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沉代码》南海的花

3、玉阶生露

　　扬州七月流火，蝉鸣撕开燠热的夜幕。李慕白踩着朱雀桥的青苔石阶，河风卷来平康坊的脂粉香，混着运河深处腐烂的水草气息，像把生锈的钥匙插进记忆锁孔——这味道竟与上海外滩深夜的咸腥别无二致。

　　"郎君要听《折杨柳》还是《金缕衣》？"画舫上的胡姬眼眸湛蓝，粟特语里蹦出个突兀的英文单词："VIP包厢有空调。"她腕间银镯刻着波斯数字"01100001"，那是二进制编码的字母a。

　　李慕白浑身血液骤然凝固。他借口更衣闯入舱室，指尖颤抖着解开胡姬的妆奁盒。螺钿镶嵌的底层藏着张泛黄图纸，阿拉伯数字标注的经纬度指向蜀中某处，而比例尺竟用纳米单位书写。铜镜突然映出嫡兄的身影，李承嗣腰间蹀躞带的玉钩正抵着他后颈。

　　"三弟对胡姬的肚兜也感兴趣？"嫡兄的吴语带着毒蛇吐信的嘶嘶声，"还是说...在找这个？"他抖开张丝帛，上面是用楷书与摩尔斯电码混写的军械图。

　　桥下传来打更声，李慕白突然发力撞向雕花窗棂。木屑纷飞中，他瞥见河面倒映着两个月亮——轮皎洁如常，另轮泛着诡异的量子蓝光。原身记忆如洪水决堤：开元七年七月初七，扬州曾现"二月同天"异象，史官记为"太白犯月，主兵燹"。
　　暴雨突至时，李慕白正缩在城南胡寺的穹顶下。湿透的襕袍贴着后背，雨水顺着《大衍历》的书脊流成微型运河。他借着闪电破译丝帛密码，发现标注的陌刀锻造点竟是现代三星堆遗址坐标。

　　"施主请看。"波斯僧侣递来鎏金铜板，凹槽里凝结的水珠诡异地组成三角函数模型。这是雨滴在纳米级沟槽产生的毛细现象，可公元八世纪的工匠如何掌握微雕技术？

　　李慕白突然抓住僧侣的褐袍："Where are you from?"英语脱口而出的瞬间，对方袖中滑出块太阳能电路板，边缘刻着"Made in 2046"。暴雨砸在铜佛头顶，梵唱声里混入老式拨号上网的尖啸。

　　"二十年前，有个和你一样说官话的人来过。"僧侣的瞳孔泛起数据流的幽蓝，"他在等慈塔下埋了部量子计算机，说要等个会唱《孤勇者》的人。"这现代流行曲名被译成梵语"Eka-Vīra"，此刻听来却像末日的丧钟。

　　更声穿透雨幕，李慕白在《金刚经》夹页发现激光蚀刻的路线图。当他摸到"南无量子纠缠佛"的篡改经文时，腕间玉镯突然发热，空中浮现全息投影——那夜消失的老者正在秦岭深处组装蒸汽机，背景里赫然立着未完工的巴格达电池。五更梆子敲响时，李慕白跪在宗祠冰凉的青砖上。嫡母王氏的翟鸟纹披帛拂过他眼前，金线绣着的凤凰在晨曦中似要破帛而出。她手中账本记载着改造漕船的开支，每笔都对应着陌刀零件的价格。

　　"三郎可知《唐律疏议》如何论私造甲胄？"嫡母的护甲划过他脖颈，冷意渗入骨髓。那鎏金指套里暗□□针，针尖泛着的蓝光与量子计算机同色。

　　庭院里的石榴树突然无风自动，青涩果实坠地裂开，露出齿轮状的果肉。李慕白想起现代实验室的人造器官，胃部阵阵抽搐。他盯着砖缝里忙碌的蚂蚁，这些遵循信息素行动的小生命，与他设计的漕运算法何其相似。

　　"孩儿不过想改良运盐之法。"他故意让官话夹杂吴语颤音，"前日得张天师指点，说玄武位宜置..."话未说完，嫡母突然掀翻香案，龟甲卦象散落满地——竟拼出二进制代码"01000110"，正是字母F的编码。

　　宗祠烛火骤然转绿，李慕白腕间玉镯投射出全息影像：真正的李白正在21世纪病房睁开双眼，心电监护仪曲线与《蜀道难》的平仄韵律完美重合。祠堂牌位开始震动，先祖名讳在木板上流动重组，最后定格为"李太白之神位"。

　　"原来如此！"李慕白突然大笑，笑声惊起梁间燕群。那些玄鸟衔着的泥巢里，掉落出微型集成电路板。他捡起沾着燕粪的芯片，在宗祠铜盆清水里洗出刻字：时空锚点已重置，倒计时900天。

　　晨光刺破窗纸时，嫡母的尖叫声划破黎明。她看着李慕白在青砖上刻出的麦克斯韦方程组，桃木簪突然自燃成灰——那是最初代穿越者的定位器，如今在新时空法则下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