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又何妨》思路难明

29、吃饭

　　生日礼物这种东西，收到第一份就会有第二份。顾惜朝本来也没对今年的礼物有多少期望，不过昨晚戚少商的礼物还是挺不错的。但，今天的就实在……
　　“呐，特工组全体同仁送你的生日礼物。”办公室里，追命笑笑地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推到顾惜朝面前。
　　利落地用裁纸刀剪开纸带，顾惜朝看到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大礼，面部表情是没多少变化，不过心里却是把对面的人骂了千遍。
　　“这是所有同仁的心血？”顾惜朝单手拎出礼物，勾起唇角，闲闲问道。
　　追命伸手拿过那份礼物，说得一脸真诚，“书生，卷纸呢，代表我们对你和戚少商的真挚祝福，是希望你们的感情像这卷纸巾一样，长长久久嘛。”
　　顾惜朝眼角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皮笑肉不笑，“好彩头。”
　　追命点点头，“我走先。”
　　手触到门把之前，追命敏感地察觉脑后不明物体斜飞过来的风声，下意识地侧身避过。追命转头，看到躺在地上的那本厚厚的台历，对着顾惜朝大叫，“会出人命的，你这是知法犯法呀顾Sir.”
　　顾惜朝狠狠瞪他，“不就是几杯酒的钱吗？你至于小气到这样吗？”
　　追命边开门边回道，“这可不是钱的问题，书生，你该检讨，放人鸽子是道德问题呀。”
　　门关上的前一刻，顾惜朝叫住人，“主意是无情出的？”
　　追命露出半个头，“答错，是大佬。”说完又要走人，顾惜朝冷冷道，“把台历捡起来，崔Sir.”

　　追命走后，顾惜朝陷进椅背，不知为什麽心里竟透出隐隐的不安。
　　揉了揉眉心，顾惜朝一下坐起。算了，想不到就不要想了，越想越不开心。打开抽屉，拿出最近一期的新人名单，一个一个地查看着简历，嗯，看上去都不错。顾惜朝抽出其中一张，“例不虚发？”好大的口气，看来要好好“照顾”一下了。
　　可现实毕竟还是现实，不是不想就可以当不存在的。
　　还没等他看完，诸葛大佬的电话就来了。
　　“阿头，有事？”接起电话，顾惜朝心里那份不安感愈加强烈。
　　“到球场。”诸葛的风格一如既往，言简意赅。
　　放下电话，顾惜朝无声地叹了口气，却也只得收拾好东西，快步朝球场走去。
　　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顾惜朝突然想起第一次跟大佬打球的情景，那时还真的是青春年华呀，时间过的够快，一转眼就物是人非了。

