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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乍现 ...

  •   “你不给我一个答复吗?”秋宸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
      宁柚不得不将视线从错题集上挪开,疑惑地看向他,“什么答复?”
      秋宸因她茫然的神色感到无比挫败,咬牙道:“告白啊!”
      宁柚听得一头雾水,倏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他在体育课上竭力维护自己的一通发言,“啊?我以为你只是……”
      秋宸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少年漆黑的眉目,如水墨晕染,便是生气,也格外清透漂亮,“只是什么?因为秋叔叔的关系,所以对你特别关照?”
      被他那么深沉地注视着,宁柚说不出话来,心口像抹了蜜的甜。
      秋宸刨根问底:“你答不答应?”
      哪有人告白像他这般理直气壮、胡搅蛮缠,宁柚脸颊微红,嘴上却义正言辞:“不能早恋。”
      秋宸被古板的校规砸了个劈头盖脸,彻底没了脾气。
      钱磊幸灾乐祸:“宸哥,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
      校草初次告白便铩羽而归的劲爆消息不胫而走。
      宁柚的重点落在了“初次”上,甜蜜之余,又生出几分好奇。她缠着钱磊打探秋宸的过往,“你说他之前视女人为洪水猛兽,是真的?”
      钱磊吃了宁柚买的冰激淋甜筒,很是痛快地出卖了兄弟,“保真,宸哥被女人坑过。”
      一听是糗事,宁柚来了精神,催促他接着往下说。
      钱磊也不卖关子,直奔主题,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打小便长得好,喜欢他的女生多得数不过来。六年级那年,他当众拒收了一名初中部学姐的情书,那名学姐心智早熟,和社会上的人有来往,被拒后觉得丢了面子,联合社会人士摆了他一道。”
      宁柚声音发紧:“找人揍了他一顿?”
      钱磊无语:“宸哥那身手,和他干架是想找死吗?”
      宁柚:“……”算她关心则乱吧,可还是被全班倒数第一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得好不爽。
      “宸哥放学路上,看到那学姐被一陌生男子性骚扰,想也没想,直接上前一个过肩摔把那男子撂倒在地。那男子脑袋上磕了个包,嘴巴依旧很嚣张,大声嚷嚷着打人啦。闹到了派出所,那学姐突然变卦,说他无缘无故出手打了她男朋友。”
      竟是这样的阴招,宁柚不由问:“附近有监控吗?”
      “早算计好了,那处是监控死角。”钱磊接着讲述故事的后续:“派出所值班的民警对着几个道口的监控一筹莫展,这时重案组的一名刑警走过来,指了其中一个屏幕,说把画面放大……”
      宁柚心口跳了一下,没来由地直觉那名刑警就是她爸爸。
      “放大后能够看清一辆小轿车,日行灯是亮的,应该是路边临时停车……”
      宁柚福至心灵,脱口而出:“行车记录仪?”
      “父女同心呐!”秋宸不知何时从后门进了教室。
      宁柚突然有些心虚,掩饰性地刮了一下秀气的鼻尖。后续不用钱磊赘述,宁柚也能猜出来了,通过车牌号找到了小轿车的车主,行车记录仪对着的角度正好拍到了这场冲突的全貌。
      秋宸将她古灵精怪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声音不觉染上笑意:“想打听什么,问我就行。”
      宁柚便不客气地问了:“你为什么喜欢我?”
