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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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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静嫔就是个敏感多思的性子,众人也是知道的,皆以为她被人拿话暗讽了,心里不痛快,借故离席。
林乾是当真把人放在心上的,见静嫔低着头捂着胸口离开,略抬抬下巴,张寮会意颔首,退下去替凌云阁宣了太医过去诊脉。
虽然彼此心知肚明两位少女在这里现身的目的,为显得天家仁慈,林乾还是问了俩人想要什么赏赐。
“妾在扬州时,就听闻曾经的太子殿下风姿卓绝,才情出众,心怀天下,妾心中仰慕已久。如今得见陛下龙颜,更觉陛下英明神武,实乃天下之福。
妾别无所求,只愿能常伴陛下左右,哪怕只是做一个洒扫侍奉的宫人,若能偶见陛下,妾也心满意足。”
“好,扬州沈氏花开并蒂,朕便允你二人入宫伴驾,封作美人,赐居月台楼。”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神色各异,沈灯沈莹眼中闪过惊喜之色,忙盈盈下拜,齐声道:“谢陛下隆恩,妾等定当尽心侍奉陛下。”
林乾挥了挥手,张寮忙下去安排了座位,殿内先前的歌舞继续。
刚回林乾身侧站定没多久,张寮的便宜儿子又在屏风后喊他:“爹,快来,好事儿!”
张寮悄声退了下去,拽着小寇子到殿门后的角落:“赶紧说,爹忙着回去当差呢!”
小寇子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囊:“爹先喝口水润润,听儿子慢慢跟您说。”
“你小子,还算有些孝心!”
“嘿嘿,爹慢点喝,要不要吃口点心?”
张寮虽说口渴得厉害,却也不敢多喝水,怕待会要如厕,又囫囵吞了两个点心,含糊不清地开口:“到底什么事儿?”
“凌云阁娘娘,有喜了!”
张寮一口点心差点没咽下去,小寇子拍拍他的背,又灌了两口茶水。
“臭小子!这么大的事儿,还不早说,要是耽误了给皇上报喜,看我不收拾你!”
张寮瞪了小寇子一眼,语气里却并无多少责备,反倒带着几分急切与兴奋:“静主子一向得皇上看重,此番再度有喜,可是宫中大事,你小子,今天算赶着了!”
虽说如今姜御女跟素华交好,但也不能明面上给她多少优待,额外给她送几份可口的酱料还是不太引人注目的。
宴席上蒸菜多些,还有就是些汤汤水水,没什么滋味,姜御女坐的位子还不错,望出去有个三尺左右的空能看到殿内的歌舞,她也挺知足的,悠哉哉地用筷子夹点菜沾了酱吃。
她是没钱也没才艺的,几日前见到林乾时就告罪过了,言妾一不识字儿,二不会女红,唱歌跳舞也拿不出手,万寿节当天,也就不出来献丑了。
“小妮子狡猾,朕若不答应,倒叫朕不好再开口。”
“皇上富有四海,怎会和小女子计较?”
“若要朕不计较也可以,今夜必得……”
姜御女想到这里脸有些红,正好一段歌舞结束,她放下筷子跟着众人一起拍案。
今日欣容华穿得惹眼,大家都看见了,姜御女也悄悄看了好几眼,真好看呢,那么大的珍珠,跟小汤圆儿一样,圆滚滚的,要是待会儿的甜汤里面也有小丸子就好了。
“好!”
姜御女正在发愣,忽然听见歌舞又停了,从缝隙里面看过去,上首林乾笑容满面,显然是刚刚得知了什么好消息,他朗声说了句什么,却被太后打断了。
太后一向不太喜欢静嫔,无他,全因为静嫔同当年的夏贵妃,是一个类型的美人。她瞧着静嫔,便总会想起夏贵妃当年在宫中受宠的模样,心中难免不喜。
但显然父子俩传了代,偏偏就喜欢这种。
其实静嫔想得没差,她也足够了解林乾。
林乾确实一直想抬举静嫔,苦于没什么好的机会,今天得知她有孕,便打算当众给她晋位。
眼下宫中高位嫔妃只有寥寥几人,封个容华太过显眼了些,先封个从四品的芳仪,待日后生产,再风风光光地晋为容华。
念及此,林乾举起杯子转身:“朕敬母后一杯,母后金玉良言,果然就成真了呢。”
太后有些不明所以:“皇帝说说,什么事这么高兴?也叫哀家一同乐一乐。”
“方才太医来报,凌云阁静嫔,已经有孕二月有余了,胎像稳固,真乃双喜临门。”
“那真是大喜,皇帝当如何?”
