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计划》四五灵

17、关怀

　　许巍宏整个人一挣，手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恶狠狠瞪着眼整个上半身骤然前倾：“我说了我拍的就是我拍的，什么组织还有谁不谁的，老子一个字也听不懂！”

　　面对这样嘴硬的困兽易烠淡然转身，从任岩珂那里接过显示了许巍宏个人信息的光幕，点进了他孩子的资料。
　　“你儿子今年七岁，早就到了该接受教育的时候，但是他现在还是未入学的状态。我不知道那些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还让你放弃了教师职业。”
　　光幕里关于他儿子的信息并不完整，足够说明许巍宏没有带他孩子配合基地需做的各项调查。

　　易烠将光幕展示在许巍宏面前，那是关于他孩子空白一片的信息：“这样下去无论是以后入学还是紧急情况的就医，很难得到足够的保障。在基地几乎所有事情都要走程序，如果那些人说自己有私人资源，那我很遗憾，九成是假的。”
　　许巍宏冷笑一声：“易指挥使，你不过是中校，是联邦的一条狗！别拿我儿子威胁我，我做的事，值得他以后骄傲！”
　　“是吗，”易烠将光幕还给任岩珂，“许给你未来憧憬的是哪个基地的上校？还是联邦投资人里的哪一位？”

　　许巍宏瞪着易烠一时语塞，手在桌板上紧紧握成了拳：“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家伙，完全不懂熵核带给自然进化的乐趣，新时代就该迎接变化的潮流！人类才能有更多突破！你就该跟那些适应不了熵核进化的野草一起灭绝，你们……呃啊啊啊——！”

　　易烠加大了电流的等级，他张开手，五指撑在桌面，黑色的手套跟旁边红色的按钮在白灯下十分扎眼：“我没有时间跟你扯太多，你背后的人是谁？”
　　许巍宏忍着痛苦大笑，脖子上的筋络都显现出来：“等着吧哈哈哈……像你这种保守的人，很快就要被淘汰了！”
　　这种嘴硬的人审讯多久都是一样的结果，易烠与任岩珂对视一眼，两人走出审讯室。

　　按照往常像许巍宏这种造谣传播的人，一般是被关在三到五层监狱的。但这次，审讯室的门关上后，易烠对门口的看守者说：“把他关到第十七层。”
　　两名看守者对视一望，很快反应过来：“是，中校！”

　　出去的路上，任岩珂走在易烠身旁：“想让他看看地下的异变物吗？”
　　监狱的最后两层是新型复合玻璃建造，坚硬无比，能让里面的人清楚看见地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这两层只有暗灯，对于吸引少量异变物已经足够了。
　　易烠盯了一会电梯门缝外的红光，很快光就由红转成白色：“他这么喜欢进化，就让他跟它们好好待一块。”
　　监狱门口的特种人员绷紧身体齐齐朝两位中校行了个礼，目送他们离开。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回去休息也是休息不了多久，所以易烠干脆就回去洗了个澡，然后坐在床上打开了光幕。
　　易烠本来是想看看现在外面的舆论是否已经好转一点，但消息栏已经不再显示讯息条数，显示三个点的变化让他不得不先打开消息框。
　　很多人，很多条讯息。而且都是在昨晚七点之后发过来的。

　　前面几个人发的讯息最多，特别是汤瑞，发了有二十多条，一直在问易烠怎么就突然露面了，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被什么人骚扰，要不要他过来陪他住两晚。
　　如果说骚扰，汤瑞这二十多条讯息确实挺骚扰的。易烠简单回了几句让他放心就往下一个个看了。
　　像伊瓦、诺晖远几个话多的都发了不下十条讯息，就连德伦平常不怎么说话的人也发来了两条。再往下翻，易烠看到一个特殊的称呼，指尖一顿，点进了对话框。

