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贾红楼》凸碧山人

96、举步艰城门殃池鱼 秦妙玉恶战忠顺王

　　都中神京，旧称洛阳城，□□五千年唯一一座被称作神都的城市，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自周武王筑周城以来历经沧桑变迁，共有十多个王朝在此建都，更有□□最为辉煌的周、汉、唐三朝，或迁都或中兴或改元于此，多半都是为了昭示华夏正统以求延续社稷。
　　本朝原都长安，国号为华，自太祖穆启元始凡历两代，江山为洛阳留守，也是华朝末代皇帝穆光姨表兄的水星所篡。为了平复天下悠悠众口，水星复国号为周，定都洛阳城，并改称神京，以示天命所归；原皇族穆氏改姓国姓水，被赐封为东安郡王，世袭罔替，有监国之责，却被褫夺了原本□□四王的带兵之权。
　　水星原是汉代匈奴皇族，归附之后获封洛阳，积年成为□□重要的门阀，早年与穆启元结盟结亲夺得天下。□□王朝更替本是寻常，只是这水氏本是蛮夷之后，□□举国皆知，如今虽然诸多掩饰，依然难免被称作沐猴而冠；是以自开国的水氏四帝莫不以收服人心为要，倒也延续了近百年江山。
　　只是水晨登基前后，□□形势急转直下，归根结底都是先帝为了巩固统治，对于□□官员优容过甚，造成官员贪污成风，国库空虚，加之近年天灾人祸不断，黄河泛滥，西北叛乱，国库拿不出银子来赈灾平乱，原本煌煌□□如同一间纸扎的房子，到处漏风。
　　后世之人每每评点这段历史，总是对水晨获得皇位大惑不解，对于那位先帝的真实心思猜测不停，坊间更是众说纷纭，更多人直言水晨乃是弑父夺位。其实依据宝玉所知，当时那位先帝确实处于两难之中：惩处官员则水氏江山可虑，纵容下去则内外交困难以收拾，水氏江山已经走到了抉择生死的十字路口，先天的不足加上后天的破坏已经伤筋动骨，动摇国本。这个时候能够挽救败局的只有世之枭雄，而问题的关键是当时他的几个儿子都表现得中规中矩，决断起来极为麻烦。
　　最后还是水晨这个真正的枭雄再也拖不下去，自己首先露出枭雄的狰狞面目弑父杀兄，历史终究是做出了最适合的选择。只是这样以来，水氏江山原本先天不足之上，又多了他这一个罔顾汉家道德伦理的罪名，一时之间朝野内外议论纷纷，迫使水晨挥舞起抄家的屠刀，□□又一次在血雨腥风中元气大伤。
　　如今的□□就像贾府原来那个空架子一般，除了北静王水溶镇压下的茜香国，也就是后世被称作棒子的国家，遥远的一些小国如暹罗国真真国以外，北有北狄，南有门阀，东有倭寇，西有蛮夷俱都蠢蠢欲动，也怪不得水晨吃不好睡不好，天天阴沉着脸难得一笑。
　　一想起水晨水溶忠顺王一个个一脸妖孽的模样，宝玉就忍不住想笑，可是一想到这水晨可还是他的便宜姐夫，那么年轻貌美文武双全又温柔可人才华横溢的大姐姐，终日却面对那么一张死人脸，宝玉脸上这笑就有些勉强。
　　“想什么呢？一脸的坏笑，一看就知道没想什么好事。”
　　一旁的妙玉满脸气哼哼的拍了他一下道：“咱们可是说好了，你们几个先走，再过几天才选结束了，我就快马追过来一起南下，就在黄河渡口的风陵渡，咱们不见不散。你若是敢不等我，仔细我半道劫了你的林妹妹去。”
　　她出门一向是道姑妆扮，倒也不需要避讳，这会子跟宝玉并骑走在神京的大道上，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宝玉心下得意，他选在才选结束前出发，就是想要摆脱妙玉这个大灯泡，当然借口就是黛玉身子不耐舟车劳顿，船行又太慢，想要赶在黄河结冰期之前回来当然是越早出发越好。他现在身上还有督修祖陵的懿旨，理由又充分，便是贾母等人也不好拦他。
　　只是其他姐妹还好说，就是这个秒大小姐不好办，自从前天得知宝玉要带黛玉南下，便不管不顾的搬回潇湘馆，每日里除了忙乎才选就是盯紧了黛玉，生怕她两个偷偷的跑掉。可惜宝玉身上那可是皇命，她那里才选的事情又脱不开，这才恨恨的亲自送了宝黛出门，跟黛玉订了不少攻守同盟不说，这出城前的半日时光也非要黏着宝玉一起走。
