这破盒子还你。"她的香奈儿山茶花胸针闪着冷光，和继父送给母亲的订婚戒指是同一季限量款。

　　沈卿的视线开始模糊，那些被按进拖把桶的雨天、塞满蟑螂尸体的储物柜、泼在素描本上的经血交替闪现。右耳突然传来尖锐耳鸣——这是被扇耳光留下的后遗症，此刻却混入了《月光》第三乐章的钢琴声。

　　钥匙串的叮当声像一柄银质手术刀划破浓雾。苏阡陌倚在门边，黑发用暗红发带松松束着，音乐课代表的名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指尖转着把黄铜钥匙，瑞士军刀吊坠在腕间晃出银弧。

　　"教务处说琴房漏水。"她的目光扫过沈卿被血浸透的毛衣袖口，"需要帮忙报修吗？"

　　陈雨薇的笑声像指甲刮擦黑板："苏同学来得正好，我们在教沈卿识谱呢。"跟班们配合地踩响延音踏板，扭曲的和弦在空间里碰撞。苏阡陌突然走到三角钢琴前，翻开琴盖露出88个黑白键。

　　"中央C键松了。"她敲击琴键的力度让陈雨薇胸前的珍珠发卡微微震颤，"就像某些人的谎话，音准不对。"

　　当苏阡陌的指尖划过沈卿腕间伤口时，创可贴的薄荷味混着某种苦涩药香漫开。沈卿注意到她制服口袋边缘露出的氟西汀药瓶标签，被撕去的生产日期处残留着"安定医院"的钢印。

　　沈卿赤脚踏过结冰的足球场时，融雪渗入去年被灌铅球的旧伤。右踝关节传来熟悉的刺痛——那是陈雨薇在她独舞时伸出的右脚。此刻苏阡陌的脚步声始终保持着三米距离，像某种精准的节拍器。

　　天台铁门栓着的铁链让她想起被锁在器材室的雨夜，泼在素描本上的红颜料在月光下幻化成父亲车祸现场的刹车痕。当寒风吹开苏阡陌的制服下摆，沈卿看见她腰间的手术疤痕——蜈蚣状的缝合线在月光下宛如五线谱。

　　"要听听真正的月光吗？"苏阡陌忽然转身，翡翠耳钉在黑暗中荧荧如兽瞳。楼下琴房飘来变调版的德彪西，左手的减七和弦像在模拟心电图仪的声音。沈卿的伤口随着旋律抽痛，她终于发现那些音符的排列方式，竟与自己病历上的脉搏曲线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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