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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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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无咎收回手,笑挂在唇角,冷冷的。
他指尖虚空描着江跃鲤眉眼,喃喃自语:“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因为害怕吗?是啊,所有人都在害怕我,现在我浑身魔气,无数生命死在我手上……”
之前在象屿山看到她,她恐惧到了极点,他便觉得不对劲。
甚至下意识认为,她是其他人伪装的,是假的……
可是又看不出一丝破绽。
那个人……是她。
也不是她。
回到魔宫后,他一个人站在房里,一直想,一直想,想了许久,却想不出一个让他信服的原因。
然后,她进来了。
江跃鲤方才察觉到痒意,挥手驱赶时,动了圈在她手腕的猫尾。
胖猫没有试过挨着人睡觉,这一觉格外舒服,尾巴传来动静,被扰醒时还带着几分慵懒的倦意。
它微微抬起眼皮。
下一瞬,眼睛猛地睁大,都瞪圆了。
圆圆的眼眸里,倒映着主人面无表情的脸,他的眼神冷飕飕的。
胖猫浑身一颤,背脊瞬间弓起,毛也炸开一圈。
主人时常这样,赤着脚在魔宫长廊里无声行走,像个游荡的幽魂,也因此,经常会吓到它。
想起来,它还满肚子苦水,有时候因为惊吓过度,它还一撮一撮地掉毛……
大手朝它伸来,手指修长,轻而易举捏住它的后颈,轻轻一提,便将它提了起来。
然后,它久违地落入了主人的怀中。
胖猫浑身僵住了。
在它有意识起,这几百年间,主人这么抱它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今天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吗?
猫猫想不懂。
凌无咎盘腿坐在地上,将胖猫圈在怀中。
他动作何曾这般温柔过……
胖猫只怀疑一瞬,便天真地以为主人终于改了性子,不禁放松下来,眯着眼,任由他动作。
凌无咎动作漫不经心,捏起一只猫爪,指腹轻轻一按,锋利的爪尖便弹了出来。
不知他从哪儿摸出一把小巧的银刀,长睫毛低垂,“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剪掉了最尖锐的部分。
胖猫:?!
嘤!
没什么事,干嘛要剪它的爪子。
凌无咎神色平静,动作不紧不慢,在暖黄的烛光下,坐在江跃鲤身侧,一个接一个地修剪它的爪子。
这个场景仿佛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常。
胖猫脸都耷拉下来了。
作为魔界赫赫有名的凶兽,修剪指甲这种事,实在有损威严。
它不懂为何主人要剪它的爪子,这让它还怎么出去见人?还怎么打架?
胖猫心里苦,但是它不能说。
翌日。
江跃鲤一觉睡到自然醒,刚醒来时还有些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在公司午睡时做了恶梦。
她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心道:这破班真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直到感觉身下的床触感有些陌生,她睁开眼,入目是空旷古朴的房子。
哦,对了,她现在在魔宫。
江跃鲤坐起身来,胡乱抓了把头发。
妈的……好想回去上班!
光线昏沉,长明烛烛火跳动。
江跃鲤抬手梳顺头发,转过身去,在药箱里翻找水囊,顺便将还在呼呼大睡的乌鸦提起来,将它摇醒。
乌鸦瘫软得像一条黑抹布,半撑着眼,任她揉搓,张着翅膀瘫在地上。
她猛灌一口冷水,冰冰凉凉的触感直达小腹,这才把起床的怨气给散了。
一会得找机会出去,白天应该比晚上要安全得多。
这时,江跃鲤忽然想起,怎么胖猫不见了?
她翻遍了被褥,愣是没找到那只圆滚滚的身影,昨晚撸猫的手感还记忆犹新。
又找了一会,实在找不到。
江跃鲤挠头。
总不会时一场梦吧……
本想放弃,不料手按在地上有些刺痛,她抬起来一看,是粘在掌心的猫指甲。
奇怪,猫怎么变成猫指甲了?!
江跃鲤不了解这里,总觉得什么事都可以发生,便不再纠结。
她把猫指甲往箱子里一放,利落收拾好其他物品,卷好铺盖,抱着乌鸦,背上她的药箱,便打断离开。
贴着门听了片刻,确认外面没有动静,江跃鲤这才推开一条缝隙。
她先探出半个脑袋左右看了看,长廊空荡寂静,既没有妖兽,也不见天魔。
很好。
轻巧地闪身而出,反手将门轻轻合上。
魔宫内部光线昏沉,方形天井投下的微光带着湿冷的潮气,玄黑铁链压迫感十足,江跃鲤心中再次有升起一股窒息感。
她没有耽搁,按照昨晚记下的路线,快步穿过曲折的回廊,沿着楼梯一路旋转而下,很快便抵达了高耸的殿门。
踏出大门的一瞬,天光骤亮。
原来外面晴空万里,只有楼阁内才笼罩着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
作为外门弟子,虽说不是什么高手,但好歹修炼过,一夜休整后,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
江跃鲤快速穿过空旷的广场,很快便远离了压抑的宫殿。
此行异常顺利,轻易便出了魔宫大门。
江跃鲤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度。
大门外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没了打斗的痕迹,也看不到一点血迹,仿佛昨天的炼狱只是一场幻觉。
她没有过多停留,径直朝着山下走去。
这山特别高,石梯蜿蜒而下,走得她恐高症都犯了,两腿酸酸软软的。
——
九霄天宗。
大殿内,檀香缭绕,肃穆庄严。
一白须老者端坐于上首,他银发高束,面容肃穆,身着月白法袍,上面绣着繁复的云纹。
老者双目微阖,手指轻叩扶手,周身威压如山岳般沉抑,令人不敢直视。
殿中站着一名身着青色华服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微微躬身。
他笑得命相当命苦。
“宗主明鉴,真不是我不作为,实在是因为灵气不足,导致了灵田日渐枯竭,灵兽萎靡不振,若不加大灵气供给,收成恐怕难有起色。”
老者猛然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他双目如电,声音沉冷:“你去年便没有按要求提供足量的货,如今还敢来讨价还价?”