　　宝玉懒得理她，一边漫不经心的答应着，一边慢慢打量着这神京的街道。天可怜见，自从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他还是头一次这么闲情逸致的观赏街景。按照他从后世得来的见闻，这个□□应该是介于宋元之间的时代，可又并不完全像元朝的模样，应该是跟元朝不同时空的相同年代吧。
　　除了天子脚下□□国都，神京还是整个□□庞大国土的中心地带，水陆交通四通八达都十分便捷，往来的黑白黄各色人种混杂不一，熙熙攘攘繁华热闹，完全一副□□大国的风范，只有间或往来匆匆的飞骑在闹市中不管不顾飞驰而过时，人们才会意识到这个国家还存在战争。
　　宝玉是皇亲国戚，正牌的当今国舅，还是奉了懿旨的皇差，出行是正经八百的钦差仪仗，当今国母的脸面，这是他想低调也低调不了的。还好水晨登基以来厉行节俭，所以这车驾排场虽大，实际的用处也就只到渡口，一旦入了江河，宝玉还是希望能够低调行事。
　　妙玉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小算盘，这么大的车驾她以后也不怕找不到，只是觉得不爽宝玉哼哼哈哈的态度，眼珠一转道：“前些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就这样子走了？你就不怕你那位宝姐姐接下来把你那些姐姐妹妹们都卖了？”
　　宝玉扭回头笑嘻嘻的道：“妙姐姐怎么会这么想呢？哦，我知道了，妙姐姐是怕那甄宝玉暗中捣鬼吧！放心，你现在身上还有我的婚约作为护身符，即便是他拿到了你的信物，娘娘和老太太那里也通不过。可是妙姐姐，这次才选几乎将□□的才俊一网打尽，你就真没见到合你心意的人选？还是因为你弟弟我太优秀了，把你的标准提得太高？”
　　妙玉难得的脸一红，啐他一口道：“你还知道我们两个有婚约啊！我只当你有了林妹妹就把我忘干净了呢。我也不管你这次南下又要弄什么鬼，只是你这一辈子别想逃开我身边，即便是不能嫁给你，姐姐就是一辈子在你身边做个侍卫也甘心。”
　　她后面的话说得极低极快，却又字字清晰，宝玉一愣神间，她已经掉转头跑去黛玉车前，也不管是在大街上，一个飞身从马上跳过去，转眼就已经钻进车里。
　　宝玉苦笑着摸摸鼻子，挥手让那些警戒的侍卫退开继续前行，眼角却扫到一匹快马不管不顾的飞驰而来，以他的目力一眼就瞧得出正是一脸急迫的甄宝玉，原来妙玉上车是为了躲他。
　　宝玉挥手让车驾停下，自己一带马迎了过去，隔了几丈远拱手笑道：“兄弟草率，匆忙起行竟没来得及告辞，还劳烦甄兄亲自过来真是罪过。”
　　宝玉现在是官身，甄宝玉却还只是个少年，宝玉这么搭话替他省了不少礼仪，那甄宝玉也是个知道好歹的，再怎么着急也只能回礼连说不敢，眼睛却只管朝宝玉身后看。宝玉知他意思，凑过去正要说上几句，却见又是一大队人马奔过来，为首的正是一脸讥诮的忠顺王，不由变了脸色低声道：“我倒不知道甄兄什么时候跟王爷也搭上了线？难道甄兄男女通吃的传闻是真的不成？那样兄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妙姐姐交给你了。”
　　甄宝玉正待分辨，那忠顺王已然到了近前，依然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道：“国舅爷好大的排场。回乡祭祖也这么高调，难道不知道当今圣上厉行节俭，不怕皇后娘娘知道怪罪吗？”
　　宝玉上次在他手底吃瘪，这会子见了他心头不爽，不冷不热的回了句道：“王爷若是前来送行，宝玉谢谢。可是王爷要是过来故意找茬的话，也请给出个像样的理由来。”
　　忠顺王张扬的大笑，一勒坐骑人立而起，左右绕着宝玉的车驾转了几圈道：“行，国舅爷够爽快，那么本王也不藏着掖着了。有人举报说国舅爷这随行人员中混进了本王叛逃的奴才，还请国舅爷给个方便。”
