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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旧病复发 ...

  •   晚上。
      水墨村的青壮男丁几乎倾巢出动,蜿蜒曲折的火把在黝黑的密林中闪耀。
      “阿牛!你们在哪里?”
      “阿船!回来!”
      夜风呼啸,丛林的夜寒冷、凄清,声声呼唤回荡在大山深处。
      龙皓和袁康被分在一组,从半山腰沿着溪水蜿蜒而上寻觅失踪者。深山老林里灌木丛密布,溪水之畔时不时跳出一两只□□,“呱呱呱……”它们虎视眈眈地审视着这群擅闯领地的不速之客。
      “哎呀……”龙皓一个不小心踩进了溪水中。
      “喂!”袁康及时拉住了莽撞的师弟,“黑灯瞎火的,你小心脚下,踩进水里没关系,踩着了毒蛇什么的,就麻烦了。”
      “知道……哎呀……!幸好师父没跟我们一起来,这山路陡得要命。”
      袁康拿着火把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皱眉道:“嗯,我方才吃饭的时候,还担心师父也要跟过来,想着怎么劝他呢。半夜的林子太冷,他要是跟了过来指不定要犯咳症。”
      “对啊,幸好师父被我们劝了两句,也就不再坚持了。”
      “嗯……那边,我们去那边找找,再和董大叔他们会合。”

      东方发白,一夜的努力还是无果。
      黎明的晨曦中,满脸疲惫的汉子们垂头丧气地返回村里。溪水旁边正在盥洗衣物的婆姨们手里还提着棒槌,却立刻围上来焦急地追问结果。
      董铁衣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担忧:“找不到这两娃。”

      村口,匆匆奔出的秋婶闻言,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阿牛、阿船,你们到底去了哪里?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得下去!”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解着:“秋婶,别这样,或许孩子只是贪玩迷了路,过几天,他们自然会回来。”
      “你们都在骗我,他们……他们只有十二岁,都三天了,老林子里的黑熊野狼这么多,他们怎么捱得过去。”
      满脸绝望的秋娟婶子在众人的劝解下,渐渐停止了抽泣。她失神地望着溪水半晌,木然走回了村里,死灰色的脸上浑然没有半分表情。

      就在此时,村里又奔出了个中年妇女,急冲冲地拉着董铁衣道:“董家大哥,东子是不是和你们一同出去了,他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东子只有十二岁,我们怎么会带他进山找人。”董铁衣诧异地回答道。
      “可是,东子从昨晚就不在家里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
      “最近村里怎的老有小孩失踪?”
      “就是啊,太奇怪了。”
      “是不是招了什么邪气?”
      “别瞎说。”

      袁康和龙皓一路行来,师兄弟两人似乎心里都藏着一些难以启齿的话题,然而谁也不肯率先出声询问。
      便在此时,前方的石道奔来一位须发苍苍的老者,龙皓认得他是经常和林业平对弈的臭棋篓子童老伯。
      “快!快!不好了,秋婶寻,寻短见了……我们发现她的时候,人都没了。”
      “啊?”
      龙皓和袁康吓了一大跳,慌忙道:“在哪里?”
      “跟我来,救人。”
      “喂,童伯,阿秋婶的家在那边,你往我家跑干嘛?”
      “她在竹楼那边跳湖自杀,你师父想去救……”
      “你说什么?”袁康神色大变,猛地推开挡在前面的童老伯,发足狂奔而去。
      可怜童老伯一把年纪,被撞得得踉踉跄跄跌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嘴里凄惨地喊着:“哎哎!我的腿,腿抽筋了!扶我一把!你这小后生……喂,你们两个小兔崽子,都不管我了!”

      等龙皓奔到湖边的时候,袁康正抱着倒地不起的林业平焦急地唤着。而草木青葱的湖畔倒着一位浑身湿漉漉的布衣妇人——正是寻了短见的秋婶。
      “师父怎么了?”
      龙皓一脸的张皇失措,扶着林业平手臂唤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他声音里隐隐带了几分哭腔,“师父,你可别出事。”
      “咳……咳……我没死!”林业平被他晃得脑子发晕,猛地呛出了几口水,勉强道:“只是,喝了几口水而已。你去看,咳咳……看看秋婶。”
      “秋婶?”龙皓俯身趴在妇人的胸口听了半晌:“她还活着,没事。”

      后面涌来了一堆的村中人,童老伯瘸着腿,使劲地喘着粗气:“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呼呼……我刚才拭过她鼻息和脉息,都没了。现在又活转回来,真是菩萨保佑!”
      “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菩萨一定会保佑阿牛他们的。”
      “是啊,秋婶,你不要再做傻事了。”
      “师父,你脸色好差,真的没事吗?”袁康担忧地询问道。
      “师父,我背你回去。”龙皓自告奋勇地蹲下身子,“师父,我背你!”
      “不用了,扶我回去。”
      “林先生,谢谢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周围的村民七嘴八舌地道。
      袁康丝毫不理会众人的道谢声,他带着几分恼意推开了围观的众人:“好了好了,没事就散了吧,我师父要回去休息。”

