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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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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字一落,一颗人头咕噜噜的落地。
神策军登时一片肃静,无人敢出半声,萧胜的手段有多厉害,那是人人都知道的,往日战场上若有逃兵,皆死于萧胜剑下。他此刻虎目圆瞪,额头上青筋暴起,脸上紫气大胜,拿眼睛朝围观的神策军扫了一眼,便有许多士兵不敢与之对视,皆纷纷侧目扭头。
萧胜积威之下,无人敢再说半个字,只听得营中寂静无声,人人都将目光投向顾长辰的身上。
萧胜也下巴微昂,斜睨着顾长辰,却只看见顾长辰亦正视着自己,不闪不避。
辛当按剑在旁,见这两人互不相让,他实在是忧心如焚,等不得半刻,又毫无其它办法,一咬牙,当着众人之面,双膝跪下,对萧胜含泪恳求道:“萧将军,老朽……老朽代徐州百姓,求将军相救!”
辛当言辞恳切,跪下磕头,声音清脆,他花白的头发脏且凌乱,咚咚几声,额头上便青紫一块。
众人皆感念辛当忠义,陆飞等人率先跪下,朝萧胜恳求:“求将军发兵相救!”
登时军中便跪倒了一大片,唯有棒子等顾长辰的亲兵心中对萧胜不屑,按剑而立。
萧胜见到头发花白的辛当,老泪纵横的在自己面前下跪,心中颇觉满足。然他一看顾长辰,却见到顾长辰双目如炬,根本没有半点朝自己示软的样子,对顾长辰又更恨了些。
顾长辰心中亦对萧胜十分不满,然此刻却不易真的同他闹翻,只得上前一步,对萧胜低声道:“萧将军,圣上命我等平乱,若是万一闹出事来,恐怕你我都不好交代。”
萧胜从未将赵肃这个皇帝放在眼中,可自己大军在外,也有些担心万一真的闹大了赵肃在后方卡自己粮草,虽然皇帝若卡自己粮草,自己大可反了自立为王,然终究是时机未到,麻烦多多,现在颇有些骑虎难下。
顾长辰朝萧胜躬身道:“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发兵解救徐州之困!”
萧胜心中恨不得将顾长辰拖出去凌迟一百遍以解心头之恨,然而他举目一望,只看见大部分士兵的目光,都盯着顾长辰,那些视线中,满是期望与急切;仿佛此刻,那些士卒的上司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姓顾得一样。
萧胜虽然暴戾,却也还明辨形势,眼见了此情此景,众心所向,自然无法再一意孤行。他将心中的恨压了又压,猛然大笑,拍着顾长辰的肩膀,做戏道:“顾将军误会了,本将早就有意相救徐州,刚刚不过是试探顾将军你的诚意罢了!”
辛当听见此话,惊疑交加,萧胜索性做戏到底,走上前将辛当扶起,又握住辛当的手,大声道:“辛大人忠义许国,下官敬佩,请受下官一拜!”
说着,便要拜下去,辛当哪里肯受他拜,忙伸出双手拦住,萧胜尽管拼命做戏,可毕竟不是善于作伪之人,脸上既无半点感动之意,更无丝毫由衷之情。就连说出的话,也是硬邦邦的,然神策军诸士卒,见主帅应允,登时将先前的那点义愤和不满丢开,只剩下服从。只有少部分微有见识的,认识到萧胜不是一个可以追随的人,但自己家眷老幼,皆在京城,也不过是心中想想,打算日后徐图之。
萧胜被迫改变自己的想法,心中十分不悦,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满脸煞气的下令众人拔营启程,赶赴徐州地界。
萧胜对顾长辰恨之入骨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便有幕僚献策,借口徐州情势紧急,打发顾长辰带领五千兵马和辛当先行,让此人远离自己。
顾长辰领着两千骑兵,三千步卒带着萧胜给的一百担粮食,护送辛当回徐州。
萧胜带着大部队当晚便宿营在离徐州不远的宋州,萧胜此刻不能拿顾长辰出气,更知道要极力维护自己的形象,以免在弄出早上那种局面,只得将所有的怒火,全部都撒在宋州太守的头上,说军中无粮,强行勒索宋州太守奉上一万担粮食,宋州太守叫苦不迭,贼乱多时,他自己尚且难以果腹,哪里有那么多粮食给萧胜,推脱不得只有强令宋州百姓交粮,交不出的只有命衙役去抢。最后只得三千担麦子,离萧胜要求的数目尚远。萧胜哪里容得他缺斤短两,当即便纵兵在城中横行,四处抢掠,百姓叫苦连连,官兵更胜于贼寇,当下便有不少亡命之徒投奔叛军。
顾长辰却并不知萧胜在宋州的作为,当夜抵达徐州城外,叛军庞勋的所辖边界,辛当与顾长辰商量,他带着百来人冒死进入徐州城中,顾长辰领兵打开一条通道,火速将好不容易弄到的一百担粮食送入徐州城内,城内人相食的状况稍有缓解,然顾长辰也折损了少部分兵力。
他带的人少,叛军势众,不敢久留,等他领兵再回去与萧胜汇合之时,其余各路兵马也已赶到,因江淮一带贼寇已久,且有不少百姓支持叛军,萧胜的神策军与叛军交手过数次,各有胜败,叛军首领庞勋只知攻城略地,人数众多,粮草便有些跟不上,且又有几处交通线被顾长辰和萧胜的军队截断,军心动摇,庞勋一面要以萧胜交战,一面又要进攻徐州,更还要按压下自己内部的一些纷争,可谓是头疼之极,到了此刻,他早已忘记了先前说过的杀贪官,不掳掠,不纳粮的话,也不再约束手下军士,渐渐的叛军开始四处烧杀抢掠。
