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外十年》阿嘉妮

14、交易（2）

　　那男子看着夏意，一脸笑容：“怎么样？还是和我合作吧？”

　　他八年前也来找过夏意，那时候，郝希汀被送去美国，刘文霖和龙江夏反咬是夏意诱哄喝醉的郝希汀跳楼。

　　夏意那时候很沮丧，也很难过，在他们两个心目中，他的形象居然是那么不堪。

　　“受害者说，确定是因为刘文霖和龙江夏对受害者的不轨行为，受害者悲痛欲绝，才会选择自杀的吗？”之前，来办案的人问。

　　他心里犹豫了许久，那天郝希汀是这样说的。

　　“是的。”他说，停了几秒，他又焦急的说，“可是他们两个不是这样的人，我到现场的时候，他们两个虽然醉的不省人事，但是身上都是整齐的……”

　　却看见来办案的人已经按下了录音机的停止键，那人笑着说：“可以了。你只要说出你看见听见的就可以了，你臆想的部分不能当作证词。”

　　后来，他说的每句话，都被人当成笑话，当成无耻的谎言，当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成，阴险陷害的证明。

　　可是，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啊。他真的听见郝希汀的指控，他真的相信刘文霖和龙江夏的清白。

　　八年前的那天，他接到郝希汀的电话约定晚上聚会，在参加广播节目录制的时候，一遍遍的接到郝希汀他们三人的电话，他们好像都喝了不少，轮番催促夏意快点过去。

　　即便那样，夏意赶到郝希汀家楼下的时候也已经时近午夜了，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真的是一无所知。

　　可是为什么，到最后，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反而成了最罪不可赦的人。

　　先是刘文霖的母亲和龙江夏的父亲发表声明，相信自己儿子的人品和无辜。

　　然后是戏剧学院的同学发起浩浩荡荡的声援，声援陷入丑闻中的学生领袖。

　　接着郝希汀的母亲接受采访，说明那三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不信别有用心的谣言。

　　《冬风·神》剧组表示沉默，希望尽快查明真相，还受害者一个公道，还当事人一个清白。

　　最后，郝希汀的身体报告出来了，没有受过性侵害的任何迹象，并且她从美国传来了视频录影：一切都和刘文霖和龙江夏无关，她是在夏意的诱骗下，从三楼跳下的。

　　尘埃落定。

　　他们都有家人、有同学帮他们说话，为他们寻找证据，为他们出谋划策。夏意什么都没有，除了办案人询问的那次，他没有在任何场合说过郝希汀告诉他的话，沸沸扬扬的就有新闻出来了，沸沸扬扬的越闹越大，每个人都把矛头对准了夏意，好像要证明那两个人的无辜，首先要证明夏意的无耻。

　　每个人都说他是因为妒忌，所以陷害自己的朋友。

　　可是，陷害他们，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两个人是无辜的。他喜欢刘文霖，几年的单恋才渐渐有了曙光，他很珍惜龙江夏的友谊，郝希汀也是个不让人讨厌的女孩儿。他骗郝希汀跳楼，让龙江夏和刘文霖顶罪，这是后期所有人一致的公认。可是，他怎么会。

　　他被全院老师和同学排挤，最狼籍最狼狈的时候，那个人又来找过他。

　　“最近的日子过的怎么样？”那家伙笑嘻嘻的点起眼，脚跷到夏意的床上，没有拖鞋。

　　“你不是都知道吗？”夏意没好声气的说。

　　“很惨是吧？……真惨，我都同情了。”那人说着同情的话，却好像是看什么滑稽剧似的，嘿嘿的笑了起来。

　　夏意想了想，自己都很同情自己。

　　“这样吧，我来帮想想办法吧，”那个人很愉快的说，“那天的情况我也看见了，可惜我刚进门不久就被你这个坏东西给撵走了。”他好像已经认定夏意肯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了，故意在话语中加上故作亲昵肉麻的语气。

