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爱少年时》虚名

12、11 夏目远爽约

　　夏目远的主意果然好，对于一帮半大小子来说，夏天吃火锅实在太过瘾。
　　开足冷气，倒上冷饮，待一锅红汤煮到沸腾，成盘的羊肉牛肉鸡肉鱼肉蟹柳各类滑往锅里倒，只有小四妹尖叫着荤素搭配，意思意思点了三盘豆芽四盘海带五份豆腐皮。
　　放开了腮帮子，吃吧。
　　少年人胃口又好，抢着吃又香。
　　啊~~，好辣，好过瘾。
　　可是直到吃到服务生端菜手软，看着发抖，满桌杯盘狼藉的时候，夏目远还是没有出现。
　　小夏同学，爽约了。

　　“吃撑了。”抱着浑圆小肚子，柳和打嗝。
　　“太尽兴，没给小远留点什么。”赵梁宇的亲切称呼又进一步。
　　马武靠在椅子上直哼哼，老成地摆摆手。
　　“这时候都不来，来不了了。”
　　“架子大。”
　　小四哼，张希也哼。
　　杨晓春，“……”
　　“他又不是你们班的，你们班主任找他干嘛？”
　　赵梁宇捻一根筷子，拨弄碗里的醋，又嫌油腻，丢开。
　　“我们班主任是学校奥数小组的辅导老师，小远是去年省里的冠军，属于种子选手，估计下半年要冲全国比赛。老班最看重这些荣誉，肯定是商量着给他开小灶加强训练呗。”
　　“这才刚放暑假。”
　　赵梁宇扬眉，这些尖子生也太头悬梁锥刺股了。
　　“晓春，我记得你去年不也是那什么奥数一等奖嘛？咱学校有计划不？”
　　杨晓春，“……”
　　“小远倒不在乎拿奖，主要是给我们老师面子。他爸是科大的教授，老班又是他爸的研究生，平常就盯他盯得紧。何况这次比赛要是小远能拿奖，保送是肯定的，学校也是随便他挑。所以相关人等没有不重视的，我看这个暑假小远是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的。”
　　“晓春，那你也……”柳和闻言又去骚扰另一位优秀的种子选手。
　　杨晓春索性离桌，往包厢沙发一躺。
　　“别招他，那家伙吃饱了就犯困。”
　　赵梁宇站起身，活动活动，也是撑的难受。
　　“我去上厕所。”他离了包厢，去了趟厕所，站在靠窗的走廊上发会呆，顺便到前台把帐结了。
　　回到包厢的时候，就见马武和三中几个人在一边角落小声窃窃私语。杨晓春大咧咧睡在沙发上好像地主恶霸。
　　“你们鬼鬼祟祟干什么？”
　　“嘘——”柳和一派紧张兮兮，“刚才我们笑得大声，晓春已经起来扁了马武一顿。这又睡了。”
　　好一群受气包。
　　赵梁宇闷笑。
　　“大鱼，我们商量去唱歌，把这个睡神留着付账，付不出来就洗盘子。”
　　张希贱兮兮的提议。
　　“不，都去唱歌，饭钱我来付账。”马武连忙说，杨晓春是英雄是恩公，脾气虽然坏，不能被陷害。
　　“你们去唱歌，我怕热不去了。单我买了。”
　　“那怎么行，说好的。”马武在同龄人中太有钱了，也太习惯掏腰包当冤大头，一时适应不良。
　　“下次呗。你不是送给我们游乐场的照片吗？今回请你，谢谢。”赵梁宇该客气的时候很客气，他看得出，跟马武搞好关系对自己有利无弊。
　　“可我还想谢谢杨晓春，拜他为师呢。”马武扭捏。
　　本来他学习上的事情问小远就好，可好友夏目远最是一板一眼，学习起来是扎实稳健，基础牢靠。不如杨晓春全凭聪明心思，一本书呼啦啦翻过去在重点处花若干圈圈，照着记就好。马武想投机取巧，自然要拜倒在杨晓春门下。
　　“下次让你摆拜师宴。”
　　赵梁宇不负责任地帮杨晓春答应着，心里想的却是，幸好没让你请，如果晓春因为吃一顿饭就要多一个磨人的徒弟，那也太悲惨了。
　　嗯，自己这是救人于水火。
　　“你真不去唱歌？”
　　“不去。”他摇头，吃火锅再唱歌，明天起床该变老鸭嗓子了。
　　“你们玩去，我等睡神醒来再撤。”
　　推几个话多的家伙出门，赵梁宇也并两个椅子歪倒。吃饱了本就懒洋洋，夏日午后又是犯困的时候，存着一点微妙的小心思，赵梁宇也睡着了。

