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姐》一夕风月

11、二十三

　　沈珂生性多疑，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走什么好运。

　　昨天接过陆予递来的名片，她内心的感受有些微妙。

　　那名片是莱尼纹纸质，压在指腹间的纹路并不规则，一条一条沿着黑体字轻微起伏，像由刀锋刻画，风骨峭峻。

　　沈珂拿着名片，抬头去看陆予唇角边朦胧的微笑。她不自觉用自己的手指摩挲边角，冷硬的触感，不像是做梦，更像是——一场诈骗。

　　她一向有点马虎的毛病，但也不至于连把简历投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是的，她求职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没想过要应聘编剧这种岗位，所以根本就没有把简历投给任何影视工作室！更别说直接见到导演了。

　　但那名片很真，暖黄灯光下，陆予的笑容也很晃眼。

　　「沈珂，我有一个不得不去实现的念头。说起来有点玄乎，但我觉得，你会是帮我的那个人。」

　　沈珂上次听到“不得不”这种句式，还是从米兰·昆德拉的书里。不同时间段，主人公经常回想起的那句话，是句德语，译为「非如此不可」。

　　实际上，世界上并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除了吃饭喝水睡觉，哪有什么事情是非做不可的。

　　这要是从另一个人嘴里讲出来，沈珂指定觉得这人是得了疯病在发癫。

　　但从陆予的唇齿间倾吐而出，竟莫名充满浪漫主义色彩，有些美妙。

　　雪花姐对她说：「沈珂，你没救了，这就是双标，赤裸裸的双标。」

　　沈珂耸耸肩，没回应。她盯着网页上有关陆予的资料，目不转睛，不放过一丝一毫，一点点往下翻，越看越心惊，居然都是真的——这简直比假的还让人难受。

　　翻完了，她的视线定格在一张照片上。

　　是陆予刚毕业那年，拿着自己的原创剧本《二十三》参加FIRST青年电影展，获得评委青睐，欣然加盟电影，并与评委之一合影留念的照片。

　　照片里的陆予跟现在有些不同，那时她的黑发堪堪齐肩，看起来很是干练利落，眉眼虽然在笑，但透过模糊画质去看，略显得有些冷淡。

　　穿的也不是白大衣，而是一身及膝的黑色风衣。

　　二十三岁的陆予站在评委身旁，对着摄像头微微笑着，黑色风衣上落了点雪，很飘逸，也冰凉。

　　“……”

　　看见这张照片，沈珂好像有点明白，陆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找上自己了。

　　不会是，那什么所谓的“从你身上看见了曾经的我”吧。天杀的，这未免也太荒谬！

　　而且好巧不巧，作为尊贵的应届生，沈珂区区不才，今年刚好二十三岁……

　　可怕，太可怕了……

　　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沈珂是绝对不会信以为真的，就算她信以为真，也绝对不会把这种癫话告诉任何人。

　　除了日记本。

　　是的，以上那些疯疯癫癫不知所云的文字，全部出自沈珂的日记本。

　　沈珂离开了日记本，就像鱼失去了水，刚被陆予拉进群，她就有种搁浅的窒息感。

　　指尖划动屏幕，大脑飞速运转，思考一个职场萌新，误入大佬云集的聊天场，到底该发什么表情包——

　　还没挑选出合时宜的表情包，群里就弹出了几条消息。

　　清雪：「人来了？」

　　L：「嗯。」

　　清雪：（拍了拍“kee”）「是你吗？沈珂。」

　　沈珂表情僵住，脑子也瞬间宕机。

　　天杀的。

　　不是，难道她是什么很出名的人吗？怎么不管是陆予，还是这个「清雪」，说话的方式都这么莫名其妙。

　　哪有人一上来就直呼另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啊！

　　紧接着，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清雪：「这么久都没说话，好像真的是沈珂？」

　　肖筱：「哇哇！真的吗？沈珂终于来了啊。」

　　肖筱：「（玫瑰）欢迎欢迎，欢迎你沈珂，初次见面，我是肖筱。」

　　L：「她刚来，你们说话别这么直接，会把人吓到。（微笑）」

　　XIN：「这群又活了，神奇。」

　　（XIN撤回了一条消息）

　　XIN：「嗯，我会多注意的。欢迎。」

　　XIN：「但是陆导，我还是有点搞不懂，我们几个，现在不是就在沈珂的隔壁吗？」

　　XIN：「为什么要在手机上说话，不出来聊聊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