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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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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和简返回了稻城,找了一家川菜馆吃饭。
简说:我明天准备回去了。
是么?王二吃了一惊,夹菜的筷子在半空停住了,问:回哪里?
回成都,在亚丁的时候已经打电话叫客栈老板买好车票了。
哦,那明天我送你吧。
不用了,很早的车子。不想打扰你睡觉。简顿了一顿,又问道:你呢?下一站会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走哪儿算哪儿吧。
王二确实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会是哪里,他是个全无计划的人,也就是说,在他的语法里没有将来时的,只有现在时和过去时,现在时是在路上,过去时是一个个甜蜜或者生涩的梦境。这些梦全长了翅膀,忽明忽暗地在半空中扑闪着,一受到惊吓,全都隐身不见。就好像win7的新功能,摇一摇,就隐藏起来,再一摇,又出来了,老板永远不知道你在偷偷地玩游戏。
他们吃完了饭,顺着街道走回客栈去。西斜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他们并肩走着,影子就像两根移动的电线杆子。王二伸出手去,握住简的手,她的手很温暖,微微地沁出了汗。他们谁也没说话,只默默地走着。
要是我也回成都呢?许久,王二说。
简停下了脚步,有点诧异地望着王二,忽而笑了。你不会的,你的旅程远没有停止。
为什么这么说?成都也是好地方哩。孵着太阳,喝着茶,在宽窄巷子里穿梭,去洛带吃小吃,到春熙路看美女,成都就好像四川的后花园,巴适的很呢。
简不置可否,说:别停下,去继续找寻仓央嘉措吧,沿着仓央的足迹,或者你自己的,成都只会是你回程停靠的城市。
这一晚王二的睡眠被犬牙交错的梦缠绕着,隐约中似乎听到有人敲他的房门,轻轻喊着他的名字。等到他醒来时,已是清晨6点,走廊的灯亮着,他想起要送简的,赶紧起床。客栈前台的小妹睡眼惺忪,望着他说,你也赶早班车吗?刚刚一个女孩退房赶早车走了。
车站在哪里?
出了门到大街上顺着右手方向走500米。
王二没等话音落就跑出了客栈。外面寒冷的空气让他的头脑清醒,他跑过一家早餐店,又折回去,买了包子鸡蛋和豆浆,又继续跑,他跑进车站时,简显眼的背包使他很容易就发现了她。她吃惊地看着他,说,你怎么来了,说过不用送的。
说过送你的,王二把早餐递给她,你还来不及买早饭吃吧?
我带的饼干还没吃完呢,准备车上吃。
总是吃热的好。
简不喜欢送别,这不是十送红军,充满着革命的激情,也不是梁山伯祝英台十八相送,长亭短亭,情意缠绵。简觉得送别都是灰色的,就像歌里唱的,All the leave is brown,and the sky is gray,在漫天黄沙里,望着一个背影离去,无论送者还是被送者,心情也许都会是失落的。
发车的铃声响了起来,简背起了包。我走了,王二,再见。
再见。
简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说,别忘了给我寄明信片。
王二笑了,到了成都给我报个平安。
王二送走了简,心情果然变得十分失落。他又变成孤身上路了,按他计算机的术语说,他被清零了。在计算机的世界里,原本就只有两种状态,不是0就是1,任你多复杂的关系,都逃不开这两个简单数字的排列组合。这和我的哲学倒是相通的,我现在正在研究周易,先哲说,万物都是阴阳两极的,把阴极和阳极连起来,这世界才会来电。云生雷电,雷电生雨如此,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是如此。这道理告诉我们,假如庄子有幸是生于现代,那他也许就是计算机之父,而比尔盖茨即使没有开发出windows,他也会透过窗户,看云舒云卷,猛然开悟,写下一本哲学巨著。
王二想起简说过的话。简说,人生就像一条夜航船。王二和简,就像湖心漂着的两条船,因为潮汐互相吸引靠近。但是他们不能靠得太近,那是要crash的。距离是个好东西。他们说,距离产生美。所以,最完美的恋人应该是两个近视眼,拿了把小直尺,看不清刻度,模模糊糊的,警惕性却很高,喂,你超界了呢,另一个于是退回去,就好像跨越国界的脚又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