　　再醒来时，并没有见到想见到的那个人。
　　杨晓春蹲在他面前，眼神漠然，肤色一如既往黑亮冷酷。
　　“你醒啦。”赵梁宇打个呵欠，坐起身。
　　密闭包厢里还弥漫着火锅的气息，久不散去，有些腻歪的腥味。
　　杨晓春也站起来，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室内的光线已经暗淡，没有上课的时候，少年们就没有生物钟。一觉醒来，日头偏西。
　　他忍不住咒骂一声。
　　“靠，这都几点了。”
　　“该回家吃晚饭了。”杨晓春摸着桌上的杯子，可乐的气泡已经散光，如同红糖水，招惹几只小蚂蚁爬上桌子。
　　“吃不下。”张嘴就是浓郁火锅味，中午吃的太饱，现在想起来反而有轻微呕吐感。
　　赵梁宇终于站起来。
　　“回家。”
　　“不等了？”
　　“不是等你这个睡神嘛。”
　　“你没叫醒我。”
　　“好让你把我当马武揍一顿？”
　　“他活该。”搞这么多事情。
　　“横竖胖子肉多耐打。”
　　“哼。”杨晓春嗤笑
　　“你们这些骄傲的家伙。”赵梁宇嘀咕哪里像？这种臭屁的样子倒是像。
　　“什么？”
　　“没什么，走吧。”

　　太阳已经西斜，火锅店的场子又开始热闹，正是上人的时候。如果两个小子还不从包厢出来，估计一时半刻服务员们就要来请人。
　　少年穿过热闹的店堂，出门就是车水马龙的大街，四周最醒目的建筑就是不远处科大号称全国最高的教学楼，外墙上著名书法家的镶金墨宝在夕阳的光线反射下看不清楚，历史悠久的学府在闹市中反显得格外幽静深远。
　　原来，夏目远的家在这。
　　“张望啥？”
　　“看风景。”赵梁宇邪笑回答得格外艺术。

　　坐车穿城而过，照例街头作别杨晓春，赵梁宇沿着熟悉的街道往家走。
　　他午觉睡得好，放暑假后也彻底悠闲，一路哼着歌，脚步轻佻，目空一切。
　　从旁看去，这就是一个俊秀自信的年轻人，满不在乎桀骜不驯，他不会去留意路边的花花草草，不会去注意什么人与之擦肩。
　　因为太年轻，因为见过太多红男绿女的俗世爱恋。赵梁宇，不会去想什么因果关系，缘定三生的肉麻话题。
　　只有旁观者才会无聊的推断，如果没有在游乐场与夏目远相遇，如果不是被灼热的阳光点着了彼此的那一点点激情，从此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如果换一个夏天，清风拂面，溪水清凉，
　　赵梁宇，你还会喜欢上夏目远吗？
　　侥幸碰上自己喜欢的人，并一路执着下去的人不会看到事情的另一面。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擦肩，更多的时候，只是生命的错过。

　　闹市尽头，LOVE CASTLE在召唤城中爱侣，牛鬼蛇神。
　　爱该爱的人，□□做的事。
　　今天你做了没有。
　　红色的丝带在霓虹招牌上飘荡，居然一直没有遭到赵老爹的毒手。这个夏天的雨水太少，北方很多地方已经干旱，赵梁宇还没有一次机会把信物摘回来珍藏。
　　他对着自己的杰作微微笑，然后发现旅馆前的贩售机上，有件熟悉的东西静静躺在那儿。

　　赵老爹看自家儿子站在自家贩卖机前发呆，探出头来。
　　“要拿什么家里有啊，不用扔钱进去玩。”
　　谁料那个懒小子居然抄起帽子，一脚踢在机器上，拔腿就跑，把赵老爹惊了一惊。做生意时总是一派器宇轩昂的赵老板顿时不顾形象得站在门口大骂起来！
　　“败家子！失了魂嘛？！臭小子，还跑！等着瞧！”

　　他把帽子攥在手里，沿着回来的路一面跑一面四处张望。
　　黑色棒球帽上，白线绣着著名的洋基队标，两个字母暧昧的叠在一起。
　　赵梁宇的功课一般，只能联想到，YES OR NO。
　　夏目远，我问你什么问题了吗？
　　街上的人很多，孩子们都放暑假了，出来玩的少年们也不少，闹市区又热闹又散发青春活力。
　　他看过一个又一个相似背影，迎面来背面去，始终不是那个人，也许他来的比自己想的早，也许已经坐车回家了。但是赵梁宇脚步没法停下来，只一路走下去。
　　那个人有着年轻优雅的侧脸，漆黑的发尾帖服在脖颈上方，脖子修长，衣领很平整，并不像时下的孩子喜欢把T恤领立起来，他身姿挺拔，在人群中走得不紧不慢。
　　冲上去一把拽紧他的胳膊，少年转过头来，一脸惊讶表情，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进路边小巷，顶在谁家的围墙下。
　　白墙下垂下幽绿的爬墙虎，藤蔓扭曲向小巷深处。那里的混沌摊刚刚支起，老板耐心烧着滚水，一团团理着手擀面。有葱花和醋的味道飘过来，然后全被男孩子身上浓浓的火锅味盖过去。
　　少年发笑。
　　“看来你们吃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