　　“有些你看见的，我没看见，不然我们把情况对对，我写个东西给小报送去发表？那可就热闹了。”他啧啧的语气。

　　夏意沉默不语，那人又等了一下，很不耐烦了。

　　“你看不出形势吗？第一，人家龙江夏和刘文霖家里有钱，请得起帮他们辩护的人，你有钱吗？第二，人家胎投的好，人家爸爸妈妈有名，能在报纸上造势，你有名爸吗？第三，人家郝希汀家里根本不想被别人知道那种事，心里恨得要死也得打碎牙往嘴里吞。人家现在占得是天时地利人和，你有什么？”他嘲笑道。

　　那时候是郝希汀身体报告出来的前夕，已经得到消息郝希汀在美国苏醒后，就在病床上作证了，录影已经被带回了国内，只是暂时还没披露。

　　夏意什么都没做过，一步一步，好像都是局势和舆论在推着他身不由己的前行。

　　听说郝希汀醒了，他松了一口气，他以为郝希汀一定会证明自己没有说谎；郝希汀的身体报告也出来了，他想刘文霖他们两个一定是清白的。

　　“滚！”夏意对那个人渣说。

　　……

　　那时候，怎么会那么相信刘文霖，那么相信郝希汀和龙江夏？是什么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友谊？还是你以为的，若有若无的爱情？

　　他玩弄着自己手里的照相机，看着面前的夏意陷入沉思，他想这次面前这个傻瓜一定会同意自己的建议，和自己联手。

　　他父母亲和郝振他们一样，也是同一个剧团的，在团里地位也差不多，他的母亲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出生后不久，他就被父母亲交给了保姆了，他们出去闯事业了，留着他跟着年老的保姆在家里。老保姆七十多岁了，颤巍巍的老人家，耳朵背，手脚慢，胆子小，他在沉默中长到7、8岁，连个朋友都没有。

　　有天，母亲风风火火的回来了，辞退了保姆，自己抚养他，他当时兴奋了一段时间，才发觉，原来是母亲同事家的小孩成了有名的童星，母亲这么好胜的人，她连这个也想争。

　　他哪里是当童星的那块料儿！

　　母亲对他越来越失望，越来越失望，他也对母亲绝望了。高中后，坚持不肯复读上大学，宁可躲在家里捣鼓他的相机。母亲也懒得理他了，他也烦母亲的一切，包括她天天提到的，同事家有出息的刘文霖、龙江夏和郝希汀。

　　……真是，让人想起来就讨厌的三个人！

　　“本来我昨晚已经拍到刘文霖和龙江夏的照片了，你脸上青这一块，是被他们打的吧？本来我想给你讨回公道来着，想不到他们玩同性恋这一手，硬是把我的新闻给挤下去了……”他说。

　　“你别看我，我是真的想帮你，当年是怎么回事，我也很糊涂，不过有点我清楚，你就是被他三个给涮了，他们三个如今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你现在混成什么样你自己清楚……”他要尽力，说服夏意，“我都替你叫屈。你看看，如果当年你听我的话，和我联手了，我哪会让你这样被人欺负……”

　　“跟我合作吧，放心，我真的不图你什么，我就是看他们不痛快……”

　　“滚。”夏意说。

　　“啊？”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面前这个白痴，到底在想什么？

　　“你给我滚！”夏意提高声音，指着门口怒道。

　　想不到八年过去了，这个白痴给出的仍旧是同样的答案。

　　他恼羞成怒，转身向门口就走，同时回过头对夏意说：“这是老子最后一次来找你，你他妈以后再被他们几个玩，跪下来求老子也不会帮你！”

　　扭开门，却险些撞到一个人身上。

　　是个男子，高个子，相貌极好，眼睛很漂亮，现在那双漂亮的眼睛像一潭深邃的水，看不出什么情绪，却让人觉得及其不安。

　　是刘文霖。

　　他一下子哽住了，这个人，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在这里听多久了？

　　——不，不用多久，哪怕只听到零星一点，也就知道自己的来意了。

　　他一下子害怕起来，他毕竟是心虚的，匆忙从刘文霖身边绕过，沿着走廊丧家之犬一般的离开了。

　　刘文霖站在门口，夏意还坐在原来的地方。

　　刘文霖看着夏意。

　　“你也给我滚！”夏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