中年男子身子一颤,腰弯得更低了。
他所在的宗门虽不算小,但在掌控灵脉的九霄天宗面前,也只能是俯首听命。
毕竟若是惹了九霄天宗不喜,他们可以截断灵气输送,一个宗门便会因此快速没落。
其实老者的怒火并非来自于他,只不过他恰好撞在了枪口上。
老者真正烦闷的,是昨日谈判的失败,送去的百来人折损殆尽,只剩下一个重伤的陈峰主逃回。
如今五位长老都在闭关,如果真的要对付天魔,势必惊动他们。
届时问责起来,自己这个代掌宗务的,首当其冲。
其实多分些灵气给下宗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人偏偏选在这焦头烂额之时来触霉头……
他自己尚且一肚子气,并不想如他人所愿!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白影如风般掠入大殿中,来人单膝跪地抱拳道:“宗主,弟子有要事禀报!”
老者袖袍微振,不动声色地对中年男子摆了摆手,不耐道:“你的事容后再议,先回去吧。”
中年男子张了张嘴,见了老者不耐神色,最终只能深深一揖,黯然退出大殿。
待那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老者才略显疲惫,侧靠在扶手上,指尖轻揉太阳穴:“说吧,何事?”
“禀宗主,灵韵峰……发现了一名活口。”弟子有些迟疑。
老者揉按的动作顿住,缓缓睁开眼:“灵韵峰不是已经搜查过数遍了吗,怎么如今才发现活口?若是有人擅闯禁地,按宗规处置便是,何必来烦扰我?”
“是昨晚幸存的弟子……”
“说清楚。”
“她是从魔宫里活着出来的,此刻正在下山途中,已派人暗中跟随。”
“什么?!”
“咔嚓”一声脆响,檀木扶手在老者掌下碎裂。
老者猛地站起身,又强自按捺住情绪缓缓坐下:“她都进了魔宫,还能活着出来?”
难道是那位在魔宫布置的阵法出问题了?
“宗主,是否需要派人接洽。”
老者捋了两把胡须,沉吟道:“不急,灵韵峰在天魔的神识范围内,待她离峰后再接触。记住,远远跟着,不要打草惊蛇。”
“弟子遵命。”这名弟子抱拳行礼,正要退出大殿,却被老者突然叫住。
“且慢。”老者捋着长须,问道:“玉衡,从魔宫活着回来的,是哪个峰的弟子?”
来禀报此时的人,名为苏玉衡,曾是天剑峰排名第二的弟子,自从他的大师兄入魔后,他便晋升为天剑峰大弟子。
此人处理事情冷静沉着,宗主认为他也是个极好的苗子,便将其拉拢到了门下。
九霄天宗一宗九峰,各峰之间有着隐隐的竞争关系,现在不知哪峰出了这个天才,若是能作为九霄天宗与天魔的桥梁,前途不可限量。
作为一宗之主,也要平衡各峰的势力情况。
苏玉衡恭敬道:“是外门弟子。”
“外门?”老者眼中闪着欣慰的光芒,“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啊,想必是一个天资聪颖,胆识过人的人!”
苏玉衡嘴角抽了抽。
他对那位“天资聪颖”的外门弟子的第一印象……着实算不上好。
他看到她时,她正在下山,全靠两条腿,这两条腿还不断打颤,跟面条似的。彼时她嘴里还碎碎念:“啊啊啊,吓死宝宝了,怎么那么高啊!不行了,我不行了。”
老者感慨道:“如此勇敢的孩子,能入选和谈队伍,定是知书达理……”
“知书达理”四个字刚落入耳中,苏玉衡轻皱了一下眉头。
那师妹有一次差点扭到脚,坐在石梯上拍着胸口,拳头捶地,骂骂咧咧:“我靠,我靠,吓死了!”
老者:“……沉着冷静……”
苏玉衡:并不,她会抱着石柱,逼着眼睛尖叫。
……
“玉衡?苏玉衡!”
“啊?在!”苏玉衡猛地抬头,才发现自己走神了许久,连忙低头:“宗主英明,弟子,弟子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