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3 赵老板唱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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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赵梁宇出生的那一刻起，赵老爹就是赵老爹。
有人叫他赵哥，有人叫他赵老板——不管他曾经是一个留着长头发背着吉他走天涯的歌手还是在很潮湿很阴冷的地下室给高级画廊画复制画的落魄艺术家，他的名字被人忘记了。
除了邓克，赵梁宇的每任班主任都或冷冰冰或火冒三丈地管他叫赵先生。在人类伟大的灵魂工程师们看来，赵先生的极度不负责任是造成赵梁宇人格缺陷的最主要原因。赵先生经营的那一门生意，让这个孩子从里到外都是一副腐败的样子。
赵老板承认，自己是不会教育孩子，他觉得人就该天生天养，男子汉大丈夫，当然是自己照顾自己。赵老板从小就是孤儿，不也长成了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怎么，难道他的事业不利于纾解都市中身心疲惫的人们的生活压力，不利于促进社会和谐？
而且，他小得意的想，比起赵梁宇那个一心血来潮就漂洋过海不见踪影的妈，他实在是一个很着调的爸爸。
赵梁宇活到十七岁，没有夭折没有残废，没有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没有吸毒偷窃□□□□，是，他不听话，可是天下不听话的孩子多了去了，不差他家的一个，所以骂归骂，赵老板其实对自己的儿子很偏心。在一次喝高了之后，他曾经大着舌头对赵梁宇提出了一个父母式的期盼：
儿子！好好活着！
是的，活着，好好的，不管贫穷富贵，莫论辛酸甘苦，安然对待困窘，平淡享受顺境，对于疙瘩和坎坷，不屈服也不硬拧，用自己的方式，挣得在世界的一方天地，无论有多大的格局，几多排场，重要的是自己有真正活着的感觉，而非世界上的又一个行尸走肉。
赵老爹的期望，其实跟天下的父母没啥区别，只不过他看的更简单更通透。
有这样的父亲，赵梁宇觉得自己挺走运。
从小到大，赵老板只有一次真正对赵梁宇上火，而且动了粗。
当他把夏目远生拉硬拽进星象馆之房时，赵老板眼皮直跳，坐立难安，终于破除了一贯的放任自由，踌躇再三拿了备用钥匙打开门，在看到门内两个少年之间那种令人气血翻涌的场面后，直接用脚投票。
我砸！
后来，每一次想起赵梁宇一脸深情为之动容的表情被一只皮鞋闷黑的样子，夏目远都要暗自发笑，不管有多懊恼沮丧的事情也可以被一笑置之。
然而身处在当时的那一个场景，他只觉得尴尬地无地自容。
赵老爹的皮鞋就停在他的鼻尖，赵流氓精雕细刻的面容被硬生生抽成一张驴脸，酷叔叔卷起西服袖子操起方言用磁带快进的速度连珠炮的吐出一段会被“哔——”到底的咒骂。夏目远刚从床上坐起来就被像只小鸡仔一样被赵家店两个打扮利落的服务生维护在身后。赵梁宇终于奋起反击，他从床上跳下来，像只小老虎，一脸恼羞成怒。
“我动他了吗？动他了吗？你看他掉一根头发了吗！”
“去你的没王法的死小孩，众目睽睽，人赃并获你还敢抵赖！老子再不上来你就把人吃干抹净了，还在给老子这里装纯！”
赵老爹很生气，又觉得被小赵背叛，自己养的孩子居然如此禽兽，把人家单纯可爱又优秀的小少年拖进自家的情色旅馆欲先XX再XX然后XX……，亏自己那么大方生意不做，还把房间提供给他们开读书会，妈的，老子居然还跟邓白那书呆愤青保证，让他多信任这些孩子。
信任个屁！
“我让你泡小男生，自己正经毛还没长全！吃了虎鞭鹿茸了，敢在你老子的地盘上抢人抢房间！你也不怕人家小男生的爸妈告你猥亵未成年！你要老子陪你去吃牢饭啊——”
“叔叔，我跟赵梁宇一样大！”
