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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第七章

      花色彩总算知道什么叫高攀不起,他愁眉苦脸地同我说:“咖啡豆没有了,你去买好吗?”
      我直接拒绝:“凭什么?这个咖啡壶又不是我招惹来的。再说了,我就那么点收入,你好意思让我买!”
      戴雪洋现在天天早上来研究室喝咖啡,人是随和极了,连花色彩都可以在他面前夸夸其谈,可是谈多久就得喝多久的咖啡呀,过了两星期我们本可喝一个月的咖啡罐子已经见底了。
      “我不是最近手头紧么,”花色彩装可怜,“现在咖啡又涨价了。我没有钱啦,这次你买成么?”
      哼,装可怜相对我而言是没有用的。
      我珍惜地喝了一口怀里的咖啡:“这是提醒你别头脑发热同人套近乎。不吃点亏你怎么记得住?”
      说归说,可是往后想到要喝凉白开过活,我的心就开始揪成一团,我叹口气:“我替你想法子吧。”
      第二天戴雪洋来的时候,望着杯中的棕色液体发呆,我热情地:“你喝呀,怎么不喝?”
      他勉为其难地喝了一口,皱着眉头咽下去。
      然后那杯东西就搁在他的手边,再也没有碰过。
      花色彩等他走后,悄声跟我说:“把人工咖啡精泡起来给他喝,这法子成不成?”
      我无所谓地样子:“不知道,总比把凉白开给他喝礼貌。”
      照例去看采访对象,花色彩坐立不安:“我还是觉得太不像话了,这不是变相赶着人家走么。”
      我不耐烦:“那你拿钱我买咖啡豆去,没钱气短,你就忍了吧。”
      拍马屁也需要本钱的。
      “今天是哪位?”
      “金星星。”
      我进入她的资料库,先把资料输入芯片。
      “变性人?”
      “嗯,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很不容易,手术痛苦不说,在社会上也得不到认同,大部分人都不公开真正的身份,她算是有勇气的,公开了。”
      我望着屏幕上的女子,还可以依稀看出他以前的样子,她眼神虽然有勇敢,可是闪着犹豫。
      “她结婚了?”
      “他以前结过婚。”花色彩说。
      我疑虑道:“我到底找谁?”
      “她们,我们还得找她的妻子。她的妻子不同意离婚。”
      “不是说,得她签字,金星星才能做手术么?”
      “等她做完手术,她反悔,说是以前的签字是受骗的。”
      我瞪着眼:“资料上没说这事儿。”
      “金星也说不是他的,可是他在农村,谁听他辩解,说他良心被狗吃了。”
      “那我得去找两个人?”
      “嗯。”花色彩说,“现在是两个女人的婚姻,不是女同性恋的婚姻。”
      我简直头昏。
      金星星在一家理发店里工作,我看到她的时候店里没有多少客人,她乘机靠在理发椅子上打瞌睡。
      我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她的手术虽然做得很粗糙,可是她确实已经是个女子。
      “你是谁?”她问我。
      我道明来意,她大约是被人写怕了,一口拒绝。
      我觉得倒也在意料之内,点点头同意。收起采访设备。心里想,今天大约可以提早收工,如果她那妻子也不乐意的话。
      我要走的时候她想想突然问说:“如果我让你采访我,你能不能帮我联系做后续整容的手术。”
      我仔细看看他,这些小手术在我们那里当然没有问题,可是花色彩不见得会同意。
      “我不知道,我得问我们老板。”
      她略感失望,转头不再理我。
      我按地址找到她的家。
      郑美娟正忙着往灶台里加水烧东西,我看她想把放在旁边的大桶举起来,那桶足有大半人高,我心想,哇,可算知道为什么叫我去了,敢情,还可以起到起重机的作用。慌忙上去帮忙:“哎,你别搬,我来帮你吧。”
      我举着那那些菜叶似的东西问她:“倒进大锅里?”
      她点点头。
      她看上去也就是一普通的农村妇女,头发有点乱,神情有点呆呆的。
      “嗯,你愿意同我说说话吗?”
      她点点头。
      我觉得很奇怪,资料上的郑美娟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据说她以前也爽快地答应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可是待金星星做好手术以后,却不同意离婚了,并向人哭诉金星星骗她。
      “你结婚几年了?”
      “四年。”
      “你结婚的时候就知道金星星跟别的人不一样吗?”
      她笑:“知道不一样,可是,他就是胆小,斯斯文文的。那时想,好,这个人,总不会打我。”
      “你经常挨打?”
      她突然不愿意说起出嫁以前的事,含糊道:“不都那样。”
      “你知道他要去做手术?”
