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风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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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望城，一个月后——
黎望城是明翼郡中最大的城市，相当于现代一个行省的省会所在地。它同时也是该郡内最靠北的一个城市。
明翼郡位于赤南国以南，北面与焰京相隔了奔鹿、染羽二郡，西面又与南蛮相隔了朔野一郡，无论是南宫琰还是南蛮部落都不足以影响到这里，而明翼郡的郡守正是南宫瑾这边的人。
“柳小姐，骠骑军前些日子已经完胜南蛮，这几天就会折反，你和令弟就暂时在这郡守府内住下，不久后就可以和令堂兄相见了。”
明翼郡郡守李及廉五十出头，满面红光、大腹便便，圆圆的脸上随时都堆满了看似爽朗诚恳的笑容，就像弥勒佛一般。
“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规规矩矩地向他道谢，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一到明翼城我就换下了原先的妇人装扮。当初这么做是因为要扮做商号老板娘，一个姑娘当老板也未免太引人注目了，妇人就不同，虽说不常见，但也总不至于到惊世骇俗的地步。既然现下已经到了自家的地盘上，也就不需要这么掩人耳目了——一穿过来就已嫁做他人妇，还是一个老头，真不是普通的郁闷！现在有这个大好机会，我怎么也要当回姑娘去！
我现在的身份是柳飞雨和柳飞絮的堂妹柳水柔，由于焰京乱带着弟弟（四皇子）来投奔两位堂兄的，因为堂兄曾经说过黎望郡郡守是他交情十分好的同僚，才特到郡守府来拜会。
我出示了从南宫瑾那儿摸来的令牌以及柳家的玉佩证明自己的身份后，郡守李及廉便劝我在他府里住下。我想想南宫瑾他们过来也就这两天的事儿，索性就在这儿休息两天，这一个月来的奔波可把我累毙了！
一个月前，因为多了展朝和南宫璇，我临时决定改变路线。
原先我是打算自己亲自去安罗城一趟，但展朝已被通缉，他是断不可以进安罗城的。守城士兵那里只怕有不少他的画像，城中也是人多眼杂，难保不被认出来。而且只要四皇子一天在南宫琰的势力范围内也就多一天的危险，我只有先带着他们南下。
至于我原先准备的计划，我把它交给了新绿，让她带着十男十女，一行二十一人进了安罗城。之所以选择新绿是因为在这一群人里，要说我真正信任的也只有她了，其他的人效忠的对象毕竟是我大哥。经过我再三的详细解说之后，我相信以她的聪慧头脑和高超演技，一定可以好好的利用那二十个落影阁的人完成任务。
而我则和其他人从安罗城外绕道而行，从跃马郡以西绕了好大一个圈子，花了比走直线距离多了近一倍的时间才到达黎望城。
进城后，我立刻修书一封给大哥，告诉他我南下的事情，以及我编造的新身份。为防万一，四皇子的事我并没有在信上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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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的女人无论如何看来也与十八、九岁差不多，放下盘起的长发，再穿上一袭粉绿色的衣衫作粉嫩粉嫩的少女打扮，我的变身计划就彻底完成了。
吃过午饭，郡守府内的厢房内，我再一次站在镜前自我陶醉了一下，身旁的落雪依然冷若冰霜、面无表情。
新绿不在还真是难熬啊,连说个真心话的对象都没有……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珠钗，从各个角度欣赏了一下，再傻笑了两下，觉得自己实在很白痴。
“落雪啊……” 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我趴在梳妆台上有气无力地低唤。
“小姐有何吩咐。”那张天生冰冷面容一点都没有我们家新绿故作的冷脸来得有趣。
在心里第一千零一次后悔了一下为什么要将新绿派出去，虽说这大热的天有冰块可以降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若要一天二十四小时对着这天然冰山我不冻死才怪！
