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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09:青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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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车子在公路上不急不缓的驰着,除了罗小布外的其他人全都兴致勃勃的巴在窗口望,触目所及,是一望无垠的稻田,油绿绿的稻叶,黄澄澄的稻穗沉甸甸的坠在枝头,微风拂过,带起一浪浪平缓起伏的黄绿交接的波潮,在明媚的阳光下泛着光,满界欣欣向荣的景象。
安宁叽叽喳喳的说着青云提过打黄豆、皂荚树、蛙声,很是兴奋。
当车子转到山背时,所有人眼前豁然一亮。跟之前的满地油绿不同,这里是满地油菜花绚烂绽放的黄,那种正被阳光抚爱的娇嫩的黄绚丽到了极致。
“青云叔家快到了!”安宁踩在萧香腿上想探头出去,被牡丹捏了回来,只得乖乖的贴着玻璃窗朝外望。
又绕了过了半座山,终于见到了印在一片鲜艳色彩中的土砖灰瓦的宁静的小村庄。罗小布小心翼翼把车驱上那不足丈宽的小石道,依言在村头的坪场上停下,一行人步行至不远处的青云家。
破旧的木门虚掩着,安宁挣脱萧香的手,卖力的蹬着小短腿冲上石门槛儿,猛的推开门朝里面喊:伯伯——青云叔——
院里静悄悄的,屋檐下的鸡笼里传来“咯咯咯”的鸡鸣声,不一会儿,大屋里疾步出一名老汉,黑瘦的脸笑成菊花样,张开双臂把自动投怀送抱的安宁搂起来,揉搓一把再抬眼一看,眼前这些时髦俊俏的男孩儿顿时让他局促起来,环眼自己粗陋的家,老半晌才憋了句:“进来吧,太阳烈着呢,别晒伤了。”
“伯伯,你别客气。”安乐笑着扯了扯身边的牡丹,调侃道:“进去吧,枯萎了就不美了。”
老汉把家里难得拿出来用上一次的竹木椅都拿出来,拭净,排成一列,又把生锈了的落地大风扇移过来,憨笑道:“坐吧,赶了大老远过来也辛苦了,这天气可热的,路又不好走。”
“我们回家了,早上是从家里出来的。”安宁欢喜的说着,又眼巴巴望他:“伯伯我想吃粥,还想吃炒四季豆和黄瓜。”
“诶看我,差点就忘了。”老汉不好意思的搓搓手,“你们坐着,我去弄些吃的。都是些素菜,你们可别嫌弃。”
“伯伯,不麻烦了。”安乐拉住他,“车上有饼干什么的,一路吃着到这儿,不饿。”
老汉拍拍他:“不饿也吃些,总不能让你们老远来一次连口粥都没喝上啊,不麻烦的,坐着吧。”说罢便往屋后的厨房去,半路又转头说:“呆会儿青云也要回来吃午饭了,他一早就去山坳那边看玉米去了。”
“朴实的老人家。”宁珂对着老汉的背影说,仔细打量了眼几乎算是家徒四壁但却很干净整洁的屋子,又说:“朴实的家庭。”
“伯伯可好了。像李伯一样好。”安宁抢道。
牡丹捏捏他扬起的小下巴,靠向椅背闭上眼,没一会儿居然就在这陌生的地方毫无防备的睡着了。宁珂和罗小布见惯不怪,萧香则有些惊讶。
“他睡眠不足,早上起得太早了。”安乐解释,侧头睇他宁静柔软的睡颜,抬手帮他把被压紧的衣衫下摆轻轻扯出来,又恶意的揉了一下他的耳朵,活脱脱一个登徒子。
萧香将这一举一动甚至细微的表情一一纳入眼中,笑应了声,不再说话。
十二点半刚过,一阵稳健有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木门“咿呀”被推开,扛着锄头提着塑料桶戴着宽檐竹片帽的青云出现在众人眼中,他愣愣站在门口望着穿着打扮与这家格格不入的几人,半晌后才把东西放下,咧嘴走过去把乐吱吱的安宁举起来,佯装疑惑:“这么可爱的小娃娃怎么跑到我家来呢,是从天上掉的还是从水井里钻出来的呀?送给青云叔了好不好?”
安宁咯咯直笑,紧揽住他的脖子说:“你问哥哥呀,他说送就送了。”
“青云叔喜欢就送了。”安乐打量着青云,笑道:“青云哥,我来前还想着要是碰巧遇上你结婚那该多好,我一定备大礼送给嫂子。”
“我不指望他了。”老汉端着大圆竹筛从后屋出来,把上面白白绿绿的菜盘子和碗筷摆上桌,招呼大家过去开饭。
青云望向犹在睡觉的人,拍拍安乐肩膀,眼神询问。
“不用理他,饿了他自然会醒的。”安乐摇头笑,跟他一一介绍随行的人。
“我刚进村口的时候还奇怪怎么会有这么辆车停在那儿呢,好些孩子妇女在一旁围观,叽叽喳喳说人都上我家了,我想了一路也想不出居然会是你们。”青云环了几人一眼,落在安乐脸上,“刚一看你差点就认不出来了,年轻孩子就这样,一年一个样,变化快得跟六月天似的。”
“那我变了么?”安宁插嘴,满眼希翼。
青云装模作样上下打量他,看他两只眼珠子滴溜溜跟着他转、表情也越来越紧张,蓦然朗笑,连连点头称赞:“嗯,娃娃长高了长俊了,再过几年就跟哥哥一样了。”
“嘿……”安宁得意又赧然的笑。
老汉笑眯眯说:“你们今天不赶时间吧?要不在这儿挤一晚,明早再走?”
“不了伯伯,我是不赶,但他们赶,下次再过来看你们吧。”安乐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但人太多了不好住下,又玩笑道:“您老可得帮青云哥盯紧了,过年我要是再回来,想吃青云哥喜酒呢。”
“你急什么呢!”青云乜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一直惦着你的婚事呢。”萧香笑道,“一看见你送的那两顶帽子就嘀咕青云哥什么时候结婚呀?都成他的心愿了。”
“这小子没福份,人家介绍过来的丫头最后都嫁别人家去了。”老汉好气又好笑,“随便他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希望能赶在我入土前见他成家就好了。”
“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呢,都赶紧吃吧。”青云不耐烦的挥挥手。
下午两点半过,众人告辞了,安乐把牡丹叫醒,临行前留了电话给青云,叫他有事或有时间去燕城了打电话给他;青云笑笑,点头应好,跟老汉一起送他们到村口,望着那车子绝尘而去,久久收不回目光,心里落空空的,似乎有什么东西也随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青云啊,爸拖累你了。”老汉拍拍他的肩膀,叹息。
“你说什么呢!你要不生我才不累呢。”青云搭着他的肩往家里走去,轻松道:“山坳那边的玉米长得不错,过几天我再去埋些肥,你看要不要再埋些豆种?”
“埋吧。”老汉望着他年轻端正的眉目,欣慰又哀忧。
青云,未逢黄石书谁授,不坠青云志自强。少年时从一个挑货郎口中得知这句话,老汉便铭刻于心,青年时说媒成家、有了儿子,不顾宗亲里向来严守的辈份,硬以“青云”为名,希望他日后有青云之志飞黄腾达,可这“青云”却不得不为了他留在这山旮旯里,只能偶尔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希冀眼神遥望山外。
重重山外,苒苒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