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贾红楼》凸碧山人

60、痴公子苦缠冷心女 查奸佞红玉现原形

　　这些天往来命妇多，贾母日常起居便又回到荣庆堂。伴随着宝玉的崛起和大房的步步紧逼，王夫人也日渐意识到老太太权威的重要性，婆媳关系大为改善，跟薛姨妈两个每日里只在老太太眼面前尽孝，家事一总交给黛钗两个处置，现今府里倒是一片和乐融融。
　　冬日初雪，昨晚又多吃了几杯，今儿贾母起得较晚，一路正跟王夫人几个闲话家常，外客也只有甄家姐弟两个，口角生风插科打诨的正得了老人家喜欢，一早的就吩咐鸳鸯告诉厨房留饭。
　　这边厢大家正说起昨晚宴客西宁王老太妃提亲的事情，一路的都向薛姨妈贺喜。
　　薛姨妈最近喜事连连，几乎所有心头的烦恼都被老太太跟宝玉化解，心情舒畅之余一叠声的谢了老太太，当众声明晚些时候要抬了十万两银子谢媒，只求着老太太连着主亲的事情也一并兼了。
　　贾母兴致高昂，一时间便想允了，眼角扫见王夫人口唇欲动，便转了口吻道：“姨太太客气了，我老太婆有什么功劳，要贪图姨太太十万两银子？你姐夫一贯将宝丫头当自家女儿心疼的，如今又升了位，这主亲的事情我看就交给他来办吧，台面上的事情他也该操操心了。我老了，没那个精力，凡事能躲的就躲，也该他们这些年轻人多活动活动了。”
　　贾母说自己儿子自然无妨，王夫人五十多岁的人了，在小辈面前便有些挂不住，却也清楚贾母这是在敲打他们自己不争气，凡事都是靠了儿子女儿。想要脸面，那就得好好出力才行，荣府的光彩体面也不是谁都能继承得来的；你们真要不争气，我即便传了宝玉黛玉也不传给你们。
　　甄明玉在一旁看得明白，忙替王夫人解围道：“老祖宗那是自谦了。这京师上下的，谁不知道老祖宗您老当益壮，就是把事情交给义父义母来做，那还不是靠了老祖宗的威名？我看哪，姨妈这十万两谢媒银子那是太值了，便是我们想花这笔钱，现如今都找不到地方去呢。”
　　说着话，手里的手绢扫了身旁有些魂不守舍的甄宝玉一下，后者如梦初醒，急忙站起身来给贾母做了个大揖道：“老祖宗您慈悲心肠，最是心疼我们这些个年轻人了，现如今孙儿斗胆，也想要老祖宗做个大媒。若是成了，别说十万谢媒银子，就是五十万孙儿都是心甘情愿。”
　　贾母哪里不知道他想求谁，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直接拒绝，这边厢正在犯难时，外面小丫头传报说：宝二爷、宝姑娘和林姑娘一起来了。
　　贾母大喜，一叠声的道：“我说今儿好像少了什么人似的，却原来我的三个宝贝都跑到一遭里去了。只是瞧这钟点儿赶得，怕是三个淘气鬼又来我这里蹭饭来了。鸳鸯，你还不赶紧吩咐厨房，今儿我这里人多，要多做些好菜来才是。”
　　鸳鸯这头刚应下，黛钗两个手捉着手儿一道走了进来，后面宝玉持了一枝红梅笑嘻嘻的赶过来道：“老祖宗又在背后编排我们三个了，我们这可不是来吃白食的，您瞧我这饭钱都带来了，老祖宗你看够不够？”
　　贾母接了红梅，细细品鉴一回，乐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够够够，只要你们三个啊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婆，就是不带什么东西，我这里都好吃好喝的保管你们够。”
　　一时间大家都笑了起来，李纨凑趣道：“你倒是每日里荤素不忌的，只怕你林妹妹如今却是心里不乐意呢。要是待会你又心疼了，可不许没了规矩的胡来。”
　　宝玉这还正迷糊着呢，甄宝玉抢过来在一旁道：“兄弟昨晚上把我诓得好苦。说好了要一起去见妙姐姐的，你怎么半腰里就跑了回去，害我在那边傻等，你说要怎么赔我？”
　　宝玉心说有本事你自己怎么不去啊，嘴里却也只能敷衍几句道：“昨晚上原是喝多了不是，一迷糊就忘了兄弟的事情了，改日得了闲，我一定会约了你一起去见她。”
　　甄明玉却在一旁道：“改日不如撞日，正巧今儿大雪红梅的。宝兄弟若是有心，不如饭后带了我们一起去妙姐姐那里赏花，上次冲撞她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道歉呢。”
　　宝玉这边正被缠得不耐烦，宝钗过来道：“宝兄弟在这边说什么呢？刚才我哥哥派人送信过来，说是你那位柳兄如今已经回到家里，只等着你吃过饭大家重聚呢，你说待要怎地？”
　　宝玉大喜，向着甄家姐弟做个无奈的样子道：“这可不是我要推辞的，我过命的弟兄大老远的来看我，我总不能爽约吧。这梅花的花期跨了两季，以后有的是机会鉴赏，到时候我叫林妹妹在栊翠庵起了诗社，就是你们想躲懒，怕是也由不得你们呢。”
　　探春一早就给新来的几位下过帖子，现在大观园的诗社可是热闹非凡，加上有的姐妹嫁期在近，举办一次诗会那都不是一件小事了。