      秋宸险些被这问题噎死,宁柚似乎完全没有作为拒绝方的自觉,“你真是……”
      他气得牙痒痒,故意避而不答、吊人胃口,“你真想知道?我怕说了你又不高兴。”
      宁柚莫名其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绝不生气,秋宸才开了口:“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倔的姑娘。”
      宁柚食言而肥,跳起来打他,秋宸满教室躲,闹得鸡飞狗跳,晚自习坐班老师来了才消停。
      她面上生气,心底其实乐开了花。秋宸喜欢的是她这个人,无关其它。
      她想,待他们高考结束、上了大学,到那时候秋宸还喜欢她,他们就在一起……可惜没有等到这个后来。
      她努力伸手去抓秋宸的衣角,却怎么也够不着,眼睁睁地看着他渐行渐远,毅然决绝地走出了她的生命。
      “秋宸!”宁柚忍不住喊了出来,眼底淌出几滴泪,视野终于由模糊转为清晰,认出了自己五指张开的手掌,掌心前方却没有少年清瘦的背影,而是医院素白的天花板吊顶。嗅觉、听觉渐次恢复,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女人喜出望外呼叫医护人员的声音。
      宁茜霞失了一贯的冷静,泣不成声:“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她上次这般失态还是八年前,秋旻超在一桩故意杀人案的调查过程中,牵扯出了幕后的毒品交易,不幸因公殉职。
      宁柚瞥见她眼底的乌青,一句稀松平常的“我没事”滚到舌尖上又被她咽了回去,艰涩地改口:“妈,对不起。”
      宁茜霞哽咽地说:“这么大了,还不让人省心!”
      宁柚歉疚地轻拍她因为啜泣抽动不已的肩头,安抚道:“我没什么大碍,以后不会了。”
      游亮车技不行,驾驶的车辆性能却不赖。她没有受严重的外伤,估计只是轻微的脑震荡。
      主治医师过来仔细检查了她的恢复情况,宁柚表现得很积极,“我只受了一点轻伤,昏睡了两天主要是精神压力导致的,我现在神智完全清醒了,是不是可以联系警方?我希望能够尽早配合调查。”
      主治医师的结论与她一致,笑道:“你弟弟前几天还担心你磕了脑袋会变傻,不停地问吃什么能补脑……”
      宁柚闻言一愣。
      这时,病房门口传来一道脆生生的童音:“姐姐醒啦!”
      声音迅速拉近,小男孩蹦哒地跑了过来,仰起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姐姐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身后,她继父显然充当了一回搬运工,一手拎着一箱六个核桃,一手在他乱糟糟的头毛上揉了一把,“张耀跃,少偷看电视剧里车祸失忆的狗血桥段!我看要补脑的是你!”

      刑警来做笔录的时候,宁茜霞等人按照要求回避,宁茜霞退出病房前,再三叮嘱:“不要勉强自己。”
      回忆案件的细节,于受害者而言,是一种不小的折磨,仿佛再次置身险境,重新经历一遍当初的痛苦。
      宁柚微微笑了一下,点头应好。她刚喝完一瓶齁甜的“补品”,核桃补脑并非无稽之谈,糖分等营养物质是大脑运转的必需品,从中汲取了能量,她的思维逐渐活络清晰起来,“在整件绑架案中,游亮是从犯,全程限制我人身自由的是何智,我在他们的胁迫下救了一个人,”宁柚顿了一下,才念出那人的名字:“陈妄。”
      “随后,我被他们转移到一个据点。抵达前,我闻到一股咸湿的味道,那个据点周围应该有盐湖,是处谷地,电台的信号不强,位于昆南市的西北方。”
      “在他们……”宁柚斟酌了一下,用了一个比较正式的词语,“那个组织中,头目姓范,下面还有严二,陈妄排在第三。”
      “他们困了我一个多星期,陈妄带我去了一家私人会所。”一想到那间金碧辉煌的包厢中充斥着的淫|秽画面,宁柚的胃部开始翻搅,连带着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她强撑着把自认为有用的信息说完:“会所的老板,是他们的大客户,年纪四十岁左右,他们叫他金爷。”
      几名刑警见她面色发白、神情疲倦,没再多问,让她好生休息。
      “如果之后又想起什么,可以打这个电话。”年轻的刑警递给她一张名片,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格外亲和,“我姓赵,叫我小赵就行。”
      宁柚眼前恍惚地浮现秋宸谈论起自己未来志向的神采。
      “我打算去念个警校,接秋叔叔的班。”
      她想象过无数次他穿警服的模样,一定是尤为朝气的俊朗。

      宁茜霞三人无法在昆南市久留,两大人是因为工作,张耀跃小朋友是因为学业,一想到回沪后不得不面对那堆积如山的作业,他就头大,撒泼耍横地赖在高铁站不肯走。
      宁茜霞揪着他的耳朵,“你姐姐过阵子也回沪城了,你赖在这里不走,有什么用?”
