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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且尽欢语且尽歌 ...

  •   夜色如一瓶被打翻的墨水掺在水里慢慢晕开,直至弥漫整个天空。寻风谷处处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晕黄的光映在纱纸上,点点温情。

      上元佳节,遍是火树银花。

      风忘忧着了件淡粉纱裙,乌云叠髻,蛾眉皓齿,眼染盈盈碧水,笑含浅淡春山,步步生莲。眉心的水玥与眸光相映,犹如星子闪烁。甫踏入凌逸居之庭院,便似将所有光夺去,让人不自觉目光随之移动。

      流目宛转一周,只见除了风巽、风姑洗及风夷则外,其余之人均已入座。虽说守灵宫的人大多无直系亲缘,然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委实亲如血亲。故此番也算个家宴,便没了那么多讲究。正首是谷主风逸南,右起依次是风乾、风坎、风震三位长老,左起是谷主夫人风音和风凌舞,再来是风坤、风离、风伊人、风艮、风兑。在场三位公子太簇、桑林、蕤宾也各自就座。

      风忘忧正寻思着自己的位子,却听风离扬声道:“萱丫头,还站着干什么?快坐这边来。”见侍人在风离与风伊人间添了个座,遂移步过去。

      红袖也随在身后,经不过风伊人的婉言相留,坐上了主席中风伊人的下首。

      风离故作难过伤情状,道:“你这萱丫头也忒没良心,我老头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就差一口气没喘回来了,竟就将我搁在那,也不来探望探望、问候问候。真是白疼你了。”

      风忘忧连忙应付:“离爷爷,你莫错怪了萱儿。萱儿今儿个不才去过离居吗,只是不巧您正休息。”

      风离却是不理,摆明了无理取闹:“你若有心,怎不挑我醒时来?”

      风忘忧只能哭笑不得了。

      风伊人啐了夫君一口,笑道:“你也不羞?当着那么多人与个小辈耍无赖。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似个孩子一般。看,红袖都较你稳重甚多。”

      对座风坎也不留情,揶揄道:“弟妹,我们还不知道他么?就是一老顽童。”

      风离“哼”一声,却道:“老顽童又怎么了?”

      两人一善医一嗜毒,平日里说起话来本多有冲突,更兼风离每向自己施毒,便免不了要用坎居的药材。有几味甚是难得,故风坎分外心疼,每每见着风离便要激他几句。

      风伊人深不以为然,佯怒道:“你非但不以为耻,反倒引以为荣。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你了?”

      “本事你再找一个!”

      “算罢,我不与你强争。”风伊人将脸转向别处。

      风伊人云英之时复姓南宫,乃江湖人称“天巘南宫,毒踞天下”之毒王南宫绝的掌上明珠。因着某次风离出谷,南宫伊人与其结成冤家,后来不知怎的看对了眼,苦求父亲成全,才得以与这行踪来历均扑朔迷离的人共订鸳盟。虽则近三十年过去了,父女两却难得一见,只是他们的独子风咸池六年前开始在南宫绝跟前替他们略尽孝道。

      见他二人争吵,在座众人啼笑皆非,却也不劝解,深知他二人向来如此,权当解颐之语,一笑置之。

      风音侧过身对身后朝云朝霞细声吩咐了几句,便见她们缓步离开。未几,一列锦衣少女鱼贯而入,各人手中捧着个托盘,盈盈置于桌上。自是美味佳肴、琼浆玉露尽在其列。

      方是时,却听得门边传来一道隐忍不耐的声音:“离我远点。”

      另一道声音却满含笑意:“路只这一条,你还让我往哪走?”

      红袖暗暗一笑,想必是二公子和三公子了,果真是“冤家路窄”。

      待他们进得门来,众奉膳丫鬟均已退下。为迟到告罪了一番,便欲就坐,然除为风巽所虚位子外的所剩两个空位却是挨在一块。风夷则没甚犹疑便择其一而坐,风姑洗只得面色不豫地坐下。

      风逸南道:“七长老临时耽搁,不便前来。这便开膳罢。”

      一番觥筹交错罢,至杯盘狼藉之时,已是月悬高空,星斗灿然。忽一声异响,犹如平地惊雷,夜空中便开出一朵炫然极致的火花。含苞,怒放,凋零,坠毁。只是短短一瞬,它的唯一一次的美却已烧尽。

      却是平民百姓们燃起了烟火。

      似是响应般,各处都爆竹声声,夜幕被照得透亮,恍若天女散花。众人均翘首引颈玩赏玩赏。

      风逸南寻着这个空当,便问风忘忧:“东西可收拾妥当了?”

