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无诡》魏公子无忌

8、大梁1

　　中行无诡几乎是最后一个走出安平城门的。本来他离家的时间并不算太晚，只是这日城防加严，对进出城的百姓都要搜身，城门口不免堵了许多人。中行无诡在家时已经看清冯驩交给他的是一片写满字的衣袂，里面还包着半块小小的玉璧。他更衣时将玉璧藏在发髻之中，又把布片塞进衣服夹层，但望能蒙混过关。
　　搜查并不仔细，几个兵士见中行无诡小小年纪独自出门随口问了一句，中行无诡答是城外亲戚染恙急着探望，就被放行了。出了城，他立时策马狂奔一番，只觉得心头兴奋难以言表。结果当晚错过了宿头，只得在荒郊野外胡乱睡了一晚。所幸正值夏末，中行无诡身体强健，丝毫也不在意。
　　赶了几日路，身上带的干粮眼见就要吃完了。中行无诡先前贪快，一直过城而不入，直到天色实在晚了才找个小村落住下。现下要补给，就非得进城不可了。他问了路找到一处大城时，只见城门口等着入城的百姓怕不有好几百人，不由吓了一跳。凑近看时原来进城的百姓都要搜身，而且搜得极为仔细，连头发鞋底都不放过，难怪速度这样慢了。他心下不解，找了个面相和善的文人问缘故。
　　那人正等得无聊，乐得有人听他讲话，道：“这事儿你问我就对了。我可是韩聂将军的舍人，齐国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我告诉你，这是因为薛文叛逃后还不死心，派了心腹冯驩来盗取齐国机密。结果冯驩虽然盗出了机密，自己也被发现了，还受了重伤。他临死前把机密交给了自己信任的人，让他一定要带回大梁交给他主子。谁知这事又给大王知道了，所以现在定要抓住这个人。”
　　中行无诡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意思倒也明白：这阵仗是冲着自己来的。城是决计不能入的，他牵着马悄悄从队伍后面溜了出去。幸好他站的地方离城门尚远，不虞被守城兵士发现。那文士说得意犹未竟，拖着身边的人仍在滔滔不绝。他说的事普通百姓一般不会知道，所以韩聂舍人的身份当是不假。但若韩聂知道手下这多嘴的舍人居然惊走了齐王的要犯，只怕会让他后悔自己多长一张嘴。
　　中行无诡走出很远仍没有上马的意思。坐骑阿白连日来都不曾好好休息，难得主人不赶路，显得甚是愉快。
　　初出门的兴奋早已消磨殆尽，中行无诡开始考虑镇件事情的始末。要交给孟尝君的两样东西，半块玉璧没有任何异常，大约是作辨识之用；布片上写的文字他却是半分也读不懂，显然是暗语。冯驩将东西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看似莽撞，其实有许多好处。首先当时他身负重伤，若中行无诡心存歹意，他只有死路一条。交出机要至少能引开来人，他好争取逃生时间。反正密件以暗语写就，不虞旁人读懂。即使中行无诡不愿帮忙，只要他自己能够走脱，亲自去向孟尝君交待也是一样。
　　而消息的走漏几乎肯定是冯驩所为。不仅因为当时只有他们二人，而且有人吸引齐人注意必将为他的行动提供方便。冯驩的度把握得很好，对所谓的亲信语焉不详，齐人根本不知道中行无诡是圆是扁是老是少。当时地广人稀，只要不入城，齐人完全奈何他不得。
　　中行无诡不得不钦佩冯驩的当机立断，只是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他一心帮忙，结果却好像成了别人的工具。此时势不能作罢，他只有感叹为什么自己身体总是动得比脑子快。
　　这一日居然碰上了两个小毛贼，中行无诡自然不放在眼里，三拳两脚打发走了，一舒胸口郁闷。
　　此后几日中行无诡尽在偏僻的小村落中落脚，找不到村落则摘些野果充饥。小村落多半消息不灵通，就算听到什么风声也不会怀疑到他一个少年人身上，是以他心情并不紧张。只是号称强盛的齐国境内居然毛贼甚多，令他颇为费解。直到西入魏境，路上才渐渐太平，又不必担心齐人搜查，他竟有了游山玩水的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