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十二章 思念 ...
-
“我年纪大了,想着也该放权让年轻人搏一搏,结果呢?严二,你说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大哥,是我没管教好手下那帮蠢货。”在某处隐蔽的私宅于范鹏面前伏低做小的正是被警方通缉的严双。
“是吗?我听说金爷那边是陈妄出面斡旋的,金爷那般刁钻的人,提起他可是赞不绝口呢。”范鹏意味深长地说:“一群蠢货中难得出了个不错的苗子,为了帮派的未来,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培养他才是。”
严双咬牙道:“大哥,我认为陈妄此人城府极深,难以捉摸,甚至有几分正得发邪,不可轻信。”
陈妄是孤儿,无父无母,又不耽于男欢女爱,独来独往,孑然一身,完全没有软肋,也意味着不好掌控。
“正得发邪?是指他差点直接一枪崩了陶嘉祥?”范鹏嗤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若他富有正义感,怎能做到杀人毫不手软呢?
严双深谙范鹏的固执,继续贬损陈妄也是徒劳无益,转而道:“大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想我们也是时候转移重心了,从境外走私毒品,不仅受制于人,还需要长途跋涉,容易被条子侦破,既然如此,何不自己制毒?”
“说得轻巧,你当制毒是那么简单的事儿?”范鹏冷声道。
严双颇具耐心,不急不躁地解释:“大哥,听我说完,我从人贩那儿赎回了一个名校毕业的化学博士,他在金三角接触过相关的提炼技术,场地我也物色好了,弥海附近有一个撤制的少数民族村落,大多数村民都搬走了,只剩下一些穷人和老人,他们无依无靠、语言不通,我们可以低价雇佣他们……”
范鹏这才舒展眉毛,露出一分真心实意的笑容。他心情畅快了,便不吝提点他:“飞鹰社想挖墙脚,此前他们的人和金鸿伟有来往,金鸿伟也是老狐狸,他隔山观虎斗,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严双回味过来,“他是嫌我们给的价格高了?”
范鹏不置可否,“不过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最佳时机,表面功夫还是得做,陈妄这回表现确实不错,当然,我也只是有意提他做个三当家,别紧张,往后同金鸿伟那老狐狸虚与委蛇的差事交给他,你安心置办制毒产业链条便是。”
陈妄正式被提为三把手,是在替范鹏挡刀后。
范鹏为他准备了一套量身定制的西装,说是有一场高级别的晚宴,带他去露个面、拓宽人脉。
他的本意是否如他所诉,陈妄无从断言,直觉感知这场晚宴恐怕会节外生枝。
晚宴的组织者是日本富商,安排了别具特色的热场节目。
一名身着和服的男子在礼堂中央挥舞武士刀,动作行云流水,却没什么人关注。
在场的人非富即贵,无不忙着攀谈结交,推杯换盏。
谁也没料到和服男子突然暴走发难,挥刀劈向舞池边上的范鹏。
电光石火,陈妄只来得及上前一步推开范鹏,身后破空而来的利刃便带着一阵疾风,瞬间划破了他的脊背。
刀口又长又深,血流如注。陈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侥幸捡回一条命。
据说那和服男子与范鹏有私人恩怨——范鹏曾横刀夺爱又始乱终弃,和服男子怀恨在心多年,复仇无门,机缘巧合地在这次晚宴上认出早已老态龙钟的范鹏,便孤注一掷,下了死手。
“年轻人恢复就是快,医生说你伤口愈合良好,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谁能想到你前几天还是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儿。”范鹏半是感慨半是玩笑:“换作是我这老身骨怕是就没气了。”一番戏谑后图穷匕见:“这刀挨得后不后悔?”
“范爷言重了,您信赖小辈,我总得展现我的价值,没什么可后悔的。”陈妄说得云淡风轻。
确实谈不上后悔,哪怕意识半梦半醒地游离在死亡边缘,他也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关乎家国和信仰,还关于宁柚。
遗憾为什么最后一别,他们却在置气,许是那时正值青春年少的他们都无法窥见后来长达数年的分离。
十八岁,确实太过年轻。高考成绩公布,宁柚的总分位次名列前茅,能够进沪城最好的高校的王牌专业。那会儿金融行业前景广阔,信息行业亦是欣欣向荣,宁柚却填报了医学专业,秋宸试着劝说宁柚,“你嗅觉那么灵,往后整日泡在消毒水的味道里,岂不遭罪?”
宁柚毫不领情:“遭罪也是我自己的事儿。”
秋宸叹气,“你这脾性怎么这么倔呢?”