“小少爷和展护卫呢？把他们给我叫过来。”当初对于这两个突然冒出来角色我并没有向落影阁的人多做解释，只说一个是小少爷一个是他的护卫，即使展朝跟通缉画像上长得差不多，这些木头冰块也不会多问什么。
“是。”她转身出去了。
因为她的离去使房间里的温度陡然升高了几度的样子，我拿起一面团扇扇啊扇的，扇了不多时就看见天然空调带着那一大一小过来了。
两人一进门我就让落雪去外面候着，但愿外面的高温能够稍微融化一下她周身的寒冰。
“姐姐……”胖嘟嘟的小圆脸，黑漆漆、水汪汪的大眼睛，七岁的小小皇子迈着他那短短肥肥的双腿向我走过来。虽然无论从年龄和外表看他都只能称为孩子而已，但他的动作神情绝对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或许在他和展朝四处逃亡的日子里，他过早的明白了许多他不应该在这个年龄所知道的事情。当初他醒来看到我时，只是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并没有询问任何事情，展朝向他说明了情况后他也只是说了一声“好”。总之，他跟柳柔记忆中的那个爱撒娇又十分任性的的四皇子相比简直像变了另外一个人，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一个原本刁蛮骄傲的孩子变得如此早熟？他们没说，我当然也没问。在之后这一段路上，四皇子都特粘展朝，吃饭也好睡觉也好，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非要展朝陪着他，就连坐在马车里赶路也都是守在能看见展朝的车窗边不愿挪挪位子。
恐怕他现在是除了展朝不会真正相信任何人了。
他的这种心情我不是不明白，我在这世上能够相信的人也不多。但小孩就应该有个小孩样，童年的时候就这样阴沉，长大了不知成什么样子。再说，他这种神情不是把自己的本性都暴露在外了吗？有心人一见就明白了——例如我。若他再成熟聪明一点，他就会知道，无论内心再怎么变化，在表面上，他就是装也最好装出原来的样子。
“四皇子，在这儿住得可还习惯？”在外面的时候我叫他璇儿，只有我们三人时我还是叫他四皇子，虽说是小孩子，不过身份问题还是要算清楚——他现在可是很敏感的。
“还好，已经是我们这些天来住得最好的地方了。”软软的童音无论怎样假装老成也还听得出有微微的拖沓，实在是可爱得紧。
“明翼郡的郡守说睿王在这两天就会过来，等见过睿王就可以公开四皇子的身份了，请四皇子再委屈两天。”
“没关系，这么多天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两天。”
啧啧，真的不像小孩子说的话……若他是幼年继位的天子倒还说得过去——比如康熙，但他不过是一介无权无势的皇子而已，表现这么好不是找罪受吗？
“不知四皇子是否嫌我底下的人这些天伺候得不周？”
“没有啊，姐姐待我是很好的，璇儿铭记在心。”展朝向他解释过我的事情，本来没指望他明白，但他居然出乎意料的接受了我离宫以及永远不再回去的借口，我还记得当时他说：“母妃也一直很不快乐，她总是……”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得不妥就打住了，但从那天起他就开始叫我姐姐而不是姨。
“既然如此，为什么四皇子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呢？莫非是为了贵妃娘娘和丞相？”
没想到我一句话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应——南宫璇突然跌跌撞撞地飞扑过来，扯住我的衣袖，“母妃和外公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父皇一定不会让他们有事的，三哥也一定会救他们的对不对？”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南宫家特有的漆黑闪亮如星子的眼眸中凝聚，顺着那粉嫩的脸颊滚落在我的衣襟上。毕竟还是小孩子呀！无论怎么坚强老成，他也只是个七岁大的孩子而已，有些事不是说压下就可以压下的。
“四皇子……”我摸摸他的脑袋，想说什么却发现对着如此纯真的孩子虚假的安慰实在是说不出口。老皇帝已经被南宫琰打发去做太上皇了，他纵然是想保也无能为力，至于南宫瑾……他只怕也和南宫琰的想法是一样的吧？毕竟那两人留着只会后患无穷而已。事实向来是残酷的，你叫我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些？对此我惟有选择沉默。