　　妈：【烠烠，我跟你爸刚才看到你的直播，是联邦出什么事了吗？听你说出任务还有受伤什么的，没什么大事吧？】
　　妈：【我们不了解事情的经过，听你说的那些还挺担心。要是有什么事跟爸妈说说，别一个人憋着。】
　　妈：【别看你爸跟你说话说的少，该消气的早就没事了，他也挺担心你的。】
　　妈：【知道你现在忙，要是有空看到讯息，给妈咪回拨个通讯啊。】

　　易烠看着四条挤在一起的讯息，有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房间里的灯光被易烠调整成了睡眠模式，不刺眼，但光幕的亮光却让他的眼睛有点干涩。
　　这个对话框里上次的讯息发送时间已经是上个月，过去了四十多天。易烠在光幕上敲了几个字：【没事，妈，我这边的事情能自己解决。】

　　这些发来的消息易烠零零散散看了有半个小时，等他想起来自己是准备看论坛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
　　这个时间点即使再喜欢熬夜的人也已经休息，从最新发的言论来看，那些对中区基地联邦不满的人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关于易烠拿出来的证据当然是有人信的，毕竟从他出镜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人动摇了。
　　至于易烠说关于中区基地联邦将会继续支持对熵核进行毁灭的决定，大众中60%站在毁灭一边的人已经开始欢呼了，而另外40%再次开始谩骂，认为中区基地联邦实在目光短浅。
　　这也是易烠能预料到的事情。

　　不过有一点让易烠没想到的是，很多人把目光集中在了许佑身上。
　　昨天许佑进入直播镜头的时候穿的是普通作战员的制服，而“普通”涵盖的是E-J等级的作战员。这个等级的作战员除了身份卡上的等级认证，没有别的什么外在区别可以将他们区分。
　　至于论坛里大家放在许佑身上的关注点：一是外貌，二是身份。没人清楚为什么许佑一个普通作战员能够跟基地中校一起出行，究竟是临时被叫来帮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各种猜测都有。只要是一篇关于许佑的讨论贴，就能有百来条评论。

　　易烠看了两眼，拉出齐樾的对话框。
　　【樾哥，有件事需要找你帮忙。】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点了齐樾的消息还回得特别快，下一秒，他的讯息就发了过来。
　　【直接说，别客气。】
　　易烠将论坛上几篇关于讨论许佑的帖子发给了他。
　　【昨晚来技术大楼出境解释的人是作战部新招进来的，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论坛上关于他的帖子叫人删一下吧。】
　　很快，齐樾又发了一个“OK”的表情过来，易烠完成这件事就躺下开始休息一会儿。

　　自从高塔作战部和指挥部加入新人，现在训练的时间也已经有半个多月，但是两个部门的新人之间还没有磨合过。事关将来任务行动的契合度，也该需要他们一起训练一段时间看看效果。
　　早上七点半，易烠在玄关等电梯的时候倒也没觉得有多累，这样通宵不睡觉的情况他也适应。刚走进电梯里，手腕上手环的急促震感让他不得不打开光幕。
　　是妈妈的拨来的通讯。
　　易烠将光幕的音频转接到通讯器：“妈。”

　　进电梯的时候注意力全在光幕上，易烠没有发现电梯里退到角落的人。
　　“易指挥使，早上好！”
　　“儿子！你真的没遇到什么事吧？别瞒着妈啊！”

　　两边的声音同时传来，易烠看见许佑，朝他一点头，往电梯前端移了一步。但易母的声音足够大，就连许佑也清楚听到了。
　　和家里人讯通对一些人来说是一件比较隐私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易烠会不会这么想，但许佑至少在军校遇到过。他下意识又往角落里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后背都靠着电梯墙了。

　　“中间还要站谁？”易烠感觉到身后的动静看了许佑一眼，结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简直隔了个银河系一样。
　　通讯录里易母不知道易烠现在的状况，还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儿子你说什么？”
　　易烠朝许佑勾了个手，点了点电梯中央，许佑才往前跨了一步。
　　“没什么，刚才在跟同事说话。”
　　易母明显吃惊：“联邦的工作时间又提前啦？现在才七点半，宝贝儿子真是辛苦了。”
　　“没有。”易烠解释，“是在宿舍这边，准备过去。”
　　“噢——”易母拖着尾调发出了个长长的声音，“那还是挺早的。儿子，昨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啊？我跟你爸在东区不太清楚中区的情况，那场直播还是我在中区的老同事告诉我的。你在联邦的事我们是不多问，但要是真有什么别的，跟我和你爸说说，能帮上一点是一点。你看你突然出面，我跟你爸都吓一大跳。”