　　甄明玉瞧了宝钗一眼，转身上前施了一礼道：“姐姐大喜，小妹这里还要正式祝贺，改明儿再把贺礼送上。西宁王世子妃是我大姑姑，如今我也跟表兄订了亲事，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妯娌姐妹，如今我们姐弟在这边可要多承姐姐照顾了。”
　　宝钗赶紧回礼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客居之人，是我以后要妹妹多照顾才是。这边府里的事情我比妹妹熟悉些，妹妹有什么事情姐姐自当尽力，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明玉一把拉过甄宝玉道：“姐姐这话我就当真了。我倒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我这弟弟素来仰慕妙姐姐人品才学，自打见过几次就痴心一片，还望姐姐帮着成全。”
　　宝玉见他们三个搅在一起，黛玉又被贾母搂在怀里疼爱，自己便走到王夫人面前请安。
　　王夫人刚才被贾母抢白，这会子正和邢夫人两个不尴不尬的坐在一起。那小红也换了妇人装束站在一旁，开过脸后的身材越发成熟妩媚，眼角眉梢春意盎然，瞧见宝玉过来，面上不免有些尴尬，仍照了旧礼过来参见。
　　宝玉心里冷笑，这是一上来就要给他难堪啊，当下装着没看见的样子抢着向王夫人行礼问安，把个小红晾在一边，那腰弯也不是，不弯也不是的，僵了一下差点跌倒，当着满堂丫鬟婆子羞得满脸通红。
　　邢夫人一旁气恼道：“宝玉，你现在做了官，怎么反倒越发没了规矩？没看见你大伯的新姨娘给你行礼吗？你这么晾她是什么意思？”
　　宝玉冷笑一声道：“既然是我大伯的新姨娘，做什么要向我行礼？我倒不知道我们府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规矩。她自己喜欢行礼，又关我什么事情。难不成这府里的丫鬟们都给我行礼，我也要一一回了她们不成？”
　　邢夫人白了脸色气恼道：“她那是敬你是她的旧主子，是懂得礼数。我看你倒像故意装作没看见她的样子。”
　　王夫人一旁不阴不阳的道：“姐姐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宝玉如今就不是她的主子了？不过是个得了些脸的奴才，想在这府里充主子身份，自己肚子先争气生出个儿子来再说。”
　　如果说刚才宝玉的话还是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邢夫人或许还听不太明白，王夫人这话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她生不出孩子来了，一时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拿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是舌头像打了结一般指着王夫人，一叠声的道：“你你你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两位太太的口角其实一早就引起全厅人的注意，只是大家伙基本都是二房势力这边的人，看见邢夫人方面吃了亏乐得看热闹，一个个的若无其事仍旧说说笑笑。
　　迎春即便有心过来，也被探春惜春死死拉住不放。
　　这会子小红忽然跪在宝玉面前大声道：“千错万错都是小红先前得罪了二爷。求二爷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饶了小红这回，小红下辈子做牛做马答谢二爷的恩德。”
　　她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现在又是这么个身份，一时倒把宝玉弄了个措手不及，急怒之下袍袖一拂，堪堪将小红的身体推到一边才算解了一时之危，却也暴露出了一定实力。
　　瞧着小红歪倒前的狡黠一笑，宝玉更是一阵气恼，没想到第一次交手就差点栽个大跟头，这个小红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对付。
　　别瞧着现在二方势力占优，大房却毕竟占着长房的名分，真要不管不顾的闹将起来，荣府皇后娘家的面子可就丢尽了。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贾母不能再不过问，却不好在客人面前失礼，只是让人将小红扶了出去，顺便把宝玉数落了几句也就算了，两位太太这边的事情就当没看见。
