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单薄爱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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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予眠长发伏在肩头，衣服又宽松，身影绰约、雌雄难辨。
人群中依稀有两声起哄的，喊：“美女！嫁给他吧！”
被求婚的当事人眨了眨眼睛，只觉得那一瞬，时间像是突然定格住。
江逸盯着他，所有人都盯着他。
这一刻，他陈予眠就是唯一的焦点。
顾不上询问男人什么时候准备的戒指，他便把手伸了过去。
应该是左手吧。
他没经验，但看了许多影视作品。
江逸喜出望外，他更是没什么经验，尽管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可没有一次幻想过陈予眠会同意，这次破釜沉舟，居然能……
男人嘴唇和手都在哆嗦，捧着他的手，差点把戒指掉了，颤颤巍巍地穿进他的中指，尺寸刚好。
“太好了，太好了……”
他说话声音都变了调，眼圈泛红，捏起他的手指凑到唇边。
陈予眠却缩回手：
“快起来，我该登机了，你也赶紧走吧。”
他来不及观赏两眼自己手上五克拉闪闪发光的大钻戒，就急着撵他走，匆匆转身。
江逸脸色霎时间一僵，从跪姿倏地起身，趔趄了两脚，跌跌撞撞追上去，伸出手，当即扯住他的胳膊：
“你不是答应我了吗？为什么还要走？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呢！”
“我凭什么要为了你留下来？”
陈予眠甩开他的手，目光中的决绝似带有些许疑惑：
“我不会为了任何人而留下来，不管是谁。”
男人双手下垂，肩膀也垮了下去，耳边是无休止的嗡鸣，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陈予眠的背影渐行渐远，远得他看不见。
他闭上眼，将手中机票撕碎，与戒指盒一齐掷进垃圾桶。
围观群众没听到两人的对话，略有唏嘘，江逸只扭头冷眼一观，便大步流星地离去。
他不是直飞，改了去东京转机，换成头等舱。
在东京机场等待的几个小时，陈予眠随便逛了几家免税店，把手机关了丢进包里，只刷卡，买了一大堆玩偶挂件和药妆。
再度登机后，他躺入头等舱的座椅，才意识到，这回是他难得独自坐飞机。
以前假期出去旅游，都有江逸陪着他，从机票到酒店，没有一点需要自己操心。
男人一向就是这么体贴的。
可惜现在……
他不禁摊开手掌，仔细瞧瞧那枚钻戒，又大又闪，几乎遮住了他的手指宽度。
陈予眠喜欢漂亮的东西，如果再贵一点、光彩夺目，就更加喜欢。
而手上这枚钻戒无疑买到他心里去了。
他爱不释手，反复欣赏着，心中平静下来，脑中一些与江逸曾经相处的美好画面也不由自主往外冒。
“您好，欢迎乘坐本次航班……”
英语不算很好的空乘小姐拿来了面膜和护肤品，问他喝点什么。
陈予眠心情不大好，说要喝酒。
“香槟吧。”他撑着自己的脑袋，神情恹恹。
但脸边那颗鸽子蛋实在是过分引人瞩目了，忽略忧愁的目光，倒显得他整个人容光焕发。
空姐忍不住跟他攀谈两句，问他是否新婚？
陈予眠笑了笑，将手机打开，并没关掉勿扰模式，点开相机让对方帮忙拍几张照片。
他摆好姿势，空姐也经验丰富，精准又轻松地构好了图，把他手上亮瞎人的戒指和漂亮脸蛋全部框进去，相当出片。
陈予眠很是满意，谢过空姐之后，便点开了小红薯，PO上去两张图，一张live，一张静态。
配文是：
[我要好多好多钱，还要好多好多爱。]
之后，他就又关了机，窝进座椅里看电视。
睡一觉起来，飞机着陆。
陈予眠打了个哈欠，一查手机，纽约正是早上，刚刚日出时分。
但，他今天就要立即去杂志社向Nancy报到了。
