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仙吉祥》方准一斛砂

4、因为有仙气

　　这日夜里，胡晏难以入睡，翻来覆去中隐约听到远方有雷声作响。不由好奇心起，起身至洞外，云淡星疏，分明是个夜间的好天气，抬头却见天边某处黑云堆积，电光疾闪，映得那山头雪亮一片，闪电连劈，雷声隆隆，气势惊人。他抚着胸口，只觉异常可怖。不由回头问道：“公子，雷电如此之盛，乌云却为何只聚在东边那一块呢？”
　　舒烨合着眼睛，胡晏知道他并未睡着，果然，只听他徐徐道：“……天生异象，怕是有妖孽。”
　　——只怕有妖孽要成仙了吧。他未将后半句说出，只是摇摇头，眉头蹙起，好似想起了什么烦心事。
　　“哇……公子，胡晏真想去看看，传说中的妖长什么样呢？公子，你能带我去瞧瞧么？”胡晏兴致顿起，张大嘴巴，凝神眺望远处山头。
　　“……妖孽如见你手无缚鸡之力，只怕会将你碎尸万段。”他眼微眯成一线，嘴角泛起嘲弄笑意，又很快隐去。
　　胡晏骇了一跳，慌道：“为何要害我？我并未做恶事，难道妖物真的有那么坏的心肠么？”
　　“怎地，你不信？”舒烨坐起身，一头长发披散直如水银泻地，看得胡晏两眼发直。他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人们口中的妖，作恶多端，正道之人必要除之而后快，你可须小心，勿要被妖物缠上，否则定会小命不保。”
　　“这样啊……”胡晏皱眉喃喃，继而睁大双眼，看着舒烨，眸中突然闪现崇拜之色：“只要跟在公子身边，胡晏的小命应该是可以保住的……吧？”
　　“……”舒烨看着他一脸殷勤的神色，不忍打击，但若要说承诺却也不妥，想想便道：“若你学得好本事，想来没人会惦记你的命。”
　　说话间，远方雷声顿止，胡晏见那黑云终是散了，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正要回头去睡，忽然间见一道白虹直贯天际。他顿时一惊，眨眼间，白虹已消失不见。他赶忙唤道：“公子……有白光出现耶……公子？”久不见应声，回头一看，黑衣公子侧卧而眠，双眼紧闭，呼吸平稳，看起竟像是睡熟了。
　　胡晏也是困极，趴在草垫上沉沉睡去，转眼把白虹之事忘却脑后。

　　第二日，胡晏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眼还未睁，嘴里便嘀咕道：“公子……今日该教我武功了吧……？”
　　却无人应答。
　　睁眼一看，火堆早已熄灭，对面处却是空荡荡一片。
　　胡晏呆立良久，忽觉悲从中来，但觉活着还有何乐趣？自己这般信任恩人，他却依旧还是不管不顾，狠心走了，却连个招呼也不打，难道自己当真是个死缠烂打之人，若是无缘，他又怎会相从？
　　他奔出洞口，四下一望，晨起雾气蒙蒙，看不清前方道路。
　　他取下束发布带，披散下发来，将眼睛蒙住。
　　舒烨其实就在左近，他见胡晏如此，内心诧异，随即明白过来，他是想寻死。
　　他垂睫思索：“我只不过将自己放逐，如今再无凡人看透我的身份，自由自在，游荡人间，却又有什么不好？之前已是略尽绵力救他一命，已算是他的造化。此刻他一心求死，却远在宗卷之外，非我能插手。但此刻若是放任他死了，虽不是我亲手铸成，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况我允诺在先，如此出尔反尔、心思不定，却当真不如我的本相了。不若……”
　　胡晏已经站到了悬崖边，眼看再行一步便要踏入万丈深渊。
　　舒烨叹了口气，睁开双目。
　　胡晏已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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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晏觉得自己掉入了云堆里。
　　原想着该有痛彻心扉的惨叫，却久久未有痛感，不由扯开布条，却见一个红衣红发的人悬在自己身边，见他睁开了眼，咧开嘴对他笑着，红色眸子泛着血一样的光。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真的滚下悬崖。
　　红衣人从袖笼中伸出一只有着红色长指甲的手，适时勾住他残破的衣服，将他提住，血口微微一掀：“当心。”
　　胡晏嘴唇发抖：“你、你是什么人？”
　　红衣人笑眯眯：“这里虽是无名之地，但实际另有洞玄，精怪在此跳崖可寻机缘进入洞天福地，但人类么……却是要粉身碎骨，魂魄会被拘在此处，供此处山主享用，受尽千万折磨，再无轮回可能。不过你既能遇见我，当属有缘，我不愿你陷入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因此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送你上去，让你不至于香消……呃，就此殒命，你亦从未见过我，就当你坠崖之事从未发生；二是知晓我的名姓身份之后，我便自此境消失，容你落入这无尽之渊，替我承接这无边苦楚……若已想好，就快些选择，你可是悬在我的尾巴上，重得很，我可支撑不了太久呢。”
　　胡晏赶紧道：“不用选了，快送我上去，我不问你姓名便是。”
　　红衣人没立刻动弹，只是道：“哦？你当真想好了？若我不曾救你，此刻你便是山主的囊中之物。”
　　胡晏哭丧着脸道：“生命如此可贵，我却消沉寻死，实在不该，还望兄台高抬贵手，送我上去，我必不再犯蠢出错。”
　　红衣人嘻嘻一笑，也没见如何动作，周围景物霎时一变。胡晏终于可以双脚踏入实地，他却也知礼，恭敬地朝红衣人一拜：“多谢恩人相救之恩。”
　　红衣人看起来高兴得很：“你很好，我很喜欢。今日你能遇见我，当属你我的缘分。因此我便不取你一魂一魄作为报酬……“
　　胡晏又是吓出了一身汗：“不知取走一魂一魄后，我身当如何？”
　　红衣人摇一摇指头，咂咂嘴：“取走你一魂一魄后，你便只剩二魂六魄，命数便消减了三分之一，头脑越发愚钝不说，身体也越发孱弱，假设你原先有缚虎之力，之后怕是连缚鸡之力也无了……不过所有魂魄之中，只有纯净澄澈之人的魂魄不可食，不过留下来却另有他用……放了你，真是有点儿可惜呢。”
　　胡晏赶紧摆手：“不可惜不可惜！从此之后世间便又多一大好青年，天地明了你救人的功德，以后必能摆脱那处苦地……”说到这里，又道：“恩人，不知可有解救你的办法？”
　　红衣人笑得前仰后合：“哈哈……难道你、你居然想要救我？哈哈哈，这真是我这么久以来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随即又板了脸，脸上氤氲一团青气，看起来颇有些狰狞：“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也是你能救得出来的么！”
　　胡晏后退一步，神情却很坚定。他半跪下来，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恩人，如有可解救你的办法，请务必告知，我虽能力有限，却也愿意一试，以报恩人恩德。”
　　红衣人挥挥衣袖，叹道：“罢了罢了，我此身身陷囹圄，非你可插手。倘若你有朝一日可以得到梦见樽，倒是可以尝试救我一命……我不可离开深渊太久，此刻便要回去了，你也快快离去吧……”
　　“梦见樽？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嘀咕了一声，眼皮一眨，红衣人却已不见。四下一张，见周围景色绮丽，竟不知身在何处。
　　他托着下巴踌躇了一阵，不知该向何处迈步，隐约听到一个方向似有异响，挺直身子便往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