　　说着一挥手，后面一队军士围了上来，长戟如林，一点没把宝玉这个国舅放在眼里。忠顺王自从上次摸了宝玉的底细，就再也没有参与才选的事情，显然是对宝玉心存轻蔑。
　　宝玉怒极反笑，他这会才彻底明白他们家在朝中的地位，要不是自己上次行险大破北狄军，元春更由此坐上了皇后，贾家就是个随便任由水晨揉捏的肥羊；即便是现在的贾家在朝中风头一时无二，在忠顺王这完全势力化的人眼里，一样还是个朝不保夕的泥塑菩萨随便踩。今天别说那蒋玉菡不在他的车驾里，就是在里面，他也得好好让这个不可一世的王爷称称他贾宝玉的真实份量。
　　他这边还没上手，车帘一掀，妙玉探出头来，瞧着四周的军士奇道：“怎么？在这京城里面难道还有人敢拦你国舅爷的车驾吗？”抬眼瞧见甄宝玉站在那个阴阳怪气的忠顺王一边，禁不住怒道：“我说你哪里来的胆子，却原来是攀上了高枝了。来来来，是男人的跟你姑奶奶比划几下，要是你赢了随你怎么着。”说罢抽出腰间的长鞭，一个纵身上了马背，一提缰绳冲过去扬鞭就打。
　　宝玉想不到她说打就打，不过他知道甄宝玉只是武艺一般，倒也并不为妙玉担心，只是吩咐手下侍卫迎上忠顺王那些军士，免得伤到妙玉，自己在一旁掠阵。
　　甄宝玉先被宝玉嘲弄，如今又被妙玉误解，心里有苦说不出来，眼瞅着那长鞭毒蛇一般的打过来一时慌了手脚，一个倒仰扑通一声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妙玉那长鞭余势不减，取了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鞭稍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照定甄宝玉身后的忠顺王坐骑眼角打去。
　　忠顺王倒是一直防着她，无奈甄宝玉在前摔下马，他又不能见死不救，手里的马鞭一卷，裹定了甄宝玉的身子，眼角却看到妙玉的鞭子中途改道奔他的马眼扫来，眼见得坐骑的左眼被击得血肉模糊，那马痛得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将个忠顺王抛飞出去。
　　忠顺王身不由己，手上的鞭子又卷着甄宝玉，任凭他多好的功夫，一样被摔落马下，跟甄宝玉成了一对滚地葫芦，狼狈得惨不忍睹。
　　忠顺王号称水氏皇族第一高手，几乎是打遍神京无敌手，下手又向来狠辣无情，人们每天见他威风八面的今天抄这家，明天抄那家，何曾见过他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一个个憋不住的偷着乐。
　　妙玉更是向来不知道天高地厚，瞧着呼啦一下围上的王府侍卫一脸无辜的向忠顺王道：“王爷原谅则个。小女子本来只想教训你身边的登徒子，没想到误伤了王爷的坐骑，真是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她容貌绝美，气质出尘，身姿飘逸出手如电，却又一身道装，满口的罪过佛陀，那双明如秋水的眼睛滴溜溜一转能看到人心里，这么一个观音神仙一样的人儿，别说周围围观的百姓，就是王府的那些侍卫，也都禁不住一呆，眼前一花，那只长了眼睛的鞭子又神出鬼没的缠了上来，只听得叮叮当当的一阵响，那些侍卫手里的兵器十之七八都被她扫落，只有少数心志坚定者及时脱离她的眼睛才得幸免。
　　众人看得惊心动魄，那妙玉却尤未满足的甩甩长鞭喃喃自语道：“苦练了这么长时间，这六出剑阵怎么才长进了这么点，照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及得上那冤家啊！”
　　她这里漫不经心的模样，忠顺王就算是个泥捏的也被激出十分火，何况他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人，一挥手甩掉几个想要过来搀他的侍卫，阴沉着脸站定了地上瞧着马上的妙玉道：“果然有够狂，不过狂得有点本钱。别的今天本王也不计较了，姑娘刚才说的可是作数，要是本王赢了，姑娘就做本王的贴身侍妾如何。”