　　“阿头。”顾惜朝来到场边，看着诸葛一个人对墙单练。
　　诸葛没回头，“伤全好了？”
　　顾惜朝应了声“是”，诸葛停下动作，转身看看他，“那来一场吧？”
　　两人各自站位，诸葛大力发球。
　　顾惜朝握紧球拍，放低身体，稳稳挡住这一击。
　　诸葛回球，“知道为什麽罚你吗？”
　　顾惜朝轻轻晃过这一球，球拍稍稍上挑，“我跟追命多管闲事。”
　　诸葛没料到他会来招虚的，反应不及，球落地。大佬边弯腰捡球边冷哼，“你也知道这案子是警署那边的活？”
　　顾惜朝挑了挑眉，“可虾头是我们的人。”
　　诸葛看他一眼，“早就不是了。”
　　顾惜朝不说话，诸葛把球挑给他，“你的发球局。”
　　两人接下来的回合打得波澜不惊，顾惜朝心里还是有丝疑惑，不该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就被罚吧？
　　“虾头不会被判刑。”诸葛的声音再次响起。
　　顾惜朝脚步一顿，球也不接了。白色的网球毫无怨念地触地，跳了几下后骨碌碌地滚出了场地。
　　“为什麽？”顾惜朝皱着眉头问道。
　　诸葛站直了身体，“这次的事从头到尾根本就是黄金鳞一个人在跟戚少商联系，你们的电话记录也都是非法采集，叫法官怎麽采信？”
　　顾惜朝的眉头蹙地更深，声音冰冷，“他杀了高鸡血。”
　　诸葛顿了一下，“谁知道？你有证据吗？”
　　沉默良久，顾惜朝转身到场边捡起球，一言不发地走回来。将球高高抛起，挥拍狠狠击过去。
　　诸葛退后两步，有些吃力地接起球。顾惜朝接下来的动作越来越猛，一反常态地不顾大佬的体能状况。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诸葛一扔球拍，“不打了，阿朝，下班时间早过了。”
　　顾惜朝也扔了球拍，走到场边拿起纯白的毛巾狠狠擦汗。
　　“还记不记得成Sir的腿出事时，我说让你接他位子的事？”诸葛递给他一瓶水。
　　机械地拧开，顾惜朝灌了一大口，“记得，那时我到特工组才第三年，你提议的时候不服气的人也不少。”
　　诸葛轻笑，“是啊，可你毕竟撑下来了。”
　　顾惜朝又灌了一口水，不说话。
　　诸葛径自接下去道，“其实我也有过疑虑，倒不是因为你的能力跟资历。不过那时老冷的事也才过去，虾头又要走，我担心的是你扛不住。”
　　顾惜朝自嘲地一笑，“我命硬嘛，扛得住的。”
　　诸葛叹口气，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大佬的声音再次响起，“阿朝，虾头这次出来不会放过你。”
　　顾惜朝点头，“我知道。”
　　“事情不归我们管，我不是不相信警署同仁，不过虾头的能力你是知道的。”诸葛的声调变得严肃。
　　顾惜朝皱了皱眉头，“我知道该怎麽做。”
　　诸葛拍拍他的肩，“如果担心戚少商的话，我可以先安排他出境。”
　　顾惜朝起身，勾着唇角对诸葛说道，“老大，怎麽不把我一起送出去？我也怕死的。”
　　诸葛也笑着站起，“臭小子，这麽多年了你就没有一句服软的话！”
　　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嗯，的确不早了。顾惜朝拎起运动包，“阿头，肚子饿扁了，请你吃饭？”
　　诸葛一挥手，“没功夫搭理你，我有约了。”
　　顾惜朝耸肩，“好，那我走先。”
　　诸葛在身后加了句，“要是他不反对，还是考虑一下吧，牵扯进一个外人，怎麽说都不太好。”
　　顾惜朝转身，“阿头，等这件事解决了，你要补一份礼。你说我生日你怂恿他们给我卷纸，是不是不太合适？”
　　诸葛笑骂，“补个鬼！等你结婚了我再给你送大礼。”
　　听到“结婚”两个字，顾惜朝头皮一阵发麻，加快脚步走出球场。

