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下第一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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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拂柳，莺飞燕鸣，春季无论处在哪个朝代都是如此的妩媚多情，此时更是给颜明王朝的国都颜城，带来一丝暖洋洋的慵懒。颜城是一座以鲜花著称于列国，奉百花各仙为神明的花都之城，而高贵华美的鸢尾花，则是人民崇仰的最高神明。这里四季繁花似锦，在冬日虽谈不上万紫千红，但也是花的海洋。绿肥红瘦之景在城中本不多见，而开在城北这只有一片绿摇摇的杨柳岸边的当铺更是独此一家，且处在如此偏僻之地还能门庭若市，此刻就连掌柜的都在忙着招呼客人。
店内雅室围着八仙桌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背着包袱，约摸六旬却不显老态，双目炯炯有神，身板子也比一般人硬朗，手中还握着一把由剑鞘看上去有些年代的剑，他当的便是这把剑。而他对面坐的，正是这家被当今皇上御赐“天下第一当”的掌柜舒启鄂。
舒启鄂显然是已经看过剑，但对老者所求当的数额还有所犹豫：“这位老哥，您的剑的确是好剑，我也懂你身为一名习武之人，竟出当此剑实为割爱，但这价是不是要得太高了点？”
“这……还望掌柜的能重新审视，此价相对我这上古宝器来说已是最低，若不是为小孙儿治病……”
舒启鄂不禁双手接过剑再次细看。
老者见到舒启鄂面露难色，有些恼怒：“还是说，贵宝号并未能识货，唯恐老朽我讹诈于你？”
舒启鄂连连摆手：“老哥此话严重了，严重了。”
“当与不当，请立即答复，若此处不行，我可再寻可当之处。”
“老哥您今日一定要当成？”
“正是！”
“这个……”
“老朽我可是闻得这‘天下第一当’诚实可信，童叟无欺，才千里迢迢来此，希望为此剑求一个合适的栖身处。不客气地问句，如果掌柜的无法拿定主意，可否让贵宝号当家的来一趟？”
舒启鄂暗忖了一会儿，唤了声小跑堂：“喜宝，喜宝啊，马上到城东嫣雨楼请当家的来一趟，就说是……”
“舒老，有什么事吗？”门上珠帘细细地发出敲击声，进来一女子询问道。
舒启鄂见到来者，忙行礼：“不知当家的就在此间，给您添麻烦了。”女子微微笑了笑：“正好巡视至此，听到唤我的声响，故进来看看，打扰了。”
只见这女子身着淡蓝简装，并未浓妆艳抹却眉若粉黛，举止有礼柔而不媚，丽而不俗的容貌略显苍白，令人称奇的是这女子腰间的玉佩，不是一般圆形或方形的图腾形状，或是颜明所敬奉的花状，而是一个美玉雕成的小算盘，细细的算子在衣裳的晃动下还在动，这是何等的精工。
一旁的老者早是惊大了双眼，不禁狐疑：这小女子不过年约廿余，能成为当家的是否哪里出了什么差错？
“老先生？怎么了？”女子见老者久久不答腔，细声问道。
“啊，失礼失礼，敢问这位是？”老者思考得有些失神，不禁再次询问确认。
舒启鄂微微躬身，介绍道：“这是我们司寇家三小姐如霰，是我们的当家。”
“这……”得到了确认，老者有些犹豫了。
未等老者往下说话，司寇如霰径自上前拿起了桌面上的剑，慨叹：“好剑！舒老，立刻取七万两予这位老先生！”
听到此话，舒启鄂毫不迟疑地出了雅室，而老者却是讶异地连连摆手：“老朽只当三万，当三万。”
“此剑柄的铸纹独特，以柄的底端为起点蜿蜒而上布满柄身，且无论从哪边看，都呈一面是另一面的镜像，又名‘镜劫纹’，乃前朝特有。而这上面所镶的玉石‘隽惊’，仅产于东方的友邦承钧国。至于出鞘时剑身散发的青碧淡光，更带有犹如自然生成的霸气，此剑冰冷沉寂，取材绝优，且在炼成后被铸造者浇以血淬其精。老先生能拿此剑来敝号典当，已是敝号莫大的荣幸。”
这一番精准的鉴析从老者眼中的赞赏已经得到肯定，他连声称道：“想不到当家的这般年纪却有如此学识，奇人哪！”
“我颜明王朝已历九代君王，今年号殊顺，能再见到此等宝器实属难得，若未猜错，此乃前朝官匠所铸。不过，能拥有此剑的人并不多，若不是被盗窃或遗失……”司寇如霰迟疑了一下，猜测道，“恕晚辈斗胆，老先生可是前朝皇室后人？不然这剑……”
老者乍闻此言表情僵了片刻，直到确认了司寇如霰眼中的真诚始终不变，才答话：“当家的请放心，此物来路清白。老夫也的确与前朝皇室有些渊源，多亏颜明开朝皇帝圣恩浩荡才得以残存至今。但家道中落，当掉此传家之宝实属无奈之举，只因膝下唯一的小孙自幼患有顽疾……”
司寇如霰打断了这越说越沉重的话题：“老先生，您这身份较为讳忌，言语我不多说了，剑可暂放我这，赎当期十年，请随舒掌柜取了银两办好手续就赶回家中吧。”
