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贾红楼》凸碧山人

54、欲投机紫英投名状 凹晶馆蘅芜论别嫁

　　对于这几个朋友，宝玉心知肚明他们为什么会接近自己，政治投机而已。
　　冯紫英家原就是忠义亲王一派，也就是现在的东安郡王一脉，是皇家嫡支的死忠。只是铁网山刺驾事件的发生，直接导致忠义亲王丢了太子之位，接下来阵营实力受到先皇大力打压，在最后的夺位斗争中一败涂地。
　　新皇登基后，他们这一派又受到几乎毁灭性的打击，几乎所有忠于忠义亲王的王侯将相都被削去实职实权，成了像贾赦贾珍一样神字号的垂死禄蠹，大权几乎完全集中到皇帝水晨和忠顺王水相手中。卫若兰父亲卫明本是两朝宰辅，被水晨设立的军机处替代，现今有职无权；事关宗室的内务府掌权亲王北静王，也被趁其没有子嗣指了皇子水溶袭爵。若不是西北战乱，水晨水相都不可能离京，西宁王哪有独领大军的机会，他的事情又是另一回事待后叙说。
　　冯紫英他们就是这么一群各有才华的无权王侯之后，并不甘心自己的一生这么碌碌无为，这才借了卫若兰的才名薛蟠的胡闹，将个宝玉也拉了其中，期待在下一次的政治分野中得到机会，借势高飞。
　　只是宝玉明白他们是希望靠向贾家势力，也得到贾母认可跟他们接触，那贾政却哪里知道，竟借了蒋玉菡的事件毒打了宝玉一顿。
　　在此说句题外话，原著中有三个云儿都是这种政治投机的媒介。史家的政治态度早就跟贾家分野，却始终靠着史湘云维持关系，南安郡王又靠了史湘云跟贾家搭上关系，史湘云每日里在贾家乱转并不是漫无目的。这点贾母看得很明白，哪次南安王妃借机过来，也只是让湘云探春薛林见见，有机会就赌一把，没机会就少接触。贾芸则是林红玉搭上贾家高层的又一条媒介，这个前面已经说过，现今已经成了贾赦的姨娘，其背后的势力现在还不知道。冯紫英搭上薛蟠，再跟宝玉搭上关系，则是借了最后的那个交际花云儿以及后来的蒋玉菡。相同的名字，不同的方式，一样的目的，这就是自古以来就有的政治搭讪，其实跟男女搭讪一般无二，都是投其所好而已，没什么稀奇。
　　冯紫英眼下跟他说这样的话，自然也是一种政治搭讪，用的却是私宠的情意。
　　对于蒋玉菡，现在的宝玉虽然有些好奇，心里却已经没有了那龙阳的心思，这要是被黛玉知晓了，这一辈子都是个把柄。虽说黛玉不是凤姐，毕竟这也是夫妻关系上的一根毒刺，唉，谁让自己以前的桃花就那么烂呢。
　　想到这里，宝玉隐约有点明白袭人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结局了，只是现在还不是考虑问题的时候，只得做出紧张的模样低声道：“紫英快说，玉函如今却是怎么样了？他是如何逃出忠顺王的抓捕的？”
　　冯紫英见他紧张，心里的担心就放下一半，仍然小心道：“这个目前还不是说话的时候，宝玉叔只要明白这是兄弟们的一番情意就好了。说起来这其中韩奇老弟可是立了大功，陈兄弟和卫老弟也出了大力，宝玉叔若是能在这次才选中给大家个方便，别说佳人双手奉上，就是以后宝玉叔建功立业，兄弟们也能左右扶持，总强过那些没有交情的人吧。”
　　宝玉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佳人就是蒋玉菡，不由得哭笑不得，心说老子巴不得一辈子不见这位佳人呢，只是嘴上却只能道：“紫英这是什么话？我们之间辈分上虽有差异，素日交往哪次不是当兄弟的？偏你今天竟说出这样的话，待会酒席宴上可要罚酒三杯。”
　　冯紫英见他虽然没有明面答应，看意思已经允了三分，还以为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当下也不便继续追问，恢复了正常音色道：“还没恭喜宝玉叔终能抱得美人归，我们倒都上这里吃上了。待会兄弟们的敬意，宝玉叔可不能推辞。美人虽好，兄弟们的情意宝玉叔可也不能丢在一边啊。”
　　宝玉闷哼一声，低低道：“才选未完，玉函之事休得再提，你们只管护他周全，我自不会忘了兄弟们的情意。”按照原书设定，这个冯紫英就是个来投诚的。只是现在局势未明，谁知道他是真想投诚哪个？真要是成了真正的那个秦王子婴，也应该是在山穷水尽之时拿了投名状再来。这蒋玉菡嘛，对于目前的他，想做投名状分量还差些，只是以后要好好交代宝钗，且看住了薛蟠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免得误了大事。
　　这样想着，宝玉跟冯紫英大步跟上大家，到了薛蟠身边大力拍了他一下道：“今儿个你可是请客主人，且不能还像以往那么胡来。真要闹出什么笑话来，丢的可不是你们薛家一家的脸，要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你在她的园子里胡闹，可小心你这颗狗头。”
　　薛蟠早就被他打怕了，这会子又被打了一个趔趄，却丝毫兴不起反抗的念头，这宝玉的身手实在是太妖孽了，想想他这也是为了他好，便只好苦了脸孔对韩奇他们道：“你们瞧瞧，你们瞧瞧。刚刚你们还说我得了便宜卖乖，现在可不是应了我说的。跟着他是不会吃别人的亏，只是他这下手却总是没个轻重，我就琢磨着等不到封侯拜相哪天，我就要被他打得吐血而亡了。”
　　那韩奇却是个武痴，听了他话奇道：“难不成这几个月不见的，宝玉叔练成了什么神功不成？以前论打架他可是垫底的，什么时候开始你这个呆霸王竟怕起他来?”