“母后向来盼着宫中添丁,如今静嫔有孕,儿臣打算给她晋位芳仪。方才瞧见她神色恹恹,晋个位,或许能叫她开怀些。”
“皇帝所言甚是。为皇室开枝散叶乃是大事,晋位是应该的。哀家是过来人,知道这头三个月最难熬了。静嫔跟了你这几年,你心疼她,哀家也心疼她。
先前看她精神倦怠,还是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依哀家看,不如待到静嫔平安生产,或者月份再大些,晋位也不迟,当年贤妃也是生了瑞儿之后才晋位的。”
林乾脸上的笑僵了片刻:“母后思虑周全,儿臣是万万不及的,便依母后的意思。”
太后看了一眼台下自顾自吃点心的欣容华,有些恨铁不成钢,虽说以她如今的位分,出来献艺贺寿是有些掉价,但好歹送些寿礼上来呢?
价值连城的一套头面穿戴上了,满身珠翠即使在室内也依旧生辉,却只给自己看吗?
“说到孩子,哀家一直觉得对不住阿云,她还这样年轻,若不是当日在华清池巡逻的侍卫办事不力,怎会叫她在那池水中泡那么久?也不至于就伤了身子无法生育。你舅舅可就这一个女儿。”
“那批侍卫已经处置过了,孩子的事儿,只能叫阿云看开些,朕日后也会多多补偿她的。”
“阿云有皇帝照拂,便是再好不过了。”
母子俩说了一会儿话,彼此都不太痛快。皇后一向是个不爱掺和事儿的,她坐得略远些,也只当做听不见,太后稍坐了坐就推说身子乏了回去了。
林乾起身相送,众人也纷纷下拜。他望着太后略有些蹒跚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沉默片刻后,转身回了宴席。
今日他是寿星,必然是走不了的,后面献艺的嫔妃大多没得到什么褒扬,只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尚可,叫张寮按例赏下去了。
众妃只当先前两位新晋的沈美人珠玉在前,皇上觉得后头的表演寡淡无趣。
也就明嫔现场提了一幅字叫林乾神色松动了片刻,是篇贺寿的词儿,字儿是中规中矩地好看,一笔一划跟拓印上去的一般。
林乾走下来,给词提了个名字,又盖上了自己的私章,叫张寮回头差人裱好之后挂在他的书房里,便算作对明嫔今日献艺的赏赐了。
王公贵族们送的贺礼都是些吉祥物件儿,林乾做太子时就见过许多了,空泛乏味得很。
几个孩子也一起送了寿礼——一堆拿陶泥捏的小人儿,数个数应该是做了一人一个,叽叽喳喳围在一起说话。
“父皇,这个扎小辫儿的是我,没什么头发的小娃娃是阿祺。”
孩子们的手艺当然粗糙得不能看,到底眼睛鼻子嘴都有,勉强看得出来是个人。其实看个头大概也知道谁是谁,但林乾存心要逗逗他们。
林乾拿起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故意端详许久,才指着那有些模糊的五官问道:“噢,那两个小丸子的,是琰儿还是阿玄?”
“哈哈哈,是琼儿!他本来是三个揪的,脑袋后面的那个,放到窑里面烧的时候,被夹子碰掉了。”
“儿臣手笨,倒叫五弟的人偶变了副样子。”
“长姐,长姐的耳朵跑到脸上去了!”
孩子们聚在一起笑,举着怪模怪样的陶人儿给林乾看。林乾也难得开心,他觉得孩子们跟那些人不同,孩子们不求什么,只要父皇跟他们说说话,陪他们玩一会就行。
但日后长大了,便也说不准了。
曾经,他与三弟、四弟……
罢了,都回不去了。
林乾陪着孩子们说了好一会儿话,底下没孩子的妃嫔们都有些艳羡,君王正值盛年,皇后也和善,上头几位高位妃嫔也不是善妒的。
是应该多上点心,往昭阳殿凑凑,做些汤汤水水或者几样点心。
不拘是个公主还是皇子,总要有个孩子才好。
宴席也接近尾声了,膳房上了长寿面,林乾哄着孩子们回座位吃面条去了。
林琼跟着哥哥姐姐们跑过来,又跟着一起跑回去,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干嘛的,只提到他时一味地傻乐。
林乾举箸先夹了长寿面,殿内众人再次齐声祝寿:“恭祝陛下福寿安康,万寿无疆!”
“好,朕与众卿再饮一杯酒!”
一起喝完宴上最后一杯酒,素华与德妃这才长舒一口气,今日这关算是过了。除了两位沈美人算是意外,其余皆是按部就班地来去。
像早前填满这座宫殿一样,人又一个一个陆续离开了,金碧辉煌的盘柱和座椅,仿佛一张无形的大嘴,吞没了无数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