“谢谢，谢谢啊……”老者听到期限也给他延长了，不禁感激得老泪纵横。
正想再说些什么感激的话，喜宝闯入了雅室：“当家的，乐赌堂赌保王常六送上此份账单，请，请过目。”
当司寇如霰目光接触上那纸张时，有那么一瞬间，喜宝从当家凛冽的目光中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但一时不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其中的不寻常。
“引他入大堂稍等，片刻后我自然会过去。”
依然是平常的语速，喜宝想刚刚是自己多心了。
“失礼了，老先生也随我出大堂取银两吧，舒掌柜会为您安排好一切，多当出的银两您治好孙儿的顽疾后，再置些家业，安享晚年吧。”
未至大堂，司寇如霰便对身侧的一名老者吩咐道：“骆管家，替我立即寻四少爷和五小姐回来。”
大堂外的王常六见到司寇如霰连忙躬腰行礼：“司寇大当家的，小的……”
“我知道了。规矩既然由我定，自然不会食言于人，现在我马上给你算清便是。”话音刚落，身侧的喜宝便拿出了一个十六支算珠的大算盘摆在柜台上。司寇如霰往柜台缓缓地坐下，纤长的手指刚放在算珠上，抬头便看到正跨入门槛的司寇狮涯和司寇筱蜜。
“回来了？骆管家，不用去找了。”司寇如霰轻柔的声音却让门口的两人如针芒在背，“正好，我在算笔散账，你们也正好学学。”
两人一眼便看到站在堂中的赌保，对了对眼神后互相推挪着缓缓地走进大堂。司寇狮涯小心问道：“三三姐，你今天不是要去城东巡视吗，怎么来到城北处了？”
“天气好，我就过来看看，不行？”
感觉话中语气不对，司寇狮涯忙摆手：“行！当然行！三三姐是当家的自然会操劳些，筱蜜还不快给三三姐捶捶肩。”
“好、好！”司寇筱蜜答应着就要上前。
司寇如霰右手一抬，阻止了司寇筱蜜向前迈的步子：“不忙，先把账算好，客人在候着。”
姐姐平静的语气反令司寇狮涯在心里大叫不好，原本以为来城北就不会有事，哪知道还是遇上正与客人交涉业务的三姐，更要命的是桌面还摆着此时他们最不愿见到的算盘……
“摔坏桌椅三十余副，造价一百八十三两，赌具百余副，造价二百七十两，侧门被卸，造价十两，酒具茶盏若干，一百一十两，佳酿数坛，三百两，伤人……” 帐单上写的“行头”从司寇如霰口中溜了一转儿就变成了赌具，王常六情不自禁地僵了一下。
大堂的空气在算珠的敲击声中显得有些冻结，连当客也屏住了气息，司寇狮涯更是手心里都泌出了汗，凉浸浸的。
也不是他怕，就是觉得实在对不住堂上坐着的这位他唯一的姐姐，长自己两年，却是堂堂的当家，和脾气像鞭炮似一点即着的自己相比，真是好太多。以往自己没少闹事，每回都是姐姐善的后，赔礼道歉是小事，每回闹事后的偿金也是如水般流出自己的口袋，最后还是得找到当家的打欠条赊着。司寇家训第一条“不劳者不得食”，姐姐和两位哥哥意见是一致得很，信一个懂劳能保食。所以除了五妹辅助姐姐打理府中琐务不用出外，全都有自己的活计，挣多少花多少她绝对不管不问，但若要从她那儿支帐就得打欠条。他是家中欠条打得最多的，也是唯一需要打欠条的。这欠条是越打越多，岁俸早已经补不回这个窟窿，但姐姐还是公事公办，每张欠条还是认认真真地打着，他的心也是被这厚厚的欠条越打越慌。因这欠条背后，还另有文章。想他在朝任从四品的殿前司都虞侯，岁禄一百零八两，即使算上冰敬炭敬岁敬和火耗，他也没几个钱剩余能还上欠金，因此总得混去六弟司寇烨树掌管的嫣雨楼打打杂什么的。就为这事儿，同僚们没少取笑他。
没一会儿，司寇如霰脆响地报出了数目：“共一千七百零六两。去掉零头，共一千两！”
这数目，足够让司寇狮涯的心咯噔的一下沉到底儿去，他还真想不明白就那些一摔就散架的桌椅，和那些难喝得不行的酒怎么就这么值钱，但有人先他一步开腔了。
“司寇当，当家的，零头不是这么去的……”随王常六来的那被打得眼睛都无法完全睁开的赌保小心翼翼的说了句。在有序的算子敲击声里，这不和谐的话语传到正低头敲算盘的人耳中，不禁引起冷眉一挑。这动作即使赌保没法完全看清，也不禁打了个冷战。喜宝突然想起方才那气息，和现在的眼神十分的相像，大概应该称为杀气——吧？
王常六听到这话全身抖得如筛糠般，他小声训斥道：“你小子活腻了？司寇大当家最恨的行业就是赌场生意，以司寇家的地位，能给你赔你就该偷笑了！”挨了训的小赌保头忙低了下去不敢吭声。
“请随我管家到堂后取银两，恕不远送。”眼睛未再抬起，司寇如霰在账本上记录这笔算毕的账目。
“是是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天下第一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