萧胜更加不是个省油的灯,财报粮草被叛军抢了不如被自己军队抢,江淮百姓先头被叛贼洗劫过一阵,日夜盼望王师来救,谁料王师来了更加凶残,都纷纷逃入山中,原本颇为富饶的江淮一带,经这么一闹,竟变得了无人烟,荒骨露野。
顾长辰将江淮情况上奏给赵肃,赵肃却只回复不必理会萧胜这些事情,只管拉拢军中将领。并且还有一道密旨:卿只管平乱,切勿与萧胜当面冲突,当谨记朕言。
顾长辰受到了赵肃的回复,将密旨紧紧的攥在掌心,他在心中对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却最终没忍住,一拳砸在面前的几案上,将几案砸的粉碎。
棒子在他身旁,察言观色,问道:“顾将军,皇上说什么了”
顾长辰抿着唇,不发一言,走出帐外,他抬起头,看见远处的火光冲天,想必又是萧胜的部下在扰民,他还记得,临行前赵肃口口声声这些都是朕的子民,朕当保全,然此刻赵肃知道了萧胜的所作所为,却有意纵容,反让自己与之同流,为的就是争取神策军中的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
从出兵到现在,已有两三个月,天气渐凉,这些时日中,顾长辰固然极力约束部下,然因为看不惯萧胜行径,更发生了不少次冲突,冲突之中,略有良知的将领,纷纷倾向顾长辰一边,然亦有和萧胜一样残忍好杀,喜劫掠的站在萧胜一边。
两人虽然私下有冲突,所幸萧胜对自己人不含糊,对敌人更不含糊,正儿八经的军事行动,半次也没出过差错,上阵杀敌更是勇猛,就连用兵智计,也多有奇功。
赵肃所说的监军,始终没有到,
已近十月,秋季肃杀,经过数月交战,神策军已经将叛军主力团团包围在徐州城外,决战一触即发。
大战三日,追击两百里,叛军终于兵败,然让萧胜失望的是,并没有抓获多少俘虏。
徐州城太守杜涛从围城之日起,苦苦坚守了七个月,总算是解了围困之急,当即打开城门,迎萧胜、顾长辰等人进城。
正是朝霞初升,杜涛,辛当等人站在城楼下,大军缓缓进入城中,萧胜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顾长辰带领军队善后,让自己的人驻守周围郡县,张榜昭告百姓,叛军已平,募人回来开垦田地,恢复生产,却因为神策军名声太臭,根本无人敢来。
顾长辰正在琢磨,是否要派一些士兵假扮百姓,带头开垦,以召集百姓回归家园,刚同帐下的几位将领定下了方案,跪倒就喊:“顾将军,不好了!”
顾长辰尚未开口,便有帐下将领喝问:“出了什么事情!”
那名亲兵满脸是汗,神色张皇:“萧将军……萧将军大发雷霆,要……要砍了防御使辛大人!”
顾长辰吃了一惊,起身就往萧胜下榻的府衙赶去,左右亦面面相觑,大家都记得辛当当日前来求援,对他印象不错,都跟着顾长辰,前往萧胜住处。
在路上的时候,顾长辰才有时间向那名亲兵问清楚。
却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棘手。
原因还要从萧胜进城的时候说起。
萧胜志得意满,踩着朝霞进城,徐州太守杜涛带领一众官员在外迎接,进入城中,萧胜见城中百姓居然没有夹道欢迎,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充门面,心中不悦。
若仅仅是如此便算了,谁料到萧胜到了下榻的府衙之前,理论上防守严密的府衙,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面黄肌瘦的十多岁孩子,朝着萧胜吐口水。
萧胜大怒,欲杀之,被杜涛拦下,原来那孩子竟然是杜涛的独子,萧胜遂迁怒于杜涛,派人去城中打探了一下,竟搜的城中百姓传唱的一首歌谣:防贼防盗防萧胜,萧胜来了人死光。
萧胜当时连屠城的心都有了,然此处不是敌城,而是自己奉命解救的城镇,怒火转嫁到杜涛头上,借口城中藏有奸细,命士兵将城中百姓尽数驱赶到府衙前,污蔑这些人是叛军奸细,要斩杀。
作为徐州太守的杜涛苦苦哀求无果,却惹恼了脾气火爆的辛当,萧胜当时不能那这个徐州防御使怎么样,此刻大局已定,心想自己平定叛军大功一件,就算是杀了辛当,赵肃也不敢怪罪自己,要是万一赵肃露出责怪自己的意思,干脆就占据江淮,自己为王。
萧胜却也知道要干掉辛当,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扣住辛当,让众人陈述辛当恶性,说出来一条,就赏二十两金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辛当的“恶行”的确出来了不少,却得到了一条更加劲爆的消息,那就是——辛当根本就不是什么徐州防御使!他原来只不过是个闲散的游侠,和杜涛交好,听闻杜涛被围,从北面一路南下,来帮杜涛守城的。徐州防御使早已战死,他拿了徐州防御使的官印,调派城中兵力。
新仇旧恨外加徐州太守杜涛包庇,萧胜当时就火了,要斩杀二人,徐州众官员自然求情,消息传到外面,徐州百姓亦都出来为太守请命。徐州众人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却不料即刻便有杀身之祸。
而顾长辰的一队人马,当时也正好在场,由棒子率领,当即硬抗上,贼乱没了,自己人却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