这街道上的一切都令他新奇无比，他只跟麦当劳叔叔比较熟，就点了一份套餐带走，打车前往江朔为他安排好的公寓。
短短几天，江朔这个精英律师还算靠谱，安排得相当妥帖。
可惜陈予眠马不停蹄，没时间细细观察屋子里的陈设，放下行李，匆忙冲完澡换身衣服，就又出了门。
他往嘴里塞了口汉堡，每一层都已经冷透了，很难嚼。
陈予眠本就食不知味，狼吞虎咽只为果腹，灌了很多水，否则非得噎死。
他擦干净嘴，涂了层唇膏，出租车也恰好停在大楼下。
“早上好，我是Nancy的新助理。”
陈予眠乘电梯抵达三十层，径直进门，对前台小姐开口。
那人请他稍等，握起座机电话的听筒。
很快，有一位高挑的女士走出来，视线定在他身上：
“你就是陈Yumi吧？”
听了她的话，陈予眠微微一愣。
“是的，我叫陈予眠。”
他用中文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可对方仍旧不能正确发音——
“见到你很高兴，Yumi，我是Nancy的助理Sarah，请进来吧。”
助理？
陈予眠疑惑，眼睛似有若无地瞟向她的肚子。
Sarah带他进了主编办公室。
直面这位业界著名的魔头，从网络媒体走向现实，陈予眠不免有些激动。
他提前拿出包里准备的全英文简历和几张设计手稿。
Nancy似乎在忙，眉头都没抬，陈予眠便跟她打了招呼，将自己的文件摆在桌角。
对方才挑起眼皮，没给他的简历半个眼神，略翻了两下手稿本。
“你就是Noah送来的人？”
女人倚着靠背，双臂环在胸前，尖锐的视线将他从头到脚审视一遍。
“对，我毕业于国内的崇文大学美术学院，设计专业，毕业之前就在Noah身边工作，这些是我本科期间的……”
“你多高？多重？”
Nancy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他的话。
陈予眠一怔，低头瞧了瞧自己，诚实地回答：
“175cm，体重最近没称，应该是63kg。”
女人旋即皱眉。
“太胖了，再减掉十斤，而且你这裤子并不是这个品牌的当季新品吧？”陈予眠听她这样说到。
男生不免又瞅向自己的双腿，扯了下嘴角：
“我去年买的，穿着挺舒服呀。”
衣服暂且不论，他胖吗？！
陈予眠震惊，就这么几十秒，他的品味和身材竟然都遭到了巨大质疑！
而Nancy已经收回眼神，冲Sarah摆了摆手——“让他出去吧。”
Sarah正要带他离开，陈予眠却拦了一下，微笑着缓缓走上前，把自己的简历和手稿扶正。
“我们第一次见面，彼此不了解，主编心有疑虑也很正常，但我自认为我的设计水准不在Noah之下，给我三天时间，你会对我改观的。”
Nancy轻嗤一声，眼神才再度挪到他身上。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的试用期就是三天，三天之后如果我不满意，你便自行离开吧。”女人神情威严，说出来的话不容置喙。
“好啊，”陈予眠答应着：“手稿就留在你这儿吧，三天之后我再来拿。”
领导没言语，Sarah就跟在他后头出了门。
“你可真大胆，我听见你那些话，忍不住心惊肉跳的。”
这两句话说出口，Sarah显露出些不同于外表的活泼气。
“Sarah姐姐，大家都很怕主编吗？”
“不，应该说敬畏才对，她是我们所有人的领航员。”
陈予眠笑而不语，被他安排到工作岗位。
Sarah一路上给他介绍：
“我是Nancy的临时助理，Emma走之后，我就一直在她身边工作，真是每天都提心吊胆，幸好你来了。”
“还有三天试用期呢，我也不一定能留下。”
陈予眠笑道。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笃定，自己一定会留下来。
只一天，他就感受到了《The Ode》内部的紧张氛围，比在摩范累了不止十倍。
以前偶尔翻一翻杂志，配着下午茶，也仅仅是粗略浏览，并不能得知其背后的辛苦。
虽然是第一天，陈予眠也尝到了加班的滋味，幸亏住处离公司不远。
他饿得前胸贴后背，记起网上说这里外卖很慢，就提前点好，人还没到家，外卖先等候着了。