“大！大你个——”赵老板气血上涌，义愤填膺，搞不清自己是在为那无辜的白嫩孩子声张正义还是威胁恐吓自家的坏种，听到背后的辩解时，尚且刹不住车，继续卷着袖子挥舞有力双臂口水乱喷。
“叔叔，我们没在做坏事！”
“——”赵老爹化成一尊塑像，继而转过头，用标准简笔画小人的木讷表情问自己带上来的服务生：
“小李，你说什么了吗？”
服务生甲摇头。
“小王？”
服务生乙摇头。
回头看，那个臭儿子双手抱胸口，昂着头，脚不耐烦地踩在地上打拍子，一脸冷漠的表情，可是眼睛里闪过可疑的诡光，仿佛有好戏可看。
死小孩！
赵老板不屑地扭过头去，看见自己刚刚救下来的小绵羊一脸羞愤表情，咬紧嘴唇，好像受了很大屈辱。
乖乖，人家的孩子都是斯斯文文的，比不得自家的孩子胡打海摔惯了的。
赵老板立刻摆出一副介于宾馆主管和慈爱长辈之间的面容，奈何内心太丰富，面容有点扭曲，很像怪叔叔系列。
“小同学，不要怕，叔叔一会送你回家。”
“叔叔您好，我是夏目远。”
好孩子终于可以很礼貌地向长辈问个好，然后拿出在校长和外宾面前演讲的精英气质，有条不紊地说下去。
“谢谢叔叔的关心，赵梁宇并没有用暴力挟持我，您误会我们了。”
赵老爹一脸茫然，听着那个孩子有条有理陈述事情的起因经过，偶然必然。
“撞上了？”只是撞上？！开爱情宾馆的赵老板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得如此单纯，如果是自家小孩在这里胡说八道那是完全不必理会，可是那孩子的面容干净，眼神淡定，浑身上下都贴着我是诚实的好孩子的标签。
啊，好像贴金的小菩萨啊~~~
赵老板瞬时被萌到了。
看看人家孩子，再看看自家在背后嗤笑的妖孽。赵老板内心台词很复杂。
最后他抓抓头，又变出一张慈爱光鲜的面容。
“是叔叔冲动了，让小远你受惊了。”
小远？赵梁宇不满。
赵老板不为所动。
“现在也不早了，虽说你们刚放了暑假，不过这么晚不回去爸爸妈妈是要担心的，叔叔送你回去吧。”
“别理这个大尾巴狼！”
夏目远和服务生甲乙都清楚看见赵梁宇清晰夸张的口型，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无视。服务生甲头向左，服务生乙头向右，夏目远，昂头。
赵老板，默。
为什么，他觉得被眼前的三个人，忽视了。
最后，夏目远终于从一片混乱中脱身，谢绝赵老板的护送和拦下的士，在赵家父子的目视下，搭上了回家的末班车。
他从车窗玻璃的另一面向赵家父子挥挥手，礼貌示意。
“到家打个平安电话。”赵老板非常慈爱，非常煽情。
赵梁宇手插口袋，白衬衫在夜风中抖呀抖，脸上的鞋印已经擦掉，一副漠然神色。
夜班公车喷一口烟，颠簸而去。
夏目远端正坐好，清秀的面容在一段段明灭灯光中闪现。过了闹市区，车上的人多了起来。三站路后，他站起身给刚上车的抱小孩妇女让座。
小朋友奶声奶气说，谢谢哥哥。
夏目远微笑，抱着手臂靠在后车门旁的立柱下继续颠簸。
这是他高二暑假的第一天，日子过得精彩纷呈。
他和辅导老师制订了之后的奥赛学习计划，见过了对手杨晓春，回绝了一个女孩子根本没说的话，还使用了传说中的初吻——如果这种意外也算。
少年下意识地啃咬了一记嘴唇，其实嘴巴毫无记忆。
那触碰太短暂太微不足道。
想起死缠烂打的赵梁宇最后那鳏寡孤独的样子，夏目远不自觉地叹口气。
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夏目远生性简落，轨道清晰，遇见赵梁宇实在是个意外。
为什么就是那么仔细地觉察到那细微的不同？
还以为可以做好朋友的。
怀着一种遗憾的情绪，他在科大门口下车，快步穿过熟悉的校园回家。
即便安静的校园没有被城市的所谓亮化工程污染，星空还是一片模糊。
不管怎么说，赵梁宇家有片美丽的星空。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13 赵老板唱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