　　薛蟠哪敢明说，只好嘟囔着道：“你要不信，等到才选那天就试试好了，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有预先提醒你。”
　　这话说着，大家已经走回凸碧山庄，刚巧外面大队人马络绎前来，四王八公子弟齐集，哪个会不给贾府面子，哪个又不想提前来到这个才选的主场瞧瞧呢。这薛宝钗可算是将贾家的势借的淋漓尽致，单单主宾上宝玉的大名已经震慑群小，何况还是在皇后娘娘的省亲别墅排开的宴席。
　　这些个王侯公子平日里哪天不是吃喝玩乐，这几个月的国孝早就憋得难受，如今得了机会个个如鱼得水，当下里呼朋引伴，就是不用宝玉他们招呼，个个也都熟门熟路各成一统的聚集在一起，观山看景，谈论时事的热闹非凡。
　　最让宝玉惊异的是那个贾雨村也来了，见了他也少了那日的惊惶，不卑不亢的互相揖让着入内，倒是瞧得宝玉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这贾雨村也要参加才选不成？
　　不管怎样，来的都是客，人家来了，宝玉他们自是不能怠慢，所幸他老爹贾政别的本事没有，清客相公倒是养了不少，除了主要客人，余下的倒都由着他们照应着。那薛蟠更是个省事的，席开十二筵，他只管到处敬酒呼喝，麻烦的事情自然全部交给薛蝌，后面更有宝钗照应着。有时宝玉都不得不心道自己的理论对路：这哥哥要是个混账的，那妹妹就一定是个机灵晓事有担待的。按现在的话说，那就是勤快人天生就是替懒人操心的，此理自古皆同，只是他不好现在又追了探春跟她解释。
　　幸儿今天宝玉还是个主宾，接受了大家的祝贺也都是浅浅饮了，倒是没有谁故意灌他，前面还有个呆霸王好耍，谁愿看他个清水脸。
　　只是这自古不晓事的人哪里都有，宝玉这会子就有三个人对他是死缠着不放：一个是甄宝玉只等着跟他去见妙玉，那是寸步不离；一个是孙绍祖借了酒上脸，巴巴的拉住他大谈孙贾两家的通家之好，估计早就从贾赦那里知道这九宫阵是迎春所设，俨然一副准姐夫的架势；还有一个就是傅秋芳的哥哥通判傅试，借了贾政那边的门生关系，直接跟宝玉攀上了兄弟，顺带着把自个妹妹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就差没有明说要送给宝玉做小老婆了。几个知他心思的清客相公知他也有些实权，里外里的也跟贾政说嘴要做大媒，只贾政觉得两人年岁相差实在太大一直没有松口。
　　宝玉这里不胜其扰，当着贾政也不好发火，只好闷头喝了几杯，运功直接上了脸，借机跟贾政告了罪，一路扶了小丫头里面歇着，转头却是去了凹晶溪馆。
　　贾母这边也是人声鼎沸，小姐太太的只自己家就开了五席，四王八公属下门生的家眷们分摊下来，竟是开了十席之多，几乎半个朝廷有头脸的命妇都过来了，可见宝钗的手笔之豪，野心之大。
　　贾家已经用不着再挣脸面，这次就是全力衬托薛家，宝钗更是重中之重，继上次艳冠群芳之后，这次更是盛装出镜。她本来已经是生得雪肤花貌仙姿玉颜，素颜之下都能让宝玉惊艳，这真要装扮起来，便是个神仙妃子也要逊她三分。
　　黛玉这次得宝玉装扮本以为可以压她一等，不想这宝钗得了元春贾母倾力相助，即便衣饰手环也都是精挑细选全新打造，很多都是宫里新出的花样，鲜艳夺目之处无人能比。
　　这次宴会无论对薛家，还是对宝钗来说，都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首先薛家将正式告别商户的名声，以薛蟠入仕为标志正式成为官宦之家。虽说薛蟠目前还是个不起眼的武官，可如今他攀上了荣国府嫡支的粗腿，不会再有人小看薛家的前程。最重要的是薛家最出色的宝钗如今麻雀变凤凰，原来上不得台面的商户之女，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皇后嫡亲的姨表姐妹，以后混个某国夫人也说不准。