陈予眠拎起外卖袋子进了家门，抬手打开灯和空调，才算放松下来。
入夜，往窗外看，纽约和京城貌似也没什么区别了。
都是高楼大厦，灯火璀璨，月亮也是同样的一轮。
他尝了口奶茶，是在国内喝过的品牌，味道差不太多，只是另一份面条都坨了，不怎么好吃。
“等明天，得去趟超市，多囤点吃的在家里。”
陈予眠自言自语道。
耳边太过寂静，他的叹息都那么清楚，再度看向窗外，心里才溢出些许悲戚。
陈予眠走到窗台，举起手机对着夜空定格。
他本想再发条动态，屏幕上却弹出一条视频邀请。
看到头像和微信名，陈予眠吓了一跳。
本来打算吃完饭组织组织语言再跟宁琛联系的，他怎么这么着急！
要是不接通，男人肯定要担心，没办法，陈予眠只好点了下右边的绿色按钮。
“人呢？”
宁琛低沉的嗓音传来。
京城那边艳阳高照，正是早上。
陈予眠磨磨蹭蹭地露出全脸，喊了他一声。
男人沉下脸：
“敢接我电话，不敢看我？”
“我害怕。”陈予眠嘟囔着吭声，眼睛一挑，装出一副可怜相。
隔了大洋，男人也只得吸了口气——“现在才知道害怕？先斩后奏的勇气去哪儿了？”
陈予眠又耷拉下脑袋不说话。
“出国前那些日子，你都是跟谁在一起？受了谁的鼓动？”
“没有人鼓动我，我自己要来的。”
“你就算要去，也不可能不事先跟我商量。”宁琛张嘴便戳穿他。
陈予眠扭过脸，就是不肯供出江朔——“你不用去工作吗？怎么还跟我聊……”
“烦我了？事已至此，看来我是管不了你了。”
“我都二十五岁了！宁琛，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陈予眠两只眼睛瞧着他：
“半年，我只需要半年。”
“国外的饮食，你大概吃不习惯，到时候叫江逸给你请一位保姆照顾，有花钱的地方，不用缩手缩脚，尽管张口。”
“你、你知道他和我的事情了？你不反对吗？”
“反对又能怎样，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江家门第不低，江逸也算知根知底。”
宁琛语气平和。
陈予眠反倒有些惊讶。
其实，他之所以答应江逸的求婚，一半原因是心软，一半则是跟江朔赌气。
但结婚这件事，他还真没仔细想过。
他不由得再次看向自己指间的钻戒，心情隐约有了些变化。
“好了，你那边夜深了吧，早点休息，等有时间再慢慢聊。”
半月时间过去，陈予眠逐渐适应了纽约的节奏，却越来越容易失眠。
明明白天已经够累了，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凉的，里里外外都冷，从骨头缝冒冷风。
江逸果然给他找了位会做国内家常菜的菲佣，但陈予眠依然吃着不合胃口，日渐消瘦。
就在这时候，他终于给江朔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弟妹。”
陈予眠一听他冷淡的声音，语调立马就变了，带着哭腔埋怨他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长时间不理自己。
“我说过的，江逸和我之间，你只能……”
“不要不要不要！我想你，特别想你，你别说这种话嘛！”
他胡搅蛮缠地撒泼，江朔无奈至极，一打开视频，看他瘦了那么多，更不忍心再说什么。
“纽约其实和京城纬度差不多，气温也相近，我今天感觉天变凉，就想到你了。”
江朔一对含情眼从他脸庞划过：
“可你让我怎么跟你联系呢，看到你，也就想起了那枚漂亮的戒指，戴在你手上那么合适。”
“我、我当时——”陈予眠一时语塞。
“别说了，我不想听，如果你还对我有感情，就别再提其他人。”
“你给了他身份，给了他保障，那我算什么呢？”
江朔拧眉，垂下双眸。
陈予眠着急了：“我爱你呀，我最爱你，你知道的。”
他红润的双唇上下一碰，就吐出一句承诺，多么不足挂齿。
镜头之中，看不出男人幽暗的眸光——
“所以，你要把心全部给我，是么？”
陈予眠连连点头。
有了江朔整日宽慰他，也不再长夜漫漫。