南宫璇现在已经彻底的将头埋在我怀里哽咽了，我对于哄小孩向来是没什么经验的，轻拍着他的背，求助的看向展朝。
展朝会意地点点头，一把抱过南宫璇，将他举到与自己的视线平行，柔声安慰道：“微臣不是跟四皇子说过吗？有皇上和睿王在，贵妃娘娘和丞相大人一定没事的。四皇子如果不相信微臣的话，那等过两天四皇子亲自去问睿王吧，睿王一定也会同意的哟！”
“真的吗？”南宫璇泪眼婆娑地望着展朝，小小的拳头还攥着展朝的衣襟。
展朝漾开一抹温柔的笑容，“微臣什么时候骗过四皇子？”
南宫璇歪头想了一会，“没有啊，展朝从来没骗过我呢！”
“那就对了，四皇子就不用再担心了哟！”轻柔地拭去小脸上的泪痕，“男孩子哭泣的样子可不好看呢！”
“嗯！”南宫璇用力地点点头，“我相信你！”说罢冲展朝展颜一笑——
眼前的这一幕让我完全看傻了眼，那、那个……是我眼花吗？我怎么觉得这两个人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果然是我YY小说看多了神经有问题吗？
正当我傻楞楞地望着他们时，门外飘来落雪那冷冰冰的声音：“小姐，郡守请你去书房有事相商。”
“柳小姐既然有事，我们也就先回房了。”展朝抱着南宫璇告辞，小家伙可能哭累了，趴在展朝肩上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等等！”今天把你们叫来的目的都没达到，怎么就能这样走掉呢？“你很疼四皇子吧？”
展朝缓缓转过身，“保护四皇子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我发现只要一扯上南宫璇，展朝就不再是那个被我逗得手足无措的男孩了，而是像一个真正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努力挥去脑中不正常的想法，现在可是说正事的时候。
“将四皇子平安交到南宫瑾手上之后呢？你的任务完成后你还会继续保护他吗？”
“只要四皇子不赶我走，我会一直保护四皇子直到我死为止。”誓言般的语句被他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更加撼动人心。
“你真想保护四皇子的话，我倒有一个忠告。”
“请讲。”
“我希望你劝他还是变成以前那个四皇子为好。”我不能说得太明白，希望展朝可以了解我的意思，“就是以前那个任□□发脾气的小鬼。”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是否要在见睿王之前变回那种样子？”
我点点头，“我发现四皇子比较听你的话，你劝劝他吧，就算是装也最好装一下。”
“这一装可不是装一天两天的问题吧！”展朝苦笑，“多谢小姐的提醒。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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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们走后，我匆匆换过被南宫璇鼻涕眼泪抹过的衣裙，去见郡守李及廉。
郡守府的书房内，李及廉正奋笔疾书，见我来了他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着我，我这才发现他满脸的疲惫与焦虑。这才分开几个时辰而已，他怎么就像老了几岁？
“柳小姐，柳大人和柳将军已随睿王到了明翼郡和朔野郡的边境，老夫为你和令弟以及随从安排好了车马，请小姐马上出发，或许在明日便能与他们回合。”
“大人这是何故？他们不是过两天就到了吗？”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李及廉望着我欲言又止，我见状沉声道：“大人有话但说无妨……您难道还信不过我们柳家的人吗？”
“罢了！”他长叹一声，“这事也不必瞒着姑娘，新皇……也就是旭王的使者刚才来过了，让老夫交出明翼郡郡守的职务，等待朝廷重新分配……大军已经快到黎望城下了，老夫将来使赶了出去，大概还有几个时辰后大军就到城外，不久就会开战。城中太过危险，请柳小姐赶快出城与柳大人他们会合。”