　　身份显赫，仙姿玉貌，若说原来的宝钗匹配八公后人还是高攀的话，现在即使王子皇孙前来提亲，贾母也不轻易松口：这次才选，她点了宝钗黛玉并不参与，黛玉给了宝玉不提，宝钗她可是另有安排。
　　可以说，这次才选的成败，关键就在宝钗的归宿是否能如她意。宝玉本领再大也是羽翼待丰，这场战争打不打得起来，贾家能不能继续富贵荣华下去，还得靠她这个老江湖来掌舵。
　　宝玉进去的时候，宝钗已经成为了宴会的核心，身边围绕了大批官亲贵属在围栏七嘴八舌的询问，也亏得宝钗那么好耐性，不慌不忙落落大方的一一回答。内堂之中，贾母在几位夫人的陪同下和一位年龄相当的贵妇人叙话。黛玉则在不远处跟众姐妹一席，倒也言笑不禁其乐融融。
　　湘云眼尖，宝玉一走进去就被她发现，急忙挥手招了他去，将自己在黛玉身边的座位让了，笑嘻嘻的道：“爱哥哥，这才多咱一会儿不见，你就这么巴巴的过来，想是心里在想着什么人吧。”
　　黛玉这次倒没有反唇相讥，起身给宝玉去了外氅，又让二红准备一杯绿茶过来喝了解酒，方坐下道：“云儿先不要笑你二哥哥了，他现在心里伤心还来不及呢。他的宝姐姐就要被人抢走了，以后可是看一天少一天了。”
　　宝玉瞧瞧远处被围得满满的宝钗，一把抓了黛玉的手道：“我的心受不受伤，有谁能比林妹妹知道的清楚呢。我只可惜宝姐姐这一走了，没人因为她跟我犯小性吃飞醋，我的人生将寂寞如雪啊。”
　　黛玉啐他一口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亏得宝姐姐素日待你那么好，她现在都快被那些人吃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哪个要抢了你宝姐姐去？”
　　宝玉瞄了一眼内堂，对那位要贾母出面作陪的老年贵妇也是眼生的很，心里倒是有点奇怪。他贾宝玉是什么人，别的不敢吹牛，京师里面的贵妇贵女他可是一溜见个遍的，偏偏这位老太太还真是没见过，忍不住摇了黛玉的手道：“妹妹赶紧的告诉我，说不得老祖宗马上就要我过去了。我要是失了什么礼数，你脸上可是也没有什么光彩呢。”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见那边鸳鸯果真看了过来，正打了手势要他过去。
　　黛玉便也不再闹他，急忙道：“那是西宁王老太妃，一向不在王府里住的，你素日里哪能见得着？如今她是替她那个重孙子过来跟老太太提亲的，宝姐姐也算得其所哉。”
　　湘云在一旁撇嘴道：“林姐姐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京城谁不知道西宁王的长孙是个每天离不开药吊子的痨病鬼，虽说自小聪明伶俐，八岁就得了功名，到底不是个咱们女儿家的良人。宝姐姐真要是嫁了给他，这一辈子可要独守空房了。”
　　宝玉羞他道：“你个小丫头片子的，什么独守空房的乱说。我刚还和卫公子喝过酒，他那身体可是好得很呢。只是这话又说回来，这卫公子可是叫我叔叔的，你若是嫁了过去，以后可不能叫我爱哥哥了，要叫我爱叔叔，哈哈哈哈。”
　　湘云气急，跳了起来就要抓他。宝玉的身手哪是她能及得上的，没等她转过身，早就一溜烟的跑进去了，气得湘云抓住黛玉一阵的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