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秒雨停》撒西不栗

169、福雨6

　　因为李乘歌和齐阳参加了“十佳歌手”比赛且顺利进入决赛，所以一班同学全部前往会堂呐喊助威。

　　此次参加大赛的人数比高一上学期那年要多出一倍，所以活动连续开展三天，从海选、初赛、半决赛再到决赛，最终决出单人组前十名与团队组前十名，将于今晚争夺冠军。

　　夺冠者不仅可以获得全新设计的冠军奖杯，还可以献唱一首表演歌曲，此曲将被收录至广播站台的音乐库中，随机在大课间播放，同学们也可以通过写信的方式进行点歌，总而言之，算是一项特殊荣誉。

　　李乘歌是建校以来第一个拒绝将歌曲收录的人，但他本人没有意愿，旁人也强求不得，所以终究成为流传在手机里的“民间产物”。

　　此刻的陈三愿，正因此事黯然神伤，连写字板掉了都未发觉。

　　肖扬捡起来时，不小心摁到了灯串开关，原本黑乎乎的会场内，霎时亮起一片忽闪忽闪的星光，几乎把周围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啊……”陈三愿被晃得睁不开眼睛，慌慌张张地用身体挡住。

　　“闯祸了闯祸了……”肖扬连摁三下把灯关上，脸涨得通红，“抱歉三愿。”

　　陈三愿摇头，他还要感谢肖扬帮他捡写字板，怎么会怪他？

　　“你还在想老大唱歌的事？”肖扬小声问道。

　　“嗯……”

　　“余笙她们手机里应该有视频，你可以问她们要。”

　　“啊？”陈三愿眨了两下眼。

　　肖扬往陈三愿身边靠了靠：“那时我们和老大还不算太熟，但老大和齐阳唱歌好听，好多女孩子都录了，不过应该也只有片段，毕竟刚开学，管得严，比赛那天是不允许带手机的，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录。”

　　陈三愿下巴杵在写字板上，眉毛欢快地挑起，两手交叉，食指前后打着圈，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祖宗特别在意自己的歌声，未得到首肯前，还是不要擅自打听的好。

　　陈三愿和肖扬道了谢，两人皆是安安静静等待比赛开始。

　　很快，幕布拉开，灯光亮起，四名主持人依次上场，其中一个就是齐阳的广播站搭档：梁潇潇。

　　“真漂亮啊。”坐在陈三愿左边的夏天夸道，“听说两位女主持的礼服都是自己的呢，太美了。”

　　陈三愿笑着点头。

　　大家今天都闪亮亮的，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爽心悦目。

　　祖宗在酒吧唱歌那副打扮，比礼服上的钻石还要闪耀，但今天他和齐阳没有做造型也没有化妆，祖宗说“是唱歌又不是选美，两个大男人穿得配套些就好”，然后让齐阳先选，齐阳的搭配是美式复古绿条纹衬衫加牛仔裤，李乘歌则是米白衬衫加棕色短马甲配浅灰工装裤。

　　可好看可好看了。

　　陈三愿的期待值早就冲破大气层，飞到宇宙的另一头去了。

　　单人组先比赛。

　　第一位是高一一个叫傅晴空的男生，性格开朗，落落大方，初中前曾在美国上学，所以英语说得非常地道，唱歌更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闭上眼睛，听他的歌声，仿佛身处1980年代的美国，站在朋克风格的酒吧里，跟随着爵士乐舞动身姿。

　　一曲结束，全场欢呼。

　　夏天拽着陈三愿的胳膊，激动道：“三愿三愿！好嗨啊！这家伙唱歌太好听了！”

　　“啊……嗯嗯！”

　　“学校公众号上不是发了他们的投票文章吗？他的票数断层第一啊！超高人气！”

　　陈三愿惊讶地瞪大双眼，他每天都只给祖宗和齐阳投票，根本没看其他人——即便那束飞出去的绿票柱子就在两人上面。

　　于海铭拉了下夏天：“夏天，咱俩打赌啊，赌明天的午饭，我赌他单人赛组第一。”

　　“于海铭，你要点脸吧。”夏天笑道，“你怎么不赌这辈子的饭钱呢？”

