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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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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瞳的家和他这个人一样,温和雅致。
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葡萄藤蔓攀上实木秋千,月下乘凉,宁静惬意。
绯瞳烹了壶热茶,装在精雕细刻的紫砂壶中,斟满两杯,却没坐下。
叶无筝抬头看他:“怎么了?”
绯瞳浅笑:“恩人稍等。”
他漫步走去屋子里,还拉上了帘子,随后烛火亮起。
叶无筝不经意地往窗帘那边看去,眼睛微微睁大。
绯瞳在换衣服,然后又戴上了耳朵和毛茸茸的长尾巴。
叶无筝清了清嗓子,心想,是不是她的态度让绯瞳误会了什么?她行善为乐,从未想过让人以身相许。
正反省着,绯瞳已经出来了,纱幔长裙,月光般的薄纱在月光下更显细腻流光。
琵琶音响起,叶无筝才发觉对方怀里还抱着把琵琶。
边弹奏边舞蹈,动作利落又不失柔美翩然,似月下蝶舞,美轮美奂仿佛不在人间。
叶无筝看的两只眼睛都直了,最后是水袖轻轻在她面庞刮过,甜腻香气入鼻,她才回过神来,边鼓掌边站起来:“好美。”
绯瞳面上挂着宠辱不惊的笑意,将琵琶放下,头顶的一对红棕色的狐狸耳朵随着他的动作也轻轻晃动,“我身无长物,唯一会的也就是这些供人取乐的本事了,只怕恩人怪罪谢礼太轻。”
叶无筝把目光从那对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狐狸耳朵上移开,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舞。”
绯瞳:“恩人喜欢就好。”
他捋了下自己身后的红棕色狐狸尾巴,想了想,说:“明天我想去青楼赎身,然后……然后我也不知道我要去何处。”
暗示很明显。叶无筝听懂了。
难道绯瞳真的想跟她走?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绯瞳认真地看着叶无筝的眼睛,欲言又止,轻声地试探着,问:“恩人有什么打算呢?”
鼻息间的香味还没散去,说不上讨厌,只觉得这香气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或许是太晚了,她累了吧。
叶无筝慢了一拍,才缓缓接上他的话:“打算?”
绯瞳依旧是温柔地浅笑,“是呀,打算,恩人接下来想去哪里呢?”
叶无筝扯了扯嘴角,说:“我?我大概会留在这里吧。”
忍不住叹了声气。
就留在这里等着吧,等到明年春天。
若是那时昭华还没来,她也依旧没找到恢复法力的方法,便再另谋出路。
不过她相信,最迟春天,昭华一定会来找她!
想到这里,叶无筝又有了几分力气,补充道:“留到明年开春,再离开。”
绯瞳看着她,眸光清澈如月色:“恩人可有住所?”
叶无筝端过茶杯放在唇边,又是一股香气。她打了个哈欠。好困,该睡觉了。
叶无筝轻抿一口温茶,润了润喉咙,轻缓声音带着些许疲惫:“我打算找份差事,然后就找个住所。”
绯瞳说:“恩人若不嫌弃,不妨住在我这里。我住厢房,恩人住主屋。”
叶无筝轻笑着摇摇头:“这怎么好意思。”
“恩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都是可以的。”绯瞳深深看着他,湿润眼眸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即使是让我以身相许,也可以。”
叶无筝拿茶杯的手一抖,茶杯险些掉落,脑子里那点困倦立刻被惊得烟消云散!
难不成戏文中的桥段被她遇到了?
绯瞳扶住她的手,浅笑:“恩人,我开玩笑的。”
……
麒麟山悬崖峭壁之上,一条漆黑毒蛇吐着信子,迂回前进着朝谢谨玄发起攻击。
谢谨玄捂着手背上的伤口,冷哼:“你这小妖,真是活够了。”
黑蛇的声音里满是激动:“千年修为的老狐狸,还是个成了魔的……哈哈哈哈哈,此等修为,竟沦落至此,真真是便宜我了!”吃了这老狐狸的内丹,他修为至少能增加五百年!
黑蛇蓄力,一个弹跳直奔谢谨玄咽喉!
黑蛇头部化身成人形,尾巴锁住咽喉,谢谨玄顺着他的力道在地面滚了一圈,随后咬紧牙关,徒手将它的身体撕裂!
黑蛇不敢相信:“你……”
谢谨玄用力,“叭”的一声,有弹力的蛇皮彻底被撕成两截!
黑蛇的尾巴还没意识到已经和头分开了,依然在努力的弯曲,想要完成将千年狐狸锁死的任务。
人形的头颅变成人眼蛇头的诡异模样。
谢谨玄咧咧嘴,呸了一声,侧头吐出一口黑血,“跟我玩?”
“我三岁就开始打架了,那时候可不会法术。”
谢谨玄慢慢走到悬崖边,趴下,一手紧紧扣住悬崖边,另一只手伸到悬崖下,堪堪够到那株忆灵草。
忆灵草在月光下泛着银色光晕。
谢谨玄紧紧抓住,用力一扯,握在掌心中。
他大口大口喘息,翻了个身,平躺,把忆灵草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胸腔不断起伏。
被蛇妖咬过的右手在变黑,蔓延至手腕、手臂、最后整只手都变成青紫色,他也不在乎。
他看着月光,勾起唇角,低声喃喃:“我可不是某个愚蠢的神仙,没了法术就不会打架了。”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手指已经不会动了。
没关系。
谢谨玄把忆灵草塞进衣襟里,最靠近心脏的位置。脑海里回想起自己小时候打架受伤了,会找个草丛蜷缩在里面,对自己说:打架受伤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就会好的……夫人……等我。”
谢谨玄躺在悬崖边,控制不住地合上眼睛,陷入昏迷。
……
翌日清晨,叶无筝是被早餐的香气叫醒的。
她掀起床幔往外看,外面阳光明媚,带着晨起特有的清透光芒。
闻了闻。“咕噜噜……”
叶无筝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缓缓呼出一口气,下床,穿好靴子,几步远走到门口推开门。
“哎!”