　　妙玉见他一反平日里见她时的好色模样，那眼中爆射出的嗜血占有的情绪让她禁不住心头一寒，知道对方也练有扰人心神的功夫，当下收了眼里的魅惑，咯咯一笑道：“好你个老小子，竟敢在这里占你家姑娘的便宜。”眼睛一转，顺手一指旁边的宝玉道：“不过也好。我跟那边的死小子有指腹之婚，这下里正愁着没人帮我收拾他；你若是把他也打服了，你想怎样都可以！”
　　宝玉在一旁正看得不亦乐乎，他心里担心黛玉会被人冲撞，乐得妙玉在前面打前站，殊不知这一转眼的妙玉就把火烧到他这里来了，正没区处时那边忠顺王却一撇嘴道：“他一个小孩子罢了，借了家里的势力也是个纨绔，跟他动手没的辱没了我的手段，还是我来亲自领教姑娘的高招吧。”
　　说罢也不多言，揉身错步双掌一开，整个人化作一道青影直扑妙玉，身手速度比起妙玉来竟是不遑多让；妙玉本来就没有想要宝玉出手的意思，见他来势叫一声好，手里长鞭一纵一提，素手挥动间幻起漫天鞭影，一圈又一圈似无尽绝的缠绕上去。这条长鞭本是她的主修兵刃，习练六出剑阵前曾经浸淫其中十多年，使得端的是出神入化。两人这一动起手来都是以快打快，两条人影一条鞭影很快融为一团，围观众人除了几个功夫较高的都看得眼花缭乱，不一会便扑扑通通的倒下好些个，双方带队的军官赶紧让大家扭头一旁，只有宝玉丝毫不敢懈怠的瞧着场内，随时准备出手救助。
　　看得出来，忠顺王的功夫也是属于阴柔一派，招式繁复之处正好跟妙玉有得一拼，胜在功底老到，出手貌似无力却隐然有风雷之声，显然威力不小。相比而言，妙玉却是将六出剑阵融入鞭法，力度角度刁钻古怪，每每突如其来匪夷所思，更有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拼劲，将女子功夫专击要害的狠毒之处发挥得淋漓尽致，一时间占尽上风。
　　女子功夫原有刁钻狠毒专攻要害的特点，却又多失于保守，所谓九分守一分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妙玉却是其中的怪胎，她本来就是个目下无尘的孤高性子，偏执起来能要人命，这样的一个人偏生身处佛门十余载，练就了一种极动极静间可以自由转换的心法，动起手来也都是一往无前的有攻无守以攻代守，完全符合六出阵法那种战场杀伐有我无敌的精髓，使到精彩之处，便是宝玉也不由得频频点头叫好，看来妙玉经过这阵子演练六出阵，功夫已有大成之势。
　　原本的妙玉没有练过六出剑法，单靠自身的鞭法自然不敌老谋深算的忠顺王，在原本的结局中就是饮恨风陵渡，如今看来，如果忠顺王再不出什么新花样，百招之内必然落败。
　　忠顺王显然也没料到妙玉功夫这么强，他也不是不想换招，可是妙玉一力主攻，什么花样的招式在她面前都是未出已破，眼见得几十年威名一朝落败，心里的震惊羞怒将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在场的众人大都不敢观看，就是几个有数的高手也看不出两人的胜败形势，唯一知晓的宝玉却想瞧瞧忠顺王到底还有多少底牌，是以并不出手解劝。至于闻讯而来的那些个官府衙役，眼瞅得这边一个是国舅一个是王爷，神仙打架，他们也乐得在一旁看热闹，至多派人向上面汇报。
　　妙玉这里越打越顺手，黛玉讲得那些关于六出阵的境界逐一领会到了，便是往日跟宝玉喂招也没这么爽快过，出招越来越随心所欲妙招纷呈，打得忠顺王上蹿下跳狼狈不堪，身上体面的官袍也被撕开几道口子。
　　就在忠顺王那些高手手下也看出些不对时，那忠顺王却拼着全身空门大开，伸手在怀里摸出一具小巧的弩机来一摁绷簧，耳听得嗡的一声，蓝汪汪的飞针铺天盖地的飘向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