但他也被迫答应，在纽约的这半年，不和江逸来往。
实际上，小江总也忙得不可开交，两边又有时差，如果不是精心安排，根本沟通不上。
江朔却每每都能容光焕发地与他视频。
“之前你推荐给我的那本书，我看过了，但不太懂。”
陈予眠把他搁在一边，捧着电脑。
男人就这么默默陪伴他，像个AI小助手似的，偶尔解答他的困惑：“具体什么不懂？”
“我不明白，沟通的时候又是‘知觉检核’，又是‘聚焦需求’，这样不累吗？”
陈予眠苦着一张脸，手掌托起额头。
江朔轻笑：
“你身上有数不清的优点，自信、果敢、善良……”
“这些闪光点，使你在人际交往中得心应手。但与人交往是可以做筛选的，一个一个，直到选出真正与你性格相投的人。然而在职场里，你没办法随意筛选，大多时候你的上司、客户，都不是自己选的，他们不一定会欣赏你身上的优点，所谓喜恶同因、瑕瑜互见，就是这个意思。”
陈予眠听着，忽而合上笔记本电脑，转过身来，趴在桌上直直看向他，摇了摇脑袋。
“就是，有些人欣赏你的果敢，就会有人厌恶你的莽撞，在他们眼里，这两者在本质上其实并无差距。”
江朔也凑近了镜头，看不出身后背景是在何地：
“你的特立独行，可以体现在设计的作品上，但绝不可以藏在日常沟通里，不管是和同事还是和领导，职场上的陈予眠，不能是我眼前这个完完全全的陈予眠，适当的藏锋、洞察，才是保护自己的矛与盾。”
“刚开始，你可能认为这很麻烦，但只要掌握这种人情世故的诀窍，反而可以提升沟通效能，减少不必要的冲突。”
“哎呀，”陈予眠恼了，敲敲自己的额头：“你说的这些也忒深奥了，比书上的还难懂，有时间我还是去多看看书吧。”
江朔神色如常，没说什么。
陈予眠突然坐起身：
“欸，他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谁？”江朔耳朵支起来，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的变化。
“一个品牌老总，他可是我们的金主爸爸。”
“男的？多大年纪，应该结婚了吧？”
“不知道多大，Nancy说他去年刚离婚呢……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回过去，别是衣服出了什么茬子。”
“好，联系完就早点睡，琢磨不明白的事情就别琢磨了，我托人给你寄了月饼，都是你爱吃的馅。”
“嗯嗯，爱你老公，我把你挂咯。”
陈予眠说完就抬手，延迟太长，江朔只听见“爱你”两个字，紧接着“嘟”的一声。
首都正值中午，江朔按灭指间烟头，整理着袖口转身。
江逸在几米开外立着，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可江朔这个做大哥的心里丝毫不慌，眼瞧着他走近。
“你也嫌屋里头闷？”
男人又点着一支烟，冲弟弟说道。
江逸没说话，只是叹息。
“爸妈还是不同意？”
“不止这些，眠眠好久都没跟我联系了，他这么招人，又单纯，一个人在国外，我怎么放得下心。”
“过节的日子，别苦闷了。”江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逸冷不丁笑了声，抬眸望向大哥：“说起来，今天爸妈为了拖延，居然说要等到你结完婚，才轮到我这个老二。”
“但我看今天的情形，恐怕好事将近啊，哥。”
江朔只当听不懂，沉默地吸烟，不开口。
江逸便继续说下去：
“果然，铁树不是不会开花，是没碰上仙女，嫂子肯定是美若天仙吧，我可从没见你对谁这么温柔过……也让我八卦八卦，刚才是跟哪位千金小姐视频呢？”
江朔仍旧笑而不语。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单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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