　　“那我不成小白脸了？”

　　“那你是宁愿不要脸也不当小白脸。”王子寒道。

　　“哈哈哈哈。”夏天又转回头，“三愿，帮我叫下肖扬。”

　　陈三愿向后靠了下，扯了扯肖扬的袖子。

　　“怎么了？”肖扬问道。

　　“这儿。”夏天抬手，“问问顾声带没带糖，嘴巴有点无聊。”

　　肖扬朝兜里抓了一把，在夏天饱含期待的眼神中伸过去一只空手。

　　“服了你了！”

　　夏天打过去时，肖扬反应迅速地收回手，陈三愿抿嘴一笑。

　　“给。”肖扬递过去一包软糖。

　　“替我谢谢顾声。”夏天开心道。

　　“嗯。”肖扬又撕开一包，和陈三愿分着吃。

　　时间就这样甜甜地流逝。

　　单人组比完，中间有十分钟休息时间。

　　陈三愿和肖扬还有左思衡去上厕所，正好遇到李乘歌和齐阳。

　　“老大，你们怎么不在唱歌的时候来上厕所，这会儿来多挤呀？”肖扬道。

　　齐阳抢先道：“他突然说要洗手，我们才来的。”

　　“哦。”

　　李乘歌边擦手边道：“后台太热了，手出汗了。”

　　“是吗？我不觉得啊。”齐阳轻轻拽着李乘歌的马甲，“那一会儿回去你坐风扇对面。”

　　“……嗯。”

　　“你们是第三个上场吧？”左思衡问道。

　　“对，前面是二班的一个乐队，还有七班的两个女生。”齐阳拍着胸口，“你这么一问，我好像有点紧张了。”

　　左思衡挪开视线：“抱歉。”

　　“啊……”陈三愿打着手语。

　　[别害怕！你们两个唱歌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听，一定没问题的！]

　　李乘歌笑了一下，把陈三愿的话翻译给齐阳。

　　“好的陈三愿！我一定会努力的！我要拿第一！”齐阳自信道。

　　“哈哈，那我们先回去了，等你们拿冠军回来！”肖扬举起手。

　　“当然！”两人先后击掌。

　　团体赛开始。

　　第一个，经典蓝调，好听。

　　第二个，欧美民谣，也好听。

　　第三个，流行加戏曲，还没唱就好听！

　　李乘歌和齐阳上场时，陈三愿差点就站起来了。

　　这首歌，名为《此春将离》。

　　齐阳先开口，开口就跪。

　　齐阳的声音有一种特别的温柔，那是可以看出颜色的温柔——仿佛午后小憩醒来，睁眼间，映入眼帘的床边那片流动交融的晴蓝与暖黄。

　　观众不自觉地身体前倾，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有人紧紧抓住邻座的手，有人猛地捂住自己差点惊呼出声的嘴，指缝间溜出一点惊喜的抽气声。

　　“齐阳这小子唱歌太tm好听了，我嫉妒了！”于海铭狠狠拍着扶手。

　　“这话你当着他面说，他得高兴好几天。”王子寒道。

　　“那不行，在他俩面前我可不承认，我嗓音也不差的好不好？”

　　“等一会儿结束了我就去告诉齐阳，我说你嫉妒他。”夏天道。

　　“你别嘴欠！”于海铭伸手去捂夏天的嘴。

　　“歘”地一下，两人被晃得紧闭双眼。

　　陈三愿举着写字板，上面用荧光笔写着“李乘歌”和“齐阳”两个名字，还画了两个荧光棒。

　　夏天立马坐好，用教训的口吻道：“别闹别闹！老大要唱了！”

　　李乘歌启唇便是婉转戏腔，他的声音，似水袖翻舞，刹那惊鸿；又如夜阑楼头，风清月皎。

　　场下寂若无人。

　　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谁都不是内行，可大家都能听出来，若非经年功底，绝唱不出这般韵味。

