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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张乾紧赶慢赶地走到了衙门,进后院一看,他那班兄弟倒是都来了,有几个没精打采地在树荫里坐着,另外四个头碰头蹲在一起掷骰子。王二这一把掷了个三个六,推着旁边的孙五叫:“快,快,早扔早给钱。”忽然孙五站了起来,王二急了,伸手拉住孙五的衣服,“耍赖呀你!你他娘的….”还没等他骂完,张乾已经大力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可怜王二一头栽在“三个六”上,把脑门印了18个点儿。
      一班衙役直挺挺地站好,张乾先给剩下那两个年轻的一人补了一脚,然后问孙五:“曹大人没起呢?”孙五比张乾还大了几岁,一般张乾不在他主事,这时很有些惭愧,回答道:“还没呢,昨儿个大人和督军打牌,天亮才散,这会儿还睡着呢。”
      “赵师爷呢?”
      “赵师爷昨晚儿作陪,也没过来呢。”
      “他娘的,”张乾心里暗骂一句,“早知如此,就让梁文清多揉一会儿了。”他心里也有些忐忑。曹老爷的脾气是随着输钱的多少见长的,也不知昨晚什么情况。
      “啪”,张乾顺手给了正揉脑袋的王二一巴掌,开始尽自己班头的责任。“去,你们俩把大堂打扫打扫。你们俩儿,”他用手点着两个新来的年轻人,“板子的几种打法,你们练了没有。没有?”又两脚过去,“还不去练。”两个年轻人一溜小跑去拿板子,孙五赔了个笑脸,说:“张头儿,我去瞧瞧他们俩儿。”张乾点点头,说:“有劳孙哥了。”

      张乾搬了把椅子,坐在前后院之间门廊阴影里。一阵穿堂风吹过,让他觉得十分舒服。前院传来“劈劈啪啪”的响动,那是板子打在厚纸上的声音。刚到县衙时,他也是这么寒冬酷暑一板子一板子练过来的。现在,他已经能让板子成为手臂的一部分,想打在哪儿就打在哪儿,想打多重就打多重,可以举得高高的,声音响亮,却伤不了皮肉,也可以几杖下来,就鲜血四溅。当初,是岳父带他进了这个门,到如今他也成了别人的师傅了。
      张乾把脚蹬在廊柱上,用椅子两个后腿着地,一前一后地晃着,听着椅子在他身下吱吱地响。“腰还真不怎么疼了”,他手扶上腰,想起梁文清那忽轻忽重的揉捏,“他这一手也得下苦功夫吧。瞧不出来,那么清清秀秀的一个人,能有那么大的手劲儿。”

      张乾对梁文清有种说不清的好感。按说,他们俩绝不是同类人。张乾自小家境不富裕,加上他好动不好静,也就没念过几年书;而梁文清虽说是个郎中,人倒是淡淡的有些书生气。本来张乾是不太喜欢接近读书人的,他觉得人书读得多了,难免自命清高,迂腐不堪,人的毛病一点儿没少,却非要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架势。就比如凉城的青天大老爷曹大人吧,书是读得够多,可也没干什么人事,倒喜欢满口仁义道德的教训他。
      梁文清却不一样。到底怎么不一样,张乾也说不清,起码梁文清从不在他面前摆出半恭敬半鄙夷的神情,好像在看县太爷的一条狗。张乾是经常在别人眼里看到这种神情的,尤其是他出公差的时候。
      张乾自从不喜欢回家后,衙门放了差,就经常到梁文清那儿坐一会儿,喝一杯药茶。俩人也不怎么聊天,有病人时看着梁文清给人把脉,没病人时陪梁文清择草药或是听李婶东家长西家短地说闲话,混过饭前的钟点。
      梁文清说他来自江南,从他口中,张乾知道了一个以前没想象过的世界,鸟语花香,杨柳依依,就像画儿一样。他也就不再奇怪一个郎中能长得如此漂亮了,生长在仙境的人,当然长得象神仙了。张乾问他的身世,梁文清回答的很简略,只是说娘是妾室,从小母子俩儿就给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欺负,娘发狠让他学了一技之长,两年前娘过世,他懒得看哥哥的嘴脸,就出来游历游历,长长见识。张乾想起,自己的娘也是没等到他能孝顺就过世了,同病相怜,到更与梁文清亲近了不少。