宁柚反唇相讥:“你不也是油盐不进?是谁信誓旦旦让我等他的?你知道不知道我……”她对着秋宸怔忡的神色,忽然说不下去了。
秋宸却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言,因此才流露了几分意外,喜出望外。
她畅想的未来有他的存在。
秋宸软了语气,“我会去沪城找你。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不急于这一时。”
他因英语缺考,哪怕语文超常发挥,总成绩也达不到沪城公安大学的分数线,但上当地的警校已绰绰有余。
西南一角是禁毒的前沿阵地,也是重大刑事案件的高发区,平心而论,在当地警校就读,或许能够收获更多实战经验。
秋宸经过深思熟虑,终是打消了复读的念头。“我可不想莫名其妙低你一届,从同窗变成学弟!”
宁柚气道:“谁要认你这个不听话的学弟!”
暑期还未过半,宁柚便要启程前往沪城参加新生军训。秋宸送她去火车站,宁柚板着脸,偏不让他帮忙拿行李。
秋宸只好两手空空地走在她身侧,一路上收获了不少鄙夷的目光——
“哪能让女朋友拎着大包小包?”
“除了脸一无是处!”
……
秋宸心态良好,前一句就当路人夸他俩般配,后一句夸他帅气。
这样四平八稳的心态没持续多久,便在宁柚母亲万分嫌弃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妈?你怎么来了?”宁柚又惊又喜。
宁茜霞自然地接过她手中沉甸甸的包裹,“暑假了学校没什么事儿,跳跳又去夏令营了,我闲着也是闲着,看了一下有合适的班次,便想着过来一趟。”
秋宸热心地问:“阿姨刚来便走吗?”
经他这么一提,宁柚也补了一句:“不见一下爸爸吗,那么多年了……”
宁茜霞摇摇头,“他既然没来送你,想必是有工作。过安检吧,马上要检票了。”
她全程无视秋宸。秋宸自知理亏,也不以为意,目送她们母女二人顺利通过安检。
候车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宁柚往前走了几步,终是心软地驻足回首。
秋宸用力地朝她挥了挥手。
人们都道感情的事儿说不准。秋宸却不怕经历异地的考验,坚信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我不会变。”
隔着茫茫人海遥遥相望,他想宁柚听得到。
岂料漏算了命运的变数。
一别经年,有负祖国,有辱使命,似乎也没脸再见她一面。
陈妄以命相搏,换来地位的飞升,却没有减少各种猜忌,每日依旧不得不在暗潮涌动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中如履薄冰。
柠檬水的酸与苦,远不及卧底生涯的万分之一。
在地狱呆久了,会忘了人间,陈妄怕自己某天突然分不清是非曲直、黑白对错。
所幸那天尚未来临,他便再度命悬一线、奄奄一息,眼前那抹不施粉黛的清丽素颜,他还以为是自己失血过多、濒死之际聊以慰藉的可笑幻觉,直至她露出万分诧异的神情,他才不得不惊叹命运又眷顾了他一回。
宁柚。
他在心底默念这个熟稔的名字。回忆刹那间如潮水般涌来,灵魂也被涤荡。
靠时间淡忘的人,是最经不起见面的。
他花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勉强压下即将满溢而出的思念,蹩脚地在她面前扮演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秋宸的喜欢是小心翼翼。
陈妄的喜怒是反复无常。
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任谁看也不会是同一人吧,但如果是宁柚……
他当初走得那般决绝,为什么宁柚还会出现在云海县,会是因为他吗?
这些天别扭的相处、违心的言行,她是否已经有所察觉?
他自相矛盾地既期待她能察觉,又不希望她真地认出他来。
在一切脱离掌控前,他假意送她入虎口,实则借机助她出龙潭——
钻戒上的微型定位器精准又隐秘地揭示了他的真心。
凭游亮那三脚猫的驾驶技术,追踪不成问题。
经过改装的防弹车安全性能过硬,一般的磕碰撞击不足为惧。
所有筹谋和算计不过是要她身处光明之中,一生顺遂平安。
“要我说,游亮栽了也就栽了,折了那辆车才可惜,前前后后改装升级可花了不少。”
“没能如愿泡到清丽佳人,金爷可是大发雷霆。陈哥打算怎么让金爷消气?”何智话里行间充斥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有人出了主意:“嗐,又不是不知道在哪儿,再去云海县中医院把那妞拐回来便能交差了,还需想啥劳什子的补救办法!”
“有道理!”
“我看行!”
“那就干!”
可谓一呼百应。
何智冷眼旁观这场热闹,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在同样沉默的陈妄眼中瞥见了一闪而过的寒光,阴郁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