      “知道。否则我怎么会签字。”她毫不犹豫。
      我很奇怪:“你知道他做完手术就不是是个男的了,为什么不离婚。”
      “我知道他要去做了那东西,可我不知道他就不是男的了。”
      我一听,以我机器人的智商很是不能理解:“啊,男性的生理象征都没有了,他还怎么是个男的?”
      她反问我:“那你说,太监是个男的吗?”
      我一愣,立即搜索该名词,半晌回答:“哎,还真不能说太监不是男的。”
      转回一想,不对啊:“你丈夫的手术不一样,他不单单是做了那东西,他还改造成跟我们一样的,他现在的身体是跟你一样的。”
      她不能理解:“可他生下来就是一男的,再改他也是一男的。他要做手术,好,我同意让他做,可是我就不同意他去改户口,改身份证。”
      “为什么?”
      她一把扔下手中的柴火:“改了户口,什么都没有了。我就是不离婚,他改不了户口,改不了身份证,大队里就得把这房子这地还有补偿款给我们。”
      我有点理解:“你不同意离婚,是因为他要变成女的,那么你们房子,地,补偿款就都没有了。”
      她沉默不说话。
      我看着她:“你自己没有工作?”
      “种田。”她把那些菜叶搅了一下,“喂猪。”
      她脸上坚决地:“不给我地,不给我房子,我什么都干不了,我不能离婚。”
      “那你不跟金星星商量一下?在他改户口前把地房子什么的分回来。”
      她突然嗤笑道:“他?!说个话声音都不响,怎么跟村长他们说。哼,我就不信了,我拿着他的户口,明明写的是男性,为啥子不给我们房子与地。我就是不离,我跟金星星说,叫他想也不要想,他要走出去,开始新生活,不关我的事,可是这份额没有给我们之前,我决不同意离婚。”
      我一看,得,误会我是金星星的说客啦,立即澄清:“我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有点奇怪:“上次那几个记者不都是那样?说,让我签字,不能挡着星星开始新的生活。”
      “你跟他们也这样说?”
      她点点头。
      “可为什么写出来不一样?”我拿着资料回去找花色彩。
      “这样采访才精彩,杂志好买。”花色彩解释道。
      “你不知道,郑美娟那里,女的分不得房,也分不到地,她要是真签了字离婚,就什么也得不到了。她又没工作。”我站在她这一边。
      花色彩批评我:“你不能带个人色彩。”
      “我理他。反正报告是你写,我发发感慨都不行么?”
      花色彩问:“金星星不接受采访?”
      我倒在沙发上:“嗯,说让我们赞助他完成余下的手术。”
      “他不是做好了吗?”
      “好上加好呗。她要做美女。”
      花色彩摇摇头:“可是不行。”
      我无所谓:“那她说她不愿意。”然后突然觉得房间里有一股香味。
      “咦,这是什么牌子的咖啡精?哇,好香。”我使劲耸鼻子,“曼特林?巴西?”
      花色彩叫起来:“我忘记了,咖啡煮好啦!”
      我跳到咖啡间去,大叫:“你吃错药啦,买这么好的咖啡!”
      花色彩一边给我另倒一杯,一边说:“谢天谢地,我没有吃错药。”
      我们俩坐到沙发上,同时呼出一口气。
      “戴雪洋送来的?”
      “金宝,你真是个人精。”
      我喝了一口:“自力更生,上司靠不住,我又不能饿死。”
      花色彩倒不生气,笑咪咪的:“下属有本事,上司才有面子。”
      世上如果有比脸皮厚比赛,花色彩比都不用比,当之无愧冠军。
      走出研究所的时候,天空有下雨,我犹豫着是不是要回研究所拿把伞,戴雪洋站在身后:“我送你回去吧。”
      他几乎有一切老式男人的道具,比如说用手绢,开车,嗯,吃一切美味但繁复的东西。
      一上车他就认错:“我喜欢一切机械的东西,所以弄了辆车开,不过我改了他的内部,不会污染环境。”
      我笑,我仿佛制造出来是为了挑他的错的。
      “那个咖啡精不能多喝,你以后少喝点。”
      我只得笑:“我是机器人,不怕,每月去保养身体就可以。”
      他有种机械操作熟练的美感,好好,我是机器人,可是对操作机器并不熟练,所以对手工特别好特别熟练的人有种自己没有人羡慕感,我考虑着下次发薪水的时候,要不要去加装一个操作软件。
      雨水打在车面,透过玻璃望着去,影色有一种蒙蒙感,雨刷很有规律地很左很右,我盯着看,睡意渐渐地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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