　　简单冲了澡后，顾惜朝换过衣服，走出特工组。
　　刚到停车场，车门还没打开，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个不停。顾惜朝看了眼号码，接起，“卷哥？”
　　“现在有时间吗？”雷卷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顾惜朝越发感到饥肠辘辘，现在这个点，早该吃过了。不过，如果现在有人愿意请客，当然是很好的。
　　“有空啊，卷哥有事？”
　　“到我这里来一下。”雷卷说完就收线。
　　顾惜朝挑了挑眉，虽然路是远了点，不过雷卷那里的乳鸽真的是美味，也算值了。
　　一路开得飞快，顾惜朝其实是个现实的人，填饱肚子是每个人的正常需求嘛。
　　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雷卷的店门口站着他再熟悉不过的人。顾惜朝一手搭着外套，另一手甩着车钥匙晃过去，“你怎麽在这里？”
　　戚少商一手搭上他的肩，“等你啊。”
　　顾惜朝冷冷看他一眼，戚大少识趣地放手，“卷哥说今天让雷腾跟你还有红泪正式道个歉。”
　　“在这里？”抬头看了眼“江心洲”闪着昏暗光亮的灯箱牌，顾惜朝的语气难掩不屑之情。
　　戚少商拉他向里面走，“今天不开张，别人都到了，就等你一个啦。”
　　走进去之后，顾惜朝才算彻底失望了。桌子边倒真是坐着很多人，该来的都来了。只是桌子上却什麽都没有，嗯，也不能说什麽都没有，每个人面前还是有一杯茶水的。
　　“卷哥的口味一直没变？”顾惜朝一闻这个味道就知道还是铁观音。
　　雷卷眯了眯眼睛，“顾先生不满意？”
　　顾惜朝笑笑，“我哪敢？卷哥的品位，在下可望不可即。”
　　雷卷斜睨他一眼，不再废话，转头看雷腾。后者立刻如小学生一般听话地站起，道歉的话讲得流畅又诚恳，顾惜朝却直想笑，因为这根本没必要。
　　息红泪没忍住，就真的笑了出来，“卷哥何必这麽认真？”
　　雷卷示意雷腾坐下，“做错事就要认，我一向是这个样子。”
　　息红泪笑着点头，“是，从来没变过。”
　　雷卷抿了口茶水，懒懒起身，“行了，你们要是还有节目的话就去玩吧，我走先。”说完也不等众人回答，慢慢踱出门，雷腾讪讪地向他们道别，也跟着出去了。
　　顾惜朝突然有点被耍的感觉，叫他跑遍大半个市区就为了这件事？当然，人饿的时候情绪是不太好的。
　　戚少商笑着问息红泪，“今晚吃得有点多呀，息小姐。”
　　息红泪轻哼一声，“不就是一顿大闸蟹？戚大少也太小气了吧？”
　　原来你们都吃过大餐了，难怪这麽有闲情。顾惜朝在心底暗叹。
　　戚少商不满地叫，“我是怕你回去之后几天不吃饭，把今天的罪过给赎回来，真是好心没好报。”
　　息红泪捞过包包，“也不知道当年是谁，下课就拉着我往那家店跑，说什麽那家的大闸蟹是全港最棒的，什麽味道百里挑一啦，去晚了就没位子啦……”
　　戚少商替她拿过外套，“是我说的，好了吧？息小姐的记性真是一流的。”
　　息红泪笑着问他，“说起来还真的是有点撑，不如我们去唱唱歌吧？”
　　戚少商立即附和，“好啊，惜朝，你唱歌真的很好听，我们……”
　　“抱歉我还有事，你们玩得开心点。”顾惜朝头也不回地离开。

　　印象里是顾惜朝第一次在家里下厨，戚少商倚在厨房门口，看着顾惜朝手中的小铲翻飞。
　　轻轻走过去，戚少商把头搭在顾惜朝的肩上，“没吃晚饭？”
　　顾惜朝答非所问，“出去。”
　　戚少商不为所动，轻咬他的耳垂，“Sorry，我不知道你没吃。不过干嘛回来自己做？出去吃不是更方便？”
　　顾惜朝看鸡蛋炒得差不多了，拿过一旁好切好的番茄扔进锅里，大力翻炒了几下。戚少商走过去拿了个盘子，顾惜朝放下铲子，“你自己盛好了。”
　　戚少商疑惑，“啊？你做给我吃的？”
　　顾惜朝挑高了眉，“不想吃？”
　　戚少商赶紧摇头，“当然不是，我会吃，一定会吃。”
　　顾惜朝径自从柜子里摸出两包泡面，“哗啦”一下撕开包装袋，全部扔进汤锅。
　　“你吃面？”戚少商觉得今晚的顾惜朝有点不对劲。
　　“嗯，很快就好。”顾惜朝低头往锅里加料。本来戚少商是觉得只吃泡面很没营养，不过看到青菜、木耳、火腿再加一个鸡蛋被轮番丢进去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真的是相当幼稚。
　　当两人在餐室坐下之后，戚少商随手打开了电视，嗯，气氛不太对，需要调节一下。
　　正在播的好像是一个剧组的访谈节目，男主持问一个坐姿矜持的偶像男演员，“没有人教你台湾的口头禅，就是大家都会说的脏话吗？”
　　偶像羞涩地摇头，男主持说那让女主持到你耳边轻声呢喃给你听好不好？
　　偶像更加羞涩，“不好意思，我不想学啦。”
　　女主持相当大胆，直接走到他耳边说出来。全场笑翻，男主持边笑边问，“你在喝酒的时候没有听过别人说这三个字吗？”
　　偶像极力为自己澄清，“我在剧组当然听过这些话，可是我自己又不会刻意去记这些话，因为我自己不会去说这些话。”
　　女主持截断偶像的话，“你是那种不会讲脏话的人对不对？”
　　偶像正襟危坐，“我在自己完全暴怒，或者是完全丧失自我的状态下，可能，会讲……脏话。”
　　顾惜朝不耐地开口，“你不会换个频道吗？”
　　戚少商笑着问道，“看过这部片子吗？”
　　顾惜朝点点头，戚少商夹起面前的菜，“感觉怎麽样？”
　　抬起头用下巴指了指画面上那个矜持的偶像，顾惜朝的语气不无讽刺，“如果他去演那个戏子的话，票房会更好。”
　　戚少商笑得更大声，“导演怎麽会那麽没眼光？他那样的声线唱得出戏吗？”边说边把番茄炒蛋送进嘴里，“唔……”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顾惜朝笑了笑，“味道怎麽样？”
　　戚少商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瞪着顾惜朝，“你放了多少糖？”
　　顾惜朝无辜地眨眨眼睛，“也没多少，半袋吧，当着你的面放的，戚大少的眼神太差了吧。”
　　戚少商欲哭无泪，“我可以不吃吗？”
　　顾惜朝笑得迷人，清晰吐出三个字，“不可以。”
　　迅速解决掉自己的那份加料泡面，顾惜朝优雅地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记得洗碗。”