“北方不是还有奔鹿、染羽二郡吗？怎么旭王的兵来得这么快？”那二郡已经落到南宫琰手里了？我们这些天赶路的时候并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呀！况且这二郡若已在南宫琰掌握之下，李及廉也应该早听到风声而在明翼郡全线戒备的，怎么会放任大军长驱直入甚至快到兵临城下的地步呢？
“奔鹿、染羽二郡已经不战而降了，并全面封锁了消息，所以他们才能悄无声息地前来，要不是使者依惯例来劝降，老夫也不会得知此事。”
“三万兵马而已，每郡各地的驻留军也应有两万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还有，他们又怎么会在大军未到就派人来劝降呢？”要劝也应该等到大军到齐了再说吧？这样不是给了我方准备的机会吗？
“柳小姐不愧是柳家的人，对时局战局都了解得如此透彻，但有一件事柳小姐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来的并不是只有三万人，而是十五万大军！”
“什么？！”
我失声叫了出来，“南宫琰哪来这么多人打过来，他不用防莫无忌了么？！”
李及廉颓然解释道：“湛东国突然向我国发兵，莫无忌已经被拖在边境上了，旭王整和旗下军队与各郡所有兵力后共有二十万兵马，分了五万去东北各郡，剩下的全冲着睿王来了。”
难怪他们大军未到就敢派使者来说降，毕竟十五万大军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前面两个郡守都不战而降也都算明智。不过他们这次也做得太莽撞了一点，没料到这明翼郡守竟然是死忠的睿王党人，平白给了我们不少准备的机会。
“怎么会这样，湛东国跟我国不是一向都井水不犯河水的么？”
“或许是睿王许了他们好处吧！”李及廉答道。
什么好处可以令湛东国冒着开罪其他几个国家的危险打破五国多年来的和平局势？
虽然仍有疑惑，但现在最重要的眼下这场迫在眉睫的战争，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去想。
“李大人，我不打算离开黎望城。”我抬手示意他不要打断我的话，“李大人想必已经派人将此事报告睿王了吧？”
“……不错，消息大概在开战时分就可以送达。”
“接到消息后睿王一定会率军连夜往这边赶，算算时间大概明日下午……最迟明日晚上就能抵达吧？”
“即使如此，柳小姐留在城内也还是太过危险了。”
“水柔虽是女流之辈，但出于兴趣，好歹也跟飞絮堂哥学过几年行军打仗之道，留在这里或许有用得上的地方。”能吹就吹，现在最重要的是留下来，说不定真的可以出一份力，“不过我弟弟就拜托李大人派人护送去睿王那边了。”
“这是自然，不过……算了，柳小姐若真的心意已定就留下吧！”他突然意味深长地盯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老夫相信柳家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现在没空理会他，既然我可以留下，那么就还有一大堆准备工作等着我去做。
回房让落雪去通知展朝准备出发，我趁着支开她这段时间提笔飞速写了一封信，封好后叫来落茗。
“小姐有何吩咐？”在落茗的腿伤好之前我都是让他坐马车，这一路上过来，我发现他的忠诚已经在逐步偏向我这边了，所以这件事交给他去办稍微比交给其他人让我放心一点。
“你的腿现在完全没有问题了吗？”
“多谢小姐关心，已经彻底好了。”
“若是现在让你跑一趟金原国呢？也没问题吗？”
“没问题。”
“那好，你现在就将这封信送到金原国二皇子府中的柳青韵柳公子手上。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信中内容大概是拜托柳青韵从皇甫云夕身上下手，尽量让金原国派出援军替莫无忌解围。虽然成功几率不大，但现在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论什么方法都是值得一试的，或许真的有用也说不准。“还有，你拿到回信之后再回来，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大哥。”
听到此话，他猛然抬首深深地看着我，就在我以为他不会答应、事情搞砸了的时候，他又猛然跪下去，双手接过我手中的信件。
“属下，遵命！”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风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