　　眼看着到了午饭时间，丫鬟婆子络绎不绝的摆上席面，大家纷纷让渡着彼此坐了，刚才的事情就像一块落尽水里的石头，眨眨眼就平复了，也不过是多了几句茶余饭后的谈资。
　　宝玉一向胡闹惯了，如今虽然有了官职做了将军，也不过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即便现在贾赦来了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上了席面，宝玉这才明白李纨先前的那句话。
　　原来依照□□规矩，赐了婚的女子就算是婆家的媳妇了。
　　黛玉若是还在娘家住着还没什么，现在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等人伺候，只能拖着一副萝莉的小身板儿上上下下的忙活着排人布菜。
　　这种情况就是贾母也不能改变什么，两位太太五六十岁的人了，还在一旁站着伺候呢。
　　好在有客人在场，在座的倒也没谁故意难为她，就是谁忍不住逗上那么一句，也有宝玉这个厚脸皮在前面挡着，黛玉倒也能够支撑下来。
　　只是这众人吃完，轮到黛玉李纨她们吃的时候，宝玉又巴巴的凑上去伺候，羞得黛玉差点拿筷子赶他，逗得贾母众人开心不已。
　　饭罢众人又说笑了一会，两位太太侍奉有点困乏的贾母入内歇息后也回去用饭。宝玉凑空让二红把焙茗叫来，低声吩咐了几声，让他一面派人去找贾芸过来外书房等着，一面自己去找到坠儿送回怡红院。焙茗一时去了，宝玉又让二红去王夫人那里，将自己知道的关于绣春囊的疑点相告，要她从傻大姐的娘那边下手调查，明天他就开始忙了，这些事情先交给王夫人最是稳妥。两方面齐头并进，非把这个小红的后台给揪出来不可。
　　傻大姐的娘其实就是大房那边安排在老太太身边的奸细，不仅绣春囊的事件完全由她主导，就是当年贾琏和鸳鸯拿贾母不用的金银器皿周转亏空也是她告的密。这件事情凤姐当年曾经着手调查，刚查到傻大姐的娘就因为身体不好放下了，一方面也是觉察到这件事关联太多，已经不是那时候的她能够处置的了。
　　宝玉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黛玉就一直待在旁边，宝玉也是用这种方式让她逐渐了解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好方便她以后接手，顺便也把宝钗跟这件事的渊源告诉了她，免得黛玉一不小心在宝钗面前露出口风。黛玉默默的听着，间或问上一两句细节，只听到宝钗在滴翠亭对她的嫁祸时身子抖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
　　宝玉心里有些奇怪，却也不便追问，等外面传信说贾芸来了就匆匆去了外书房。贾芸这些日子其实一直都有在找他，只是宝玉确实没有时间处理他的事情，这会子一听说宝玉找到急忙就跑来了。对于这个干儿子，宝玉倒是比较放心，一则他明白贾芸因为家族原因不可能背叛他，二则这贾芸也是个挑透眼眉的人物，对于小红这种容易上手的丫鬟，就像焙茗对待万儿一样，是不可能付出什么真感情的。他跟小红之间除了身体上的接触，其他也只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而已：小红通过他往上攀爬，他则通过小红及时了解两府里的动向，趁机多弄些个银子而已。
　　因此上，两人一见面，宝玉这还没细问，贾芸已经竹筒倒豆子，将小红跟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透亮。说起来他对小红的事情并不比宝玉知道的多多少，除了曾经苟合过几次以外，两人之间的往来大多都是一些业务上的事情，只是顺嘴提起小红第一次见他时曾经脱口喊出一声哥哥，后来两人有了关系后贾芸追问起来，小红才告诉他那是她继母家的哥哥，容貌身材跟贾芸很像。
　　这时候宝玉才又细细打量了一下贾芸，果然像他以前说的那样跟自己很像，恰好这府里确实有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再联系一下两人的名字，事情就比较容易猜测了：那个被小红叫做哥哥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甄宝玉！
　　这样一来，所有的线索就全部合拢，跟自己原来的记忆一样，这个小红或许应该叫做甄红玉，真红玉，害死黛玉的那个真正的红玉！
　　怪不得她今天如此猖狂，竟敢直接挑战自己，原来一切都是因为甄家姐弟就在现场，看来这甄家姐弟来到贾家肯定另有目的，而且肯定会跟黛玉有关！

作者有话说

　　呃，字数又超出，冷二郎和薛小妹再等一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