　　“叮”的一声，电梯到楼下了，许佑跟在易烠身后出了门。
　　“没什么特殊情况，回应了一些事，别担心。”

　　同是去往高塔，许佑隔着两米距离跟在易烠身后。外面的空间扩大，距离也不近，许佑已经听不到通讯器里的声音了，但他的目光却一直在易烠的耳垂上。
　　第一次细看，很薄一片。

　　易母叹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欸对了，我记得后面还有一个孩子也露面了，他说什么突发情况你们都在现场？他怎么样呀，你们都没受伤吧？”
　　易烠耐心回答：“放心吧妈，我们都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易母也是松了口气，“有事一定要跟家里说，知道没？”
　　易烠刚要回应，通讯器里传来另一个低沉的声音，而且听起来有些怒气的样子：“他知道什么知道，这小子从来都不……”

　　通讯器传出的声音忽然变小，易烠知道是他妈捂住了通讯口，紧接着就传来她沉闷的声音：“啧，叫你少说点听不到啊？再多嘴今晚你就去隔壁睡！”
　　易父立马收声。
　　易烠听到的声音再一次清晰起来，易母柔声说：“儿子，妈就说到这，不打扰你工作了，亲一口，么啊！”

　　易烠下意识扭头想躲，但他蓦然想起来这是在通讯。紧急挂断后，许佑终于看见易烠摘下通讯器了。
　　“易指挥使。”
　　易烠回头，他差点忘记许佑还在。刚才通讯的时候许佑太安静了，就连脚步声都像是刻意收起来一样。

　　这个时间点基地路上已经有不少联邦的人，不过大部分都是有固定训练而早起的新人。
　　对于新人来说，像易烠这种位置的人他们接触得很少，只是偶尔训练的时候会在模拟室看到他。有时候不说话，有时候会给他们提点训练技巧，玩笑话从来都没有，一直都是严肃又平静的语气。在他们眼里，易烠是一位高高在上很难接近的总指挥使，对他们严格的要求以至于感觉易烠缺少人情味。所以大部分新人看到易烠打完招呼后，不会多停留，只会快速离开。
　　不过昨晚的直播之后，他们又对易烠多了几分崇敬。另外还有同作为新人且在他们意料之外出现在镜头中的许佑，也成为了联邦里一个训练闲暇里的讨论话题。

　　“怎么了？”易烠问了许佑一声，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米。
　　许佑有些不太自然挠了下脖子：“也没什么事，刚才……你家里人给你拨的通讯？”
　　易烠听了回过身继续往前走，许佑快步上前跟易烠并肩前行。
　　“嗯。”
　　“那感觉，你家里人好像对你身边的人还挺熟悉的。”

　　奇怪的注意点倒是让易烠有些发笑，但他并没有笑出声，只是语气变得轻松起来：“你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啊，没有，别误会。”许佑急忙摇头，“也不是故意听的，就是刚才听到你说的话，感觉是这样。”

　　易烠扫了一眼右前方60度大概20米远的位置，迎面而来两个重甲部的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眼神在许佑身上停留了不下三次。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易烠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你感觉错了。”

　　其实许佑脑中已经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你家里人对……”
　　许佑没说完，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问得有点多，有点像那种为了什么要把人连带家里的情况都摸清的感觉。这样太恐怖了。
　　毕竟许佑从来没有对什么人这么好奇过，就连军校宿舍睡在他下铺的哥们跟他女朋友通讯，许佑也只想往耳朵里塞点什么。
　　听了一半没了下文，易烠问他：“你要问什么？”
　　旁边的人嘿嘿一笑：“没什么，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