      然而,回到竹楼的林业平并没有真正得到休息。
      因冰冷的湖水刺激了他的呼吸肺气,许久没有犯的宿疾在半夜被彻底引发。等到袁康和龙皓在睡梦中听到隔壁剧烈的咳嗽声而闯进来时,林业平伏在塌上,胸口起伏间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着窗前模糊的星光,依稀可见雪白的被褥之上,喷洒了数点醒目的血珠,而床榻前的地板竟然也淤积了一滩稠凝的血液。
      “师父!”
      “咳咳……皓……儿……”林业平的神智因痛苦而涣散,咳出的血,犹如梅花绽放。
      “我在!师父,我在这里!”龙皓的接下来的行动无比迅速。
      他扶起师父,三下五除二地在他身后垒好了靠垫,不停地给林业平顺气捋背,嘴里吩咐袁康去橱柜里拿草药。
      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袁康因为心情紧张,手指不停地发抖,连划了几次都没打燃手中的火石。
      “我来!”就在袁康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龙皓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摸到了几味必须的中药。
      “阿康,拿着,快去烧火煎药。”龙皓的声音无比冷静。
      “师父好久没犯病了,这几份药会不会……”袁康有点迟疑。
      “不会。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替师父预备好来年的草药,绝对不会失效。你发什么呆,快去啊。”
      “好,好。”

      袁康捧着热气蒸腾的药罐走入房中的时候,林业平虚弱地喘着气,正迷迷糊糊地斜倚在龙皓的臂弯里。
      “师父,好点没有。”
      林业平勉强睁开了眼,气若游丝地低语道:“没……事了。”他的鬓发被冷汗黏湿,发梢垂落,面容憔悴,苍白如雪的脸颊上带着几分病态的胭色。
      昏黄氤氲的烛火下,白衣人清隽的容颜显出了几分难言的凄魅秀色。
      龙皓的脸上再也不见半分稚气,他动作娴熟地扶着怀中人,细声耐气地安慰道:“师父,来,喝药吧,吃了药就好了。”

      “师父,你的……身上怎么有血?”龙皓眼见林业平左肋位置,隐隐有血晕渗出,大吃一惊道:“怎么回事。”
      林业平竭力阻止了龙皓查探伤口的手,喘道:“是……白天下水救人时,被湖底乱石给撞的,咳咳……小伤口而已……不要大惊小怪……”
      “师父,还是上点药吧。”
      “不用了……皮外伤而已!咳咳!”

      “师父,喝药。”
      “唔……”陷入昏睡的林业平很配合地饮下了浓腻的药汁。
      “师父,慢点喝,别呛着。”龙皓小心翼翼地服侍了林业平就寝,又仔细地替师父掖好被角,回头诧异地道:“阿康,你干嘛看着我发呆?”
      袁康默默地站在烛光不及的阴暗角落,亲眼目睹了林业平躺在龙皓怀中痉挛、抽搐、挣扎的所有过程。然而——眼前发生着的一切,似乎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怎么,吓傻了?是了,你跟随师父的时候,师父从没像今晚这样……没事的,放心好了。”
      “你们以前是不是经常这样?”
      “是啊,师父以前时不时地半夜犯病。”
      “今晚我来伺候师父吧。”
      “还是我来,我比你有经验。”

      他是他的徒弟,
      他是他的师父。
      那种纯粹的拥抱,毫无隔阂。那一刻,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光明。
      是的,
      他们所经历的很多东西——朝夕相对的信赖,生死一线间的依恋。自己没有机会参与,也没有资格参与。
      这一瞬间,少年心中涌起了微妙的失落和伤怀。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龙皓安慰袁康的话,没有发挥作用。
      几天的功夫下来,林业平的病情没有太大起色。他虽然已经不再半夜发病气喘,然而容色却日益清减,脸色越发憔悴。
      袁康没有龙皓那么乐观达意,他开始忧心忡忡地去寻访药方。从浩如烟海的典籍到民间流传的偏方,凡是能对病情有帮助的法子,他一个人躲在厨房偷偷试过不知道多少。
      看着徒弟满怀希望端来的每一碗汤药,林业平总是含笑颔首,他甚至从不过问袁康到底给自己喝的是什么?
      这几天,他只能卧床休息,透过青碧色的窗棂,淡淡地凝视着满川风烟,镜湖碧水。
      深山秋色。
      万里晴空。
      清洌洌的湖水倒影幽然,不时有几只落单的孤雁滑过。遥远的天际,传来的哀哀嘶鸣击碎了竹楼的平静。
      “入秋了!落单的大雁也该回去了!”林业平的神色有几分怅然。

      “师父,”袁康推门而入,低声唤了一句,“我刚熬的,趁热喝。”
      “先放这里。”
      “师父,你怎么现在不喝?” 袁康垂眸而立,黑沉沉的眸光落在手中水波荡漾的药碗上,端药的五指越收越紧,险些掐进了药汁里面。
      “康儿,说了,我一会儿再喝。”
      “嗯。”袁康淡淡应了一句,转身出去掩上了房门。模糊的星月下,隐约可见少年的深瞳中有几丝难掩的失落和愤懑。

      学馆早已闭关多日,村里的孩童又失踪了一个。整个水墨村闹得沸沸扬扬,有小孩的家庭更是人人自危。
      龙皓不敢跟林业平回报这几日听到的消息。
      偶尔林业平问到学馆的事情,龙皓只道:“村里的人还在找,阿牛和阿船暂时没有找到。”
      而林业平对这些似乎没有上心,或者说纵便是有心,但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学馆先生,面对水墨村突如其来的变故,病体欠安的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袁康一如既往的早出晚归,去采集那些罕见的药方,晚上便煎好药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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