      张乾揉着腰,想了一会梁文清,又想起了媳妇,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他甩甩脑袋,将烦恼甩到一边,把腿从廊柱上拿了下来,回头叫:“王二!”
      王二手拿块抹布跑了过来,一头的热汗,“张头,您啥事?”
      张乾从怀里掏出一小锭碎银子,扔到王二手里,“去,到街上买些果子回来,再买桶凉茶,给兄弟们解解暑。这天热的,象着了火一样。”
      “好哩!”王二兴奋地把抹布甩到地上,象兔子似的窜出门去。
      “哪回干公事你也没跑这么快。”张乾弯腰捡起抹布,攥成团一掷,正中王二后脑勺,吓得王二打个趔趄,差点儿把银子扔了。
      不大功夫,王二小心翼翼地夹着两个大物件回来了。张乾定睛一看,居然是两个西瓜。张乾心中暗骂,这个王二,真是别人的钱不心疼,初夏刚上市的西瓜怕不得卖上天价去。
      “来喽,来喽,老大请吃西瓜喽!”随着王二破锣嗓子一招呼,兄弟们呼啦围了上来。很快,朴刀起起落落,脑袋摇摇摆摆,西瓜成了西瓜皮。张乾手里举着块西瓜,看着闷头吃瓜的人们,心里涌起一阵做大哥的快乐。
      正吃得痛快,不知谁眼尖,突然嚷了一句,“赵师爷来啦。”张乾连忙站了身,回头一看,赵师爷正脚步匆匆的向后院走。张乾抄起块西瓜迎了过去。
      “赵师爷,正好,来块西瓜。”张乾笑着说。
      “是呀,师爷,张头儿请的。尝一块儿,脆沙瓤。”孙五一边吐着西瓜籽,一边含糊不清地跟着招呼。
      “得了,得了,我没功夫,你们也别吃了,有活干。我还得赶紧叫老爷去。”赵师爷摆摆手,有点儿人逢大事精神爽的意思。
      “看来老爷昨晚上赢了钱啦,要不然您能敢叫?”王二嬉皮笑脸地说。
      “西瓜都堵不上你那张破嘴。”张乾做势虚踢,顺手把手里两块瓜给了他,在衣襟上擦了擦手,问师爷:“什么大事呀?”
      “你还不知道吧,”师爷的两撇胡子都比以往翘得神气些,“绸缎庄张老太爷死了。”
      “那是什么大事,我早知道了,今天一大早我到梁大夫那儿去,他告诉我的。晚上是他出的诊,说是中风,人说不行就不行了。”
      “你……?”赵师爷一脸紧张,倒把张乾看愣了。“张家说老头死得蹊跷,说不准就与梁文清有关呢。这已经来报官了。”
      “什么?”张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
      “你别不信,要不是我在门口拦着,赵老板就要击堂鼓了。”赵师爷扯了一把张乾,“别愣着啦,快跟着我去叫老爷吧。”
      县官曹老爷今年四十出头儿,这个年纪,人不上不下才是个六品小吏,又在这么个远离京城的地方,这辈子在官场上怕是没什么指望了。唉,谁叫朝廷里没人呢。曹老爷也就乐得过一天算一天地混日子。小小凉城也没什么事务,案子不外乎是小偷小摸,再不就是张家鸡飞到李家院,李家又赖着不还等等。这些鸡毛蒜皮,由师爷操操心就成了,要真到了涉及边境防务的大事,反正凉城里驻扎着一千边军呢,有督军管着,也用不着他动脑筋。
      昨夜和督军大人打了一宿的牌,日上三竿了,曹老爷还在睡回笼觉。曹老爷因为边境局势不太平,上任就没带家眷,一直是一个人睡书房。底下人都知道,谁要是敢在老爷睡觉的时候打扰他,轻则挨一顿臭骂,重则罚一个月薪俸,所以若不是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谁也不敢轻易叫他。
      赵师爷和张乾来到书房门口,师爷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动静,回头冲张乾使了个眼色。张乾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木呆呆地发楞。师爷瞪了他一眼,整整衣冠,把门推开一条线,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没什么动静,师爷加重了气力,叫:“曹大人。”半晌,屋里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谁呀。”“是我。”赵师爷一拽张乾的衣袖,两个人走进屋内。
      曹老爷听出是师爷的声音,心想:“昨晚他也熬了一夜,今儿起得到早。”他披衣坐起来,瞧见俩人冲他行礼,赵师爷一脸的兴奋而张乾是一脸的郁闷,。
      “行了,怎么回事呀。”曹老爷也觉出真有什么大事,难得没有发脾气。
      “老爷,”赵师爷躬身凑过去,说“城里绸缎庄张老太爷昨天晚上去世了。”
      “哦?”曹老爷开始在记忆里搜索张老太爷,没有成功,“怎么死的?”
      “就是说这个,今早张掌柜来衙门报案,说他爹是让人毒死的。”
      “让谁?”
      “米店旁边开业的梁文清,是个郎中。”
      “我今早才去梁文清那里,他说张老太爷中风,张家请他出诊的。怎么会下毒?”张乾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师爷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又继续对曹老爷说:“老爷,这张家可是有身份的人,没凭没据,也不能瞎说呀。”
      “有身份,什么身份?”
      “您还不知道?张老太爷的外甥就是当朝二品林大人呀。”
      “哦!”曹老爷朦胧的睡眼有了几分精神,“林大人,不是丞相大人的门生吗?原来他的舅父在我们这儿,没想到没想到。”他又想起了什么,眼睛一瞪:“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师爷刚有些沾沾自喜,立马软了下去,小声说:“这也是早上张掌柜告诉我的,他说已经向京城林大人送信报丧了。”
      曹老爷掀开被子下床,师爷连忙把椅子上的公服拿了过来,伺候老爷更衣。曹老爷问:“张掌柜人呢?”
      “在大堂口等着您升堂呢。”师爷又跑去拿老爷的官帽。
      曹老爷一边整理官服,一边对站在那里默不作声的张乾吩咐:“你去拿个令签,带两个衙役把梁文清拘来。”
      张乾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屋。

      张乾觉得天阴了,阳光照在身上居然冷飕飕的。打死他也不相信,象梁文清那样的人会下毒害死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头。他没精打采地向大堂走,前院孙五他们看见,都围了过来。张乾想起要亲手拿铁链套住梁文清脖子,心里直发颤。
      望见孙五询问的眼神,张乾挥了挥手,说:“老爷说米店旁边,就是在李婶家开业的郎中梁文清,与昨夜绸缎庄张老太爷的死有关,要拘他来。你带着两个兄弟去吧,我腰扭了,不想动。”
      “ 好。”孙五答应了一声,把令签斜插在腰带里,回头叫,“王二、高六,带上家伙,跟我走一趟。”三个人抄起朴刀,铁链,相拥着出去了。
      “你们,快准备准备,老爷马上要升堂。”张乾推了一把周围跃跃欲试的几个人。衙役们纷纷拿起板子,水火棍,把七八样刑具摆放在公堂犄角,列班准备老爷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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