　　人，吃饱了之后心情会跟着变好。
　　顾惜朝换了衣服，照例端着杯水站到窗边。
　　厨房的噪声结束之后，戚大少甩着手上残余的水珠走进来。
　　“干嘛站在这里当雕塑？知道你够靓仔啦。”一手用力拍上顾惜朝的肩，戚少商闲闲问道，嘴巴里甜腻腻的感觉很不舒服。
　　“真的吃完了？”顾惜朝喝了口水。
　　戚少商痛苦地点头，“极刑。”
　　顾惜朝转头看他，“抱歉，没控制好。”
　　戚少商忍了忍，决定转移话题，“是不是有什麽事？”
　　顾惜朝又转过头去，看着夜空，“虾头会被放出来，没有证据，不能起诉。”
　　戚少商“嗯”了一声，等着顾惜朝自己说下去，“他一直想我死，上次我跟他组枪没守规矩。他会在那时会放过你，这次就说不准了。”
　　戚少商又“嗯”了一声，顾惜朝停了下来。过了一刻，缓缓开口，“先到国外去住一阵子吧。”
　　戚少商拿过他手里的水杯放到窗台上，直视着顾惜朝的眼睛，“到国外去？过一段日子之后，收到犀利的顾大警官英勇负伤致残的消息，然后我就真的回来做你的轮椅？”
　　顾惜朝皱着眉看他，“太乌鸦嘴了吧？”
　　戚少商深吸一口气，“顾Sir,我现在严肃地问你一个问题。你对你的亲密伴侣，有什麽不满吗？”
　　顾惜朝装模作样地想了一想，“除了个子矮了点之外，也没什麽了。”
　　戚少商愣了一下，接着眼中闪过一丝摄人的光芒，随即双手箍住顾惜朝的腰，将人带倒压在床上，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意，“比你矮又怎麽样？”
　　顾惜朝眼中一丝慌乱也无，“那在下面又怎麽样？”
　　还需要再说什麽？戚大少深知现在是心动不如行动，迅速低下头，准确地吻上顾惜朝微凉的唇瓣。
　　还没来得及加深这个吻，戚少商就被人拉着头发扯开，“你没刷牙！”顾惜朝狠狠瞪他。
　　“你自己的手艺，尝尝又怎麽样？”戚少商说着又俯下身。
　　顾惜朝没动，却冷冷地开口，“你敢继续就试试看。”
　　对峙持续了不到五秒，意料中的以戚少商的首先缴械告终。
　　滚下床之前，戚大少不无感慨地哀叹，“你什麽时候才能改掉洁癖的坏毛病？”
　　顾惜朝轻笑出声，“等你戒酒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