      她做好了长篇大论规劝宁柚回沪城工作的准备,孰知刚起了个头,宁柚便同意了,“只是得过段时间,云海县中医院那边,除了交接工作,我也应当和同事们好好道别。”
      张耀跃此刻的反应和宁茜霞当时如出一辙,很是意外:“真的吗?”
      宁柚轻轻点头。
      这里已经没有她牵挂的人了。
      “太好啦,姐姐,你讲解习题可比我们班上那位‘灭绝师太’清楚多了也温柔多了……”
      宁柚无意识地握紧了手,突然感到一抹鲜明的冰凉——五指摊开,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盛夏的烈阳中微微反光。
      “敢摘掉它,我就剁了你的手指。”陈妄阴狠的威胁言犹在耳。
      为什么刻意强调“不能摘掉”这点?
      宁柚闭了闭眼,回忆再现,一些细枝末节被放大、放慢,越发深刻清晰——
      与他令人不寒而栗的语气不同,为她戴上这枚戒指时,他的眸光是矛盾的温柔。
      宁柚的心蓦地狂跳起来,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刚买的手机,“赵警官,我是宁柚,我手上有一件物品不确定能否充当证据,对案情有无帮助……”

      钻戒被宁柚隔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取下,放入一个密封袋。
      赵常平接过密封袋时,笑着调侃了一句:“还挺专业。”
      宁柚郑重其事:“上面可能留下了陈妄的指纹。”
      赵常平闻言,神情跟着严肃起来,“我马上让技侦科的同事帮忙检验。”
      宁柚问:“我可以在这儿等结果吗?”
      赵常平如实道:“可能要很久。”
      宁柚便在走廊一侧的长椅上坐下了,正对着一面偌大的玻璃,能够看到外边的天。
      夏季的天总是阴晴不定,前一秒还是碧空如洗,转眼间就乌云密布。
      几名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地检查门窗是否关紧,间或交谈几句烦心事:“那小兔崽子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六周岁,仗着不用负刑事责任,态度嚣张,看得人真想把他重新揍回医院。”
      轰隆一声闷雷,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很快,形成了一条条蜿蜒的水迹,外部的世界经不规则的折射,变得影影绰绰,朦胧的失真感轻易地拉远了思绪——
      秋旻超面前摊着秋宸分数惨不忍睹的试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作文怎么写的?回头让柚柚教你破题立意的技巧。”
      宁柚还没来得及点头应好,秋宸便嬉皮笑脸地说:“用不着,我算过分数,报考警校绰绰有余,还不如您来传授我一些搏斗射击的技巧。”
      “整天就知道打打打,我们警队才不收你这种光会靠蛮力解决问题的愣头青!”秋旻超卷起他的试卷当棍子使,往他头上招呼。
      秋宸鸡贼地躲到宁柚身后,嚷嚷道:“您这不也是暴力执法!”
      气得秋旻超摔了纸糊的“警棍”,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噔噔噔——”
      瓢泼的雨声中夹杂了一串急促的跫音。宁柚敏感地抬起头。
      赵常平将装着钻戒的密封袋递还给她,颇为遗憾地说:“没有找到与本案关联的线索,且这属于贵重物件,理当归还。”
      宁柚难掩失望。
      “不过,技术人员在钻石戒托上发现了微型定位器,现已去除……”
      眼前骤然变亮——
      雨还在下,却有一缕明艳的阳光穿透层层重云,照进狭长的过道。
      游亮驾驶那辆性能过硬的改装车,一路猪突猛进、七拐八弯,其貌不扬的黑车一直游刃有余地紧随其后,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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