在意识到门外有人的瞬间,叶无筝连忙拽住门,抬起头,看见绯瞳灵活地侧开身子,食盒里的小米粥洒出来一些。
叶无筝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有些睡懵了。”
绯瞳浅笑,提起手里食盒给她瞧:“真是太巧了,我刚想敲门问问你有没有醒,你就推开了门。”
肉包子香味从食盒中蔓延出来。
叶无筝视线落到食盒上,咽了咽口水。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饭了!
绯瞳轻笑出声,“饿了吧,快出来吃吧。院子里有个石桌,我们去那儿。”
吃了一会儿,绯瞳说:“恩人,吃过饭后我想去听雨轩,把我的卖身契拿回来。”
叶无筝自然支持他,咽下口中的包子,她笑着说:“好啊,这样你就自由了。”
绯瞳看了她一会儿,唇角弯了弯,轻声重复道:“是啊,自由。”
叶无筝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你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绯瞳犹豫了一下,垂眸看向食盒,道:“也没什么,只是……”
这根本不像是没有顾虑的样子!
“只是什么?”叶无筝追问。
绯瞳停顿片刻,道:“只是怕连累恩人。”
叶无筝指着自己:“连累我?你的意思是,听雨轩那边会报复我?”
绯瞳说:“我在听雨轩这一年,看见过他们将人拖去巷子里打死。”
叶无筝张口就道:“你不用担心我,他们打不死我。”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不过……如果□□真被打死了,她见到了鬼王,鬼王会不会帮她回天宫?
叶无筝: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方法。
叶无筝看向绯瞳:“按照你说的,听雨轩草菅人命,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绯瞳苦笑着摇摇头:“不会吧,不管怎么说,我也和他们相识一年了……”
叶无筝一拍桌子,坚定道:“不行,你什么时候去?我得和你一起。”
绯瞳看着她,神情充满歉意和后悔:“都怪我刚刚多嘴。不该提这件事情的。”
叶无筝用“你很正确不要怀疑自己”的眼神鼓励他:“你应该提,你幸好提了,你不提的话我都想不到。不过你放心,我昨天能带你逃出青楼,今天也一样可以。”
绯瞳皱眉,道:“恩人,这样你太危险了。”
叶无筝浅笑:“没关系,这是我应该做的。”他们神仙每天过着神仙日子,就应该为百姓服务!
“走吧。”叶无筝站起来,轻松地说:“我们去拿回你的自由。”
绯瞳对她露出感激的笑容:“恩人,你对我的恩情,我无以为报。”
叶无筝玩笑道:“如果你有八十文钱的话,可以在回来的路上帮我买条炸鱼吗?我是真的馋了。”
绯瞳依旧笑得感激:“荣幸之至。”
与此同时,“写着八十文每条”的炸鱼摊位前,一个身高腿长的年轻男子站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讲价。
“便宜些。”他生硬地学着一旁的大婶。
摊主已经无奈了:“公子,您说,我这一条鱼原本卖八十文,您若是说给我七十八文,我也就给你了。但是你张口就是十文钱,哪有这样的道理?”
要不是眼前这位看起来就打架厉害,甚至衣服上还沾染着血迹,右手是骇人的青紫色,他早就赶人了!
受伤了,落魄了,就去吃馒头啊!何必来吃有滋有味的解馋小吃!
谢谨玄的确是伤痕累累。右边手臂还是麻木的,右手和小臂上的骇人青紫色还没褪去。
下山路过小溪时他洗了把脸,脸是干净的,但是衣服上的血迹来不及洗去了。蛇妖的血,也很难洗去。可惜了这身衣服虽然布料名贵,但是脏了、破了,刚刚他去当铺问过,只能当五十文钱。
谢谨玄摸了摸店里的粗布衣衫,觉得为了区区五十文就去穿那种料子,不划算。
至于手里仅有的这十文钱……
是他在山上和那黑蛇妖打架时,黑蛇妖荷包里剩的。
谢谨玄想了想,问老板:“六十文,卖我一条,行不?”
顿了下,想起刚刚大婶买鱼时的话,他有样学样地补充了句:“行的话我就拿着。”
老板无奈叹气,一脸嫌弃,仿佛在赶瘟神:“行行行,六十文,这条你拿走。”拣了条最小的出来。
谢谨玄虽然落魄了,但是挑三拣四的习惯一点没少。他吃的东西,怎么可以是一锅里最不好的那个?
他看着拿条巴掌大的小鱼,嫌弃地皱皱眉,下巴微抬,依旧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道:“给我装那条,肥的。”
老板:“…………………………”
老板没招了,只想破财消灾,三两下装好鱼,一手将鱼递给他,一手摊开要钱:“六十文,公子。”
谢谨玄没接鱼,道:“你等我会儿。”
转身走向当铺。
却在转身时,看见叶无筝和绯瞳肩并肩的、有说有笑地,朝这边的炸鱼摊位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