　　此春将离，离的是春，见的是人。

　　这绝非悲歌，而是一首庆贺重逢的欢歌。

　　舞台上的灯光跳动起来，曲调陡然转向明快，两人同声齐唱，全场瞬间掀起浪潮般的掌声。

　　陈三愿双眸震颤不已，激动地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开心。

　　好开心。

　　他的心不为此刻跳动，而是这条命，这条刚从十七岁成长到十八岁的命。

　　李乘歌眼看陈三愿哭得稀里哗啦，眉头轻轻皱了下。

　　“啊……”陈三愿紧捏写字板，更加卖力地晃动着。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台上去。

　　他的祖宗……他的祖宗就在眼前啊。

　　李乘歌挥手，目光倏地一凝——他与陈三愿相连的那根头发，变成了红色。

　　“陈三愿！陈三愿！老大和齐阳朝这边看呢！”夏天抓着陈三愿的胳膊，另一只手朝他们挥了两下。

　　“啊……嗯！嗯！”

　　夏天的心抽了一下，低声道：“你没事吧？你咋哭了？”

　　“什么？谁哭了？”肖扬探过头来。

　　“三愿。”夏天做了个“噤声”手势。

　　肖扬点头：“三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啊……”陈三愿连忙摆手，指了指台上，又指了指耳朵。

　　“好听哭的？”夏天瞪圆眼睛。

　　“嗯嗯。”

　　“你这……这……被戏腔惊艳了是吧？”夏天有些急，“三愿，我真不会哄人，你别骗我，你是不是真没事？”

　　陈三愿把眼泪擦干净，笑着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那咱接着听，后面还有一段呢。”夏天道。

　　肖扬拍拍陈三愿的肩，从顾声手里接过纸巾递给陈三愿。

　　“啊……”陈三愿看向顾声，后者指着眼睛，微微一笑。

　　陈三愿摸着心口，视线同灯光一齐落下，随李乘歌一同抬起。

　　致谢后的第一眼，看向他。

　　李乘歌温柔地笑着，微微抬眉，似在问他：“怎么哭了？”

　　陈三愿傻乎乎地咧着嘴，摇了摇头，回道：

　　[祖宗好棒。]

　　李乘歌和齐阳下台了。

　　陈三愿把小灯关上，周遭一暗，眼泪又涌出来。

　　他不想让大家担心，只好佯装挠头，偷偷擦去眼泪。

　　一直到颁奖环节，陈三愿才稍微平静下来，或者说是呆住了——傅晴空毫不意外地夺得冠军，但李乘歌和齐阳只拿下团体组第三名的成绩。

　　公子邈对此拍手称快，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扬眉吐气的得意感。

　　“你是不是表现得太开心了？”秦奏问道。

　　“什么叫‘表现得太开心’？我是真的很开心，身、心、愉、悦～”公子邈梳着头发，把掉落的那几根缠在手指上。

　　“是吗？我怎么感觉你虽然在他们唱歌的时候喝倒彩，但心里还是挺支持他们的？”

　　“奏奏，我好伤心。”公子邈快走了两步，留给秦奏一个落寞的身影，“你也太不了解我了。”

　　“我是觉得我了解你才这样说的。”秦奏追上去。

　　“那你觉得错了。”

　　路过3113寝室，门上突然传来“咚”一声闷响。

　　“……”公子邈向左迈了一步，肩膀与秦奏贴上。

　　“怎么了他们？”秦奏好奇地看过去。

　　公子邈用梳子拨正秦奏的脸：“可能在抓老鼠，奏奏，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抓老鼠？”

　　“对，抓老鼠。”公子邈笃定道。

　　两人走后，门锁响了一声。

　　李乘歌一手按在反锁钮上，一手牢牢抓住陈三愿的领子。

　　除了后背是凉的，其他地方全是烫的。

　　洗完澡回来，盆刚一放下，陈三愿就抱了上来，他惊得拖鞋都掉了一只，只能踩在陈三愿的脚上，陈三愿察觉到这一点后，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就这么……这么顶在门上。

　　五分钟了，五分钟过去了，怎么说都不松手。

　　陈三愿真是要把他抱死了。

　　他都不能说话，一开口，陈三愿就抱得更紧，那里……磨得他要暴露了。

　　这就是陈三愿口中的安慰。

　　早知道再努努力拿个第一了。

　　但其实……第三……也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