      听得此言,在座的各位都转回头,一齐望向他,再顺着他的眼神望向风忘忧。

      风忘忧温顺答道:“不过数套衣裙并些盘缠干粮,拣起来将将一个包裹。我约摸着明早便可出发。”

      “出发?这是怎么回事?萱儿可是要出谷?”谷主夫人不无惊讶,隐含有丝惊慌。

      “回母亲,此番却是灵尊的旨意。”

      “那也无需如此仓促。缓几日行不得吗?”

      “音儿,有些事拖延不得的,况我只怕这短短时日不够宽裕......”声音到后边已几不可闻。

      风音只得无法。其余众人也是一言不发。只是风夷则轻啜了口杯中不知是茶是酒的东西,神情分外高深莫测。

      静默间,一青色长衫男子站起身,扬声道:“谷主,太簇请从。毕竟萱儿一个女子行动多有不便,世故人情仍未练达,甚不安全。”正是大公子风太簇。

      话音刚落,八位公子中年纪最小的风蕤宾也站起身,道:“蕤宾也想随八姐出谷,正好明年本就是出去历练时机,不过提前一年罢了。”

      这时,风凌舞亦不再胆怯,起身道:“小舞也想去。”

      风逸南甚是为难时,却听风忘忧清泠道:“多谢大哥、九弟与妹妹的美意。只便是我历练不足,这么些年书上看的可还会少?况且我此番并不是第一次出谷,更兼有武艺灵力护身,实无需过虑。我便只带红袖一人即可。”

      虽是婉言谢绝,然众人也听出了她的坚持,便不好执着,只得坐下。

      风逸南叮嘱道:“世间人蛇混杂,出门在外,便用灵力将容貌掩去,方是万全。还需牢记慎用灵力,以免泄露身份。”

      风忘忧一一点头应允。

      再坐些许时候,风忘忧便以明日远行宜及早休息为由先行告退,与红袖出了凌逸居。

      红袖早些时候便已知风忘忧出谷之事,包袱也早拣好了,只是奇怪她为何不让其他公子一道同
      去,现下无其他人,便问了出来。

      风忘忧莞尔,道:“咱们自个儿去摸索摸索岂不更有趣?”说着一顿,“况且我有种直觉,此番还是少些人出谷为好。”

      红袖见她眉间隐有忧色与疑惑,知她恐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没再问了。

      正拐过一个弯,听得树木影影绰绰间传来一道凄凄的歌声:

      “月凝妆,风婆裟,晓镜拢愁星斗动。

      红阑干,南柯梦苦短。

      去年事,随风逝,绕指空余红颜泪。

      倚门方知人不识,惟有恨悠悠。”

      曲子缠绵悱恻,哀婉幽怨,让人心伤。

      风忘忧正奇怪着如此喜庆之夜怎有人于此吟唱悲歌,却听红袖道:“想是天倾居的丫鬟素吟姐姐。她十五岁那年上元节与人订了白头之约,婚后三年虽琴瑟和鸣、鹣鲽情深,然苍天无情,风云不测,上个月她的夫君不幸溺水身亡。此时她仍在七七之期内,怕是想起了先夫,难免悲凄吧。上午时我还在天倾居见着她,并无异样,竟不想是强颜欢笑。”说罢,不由叹了一声。

      风忘忧也是伤情,叹道:“鸳鸯失伴,并蒂莲分,委实苦了她。”

      两人惋惜一番,便回去了。

      上元佳节,万家灯火,却不知几家欢乐几家愁。但将真性情露,且尽欢语且尽歌。

      --------------------------

      次日一早红袖便起了,和风忘忧再打点了下行李,便准备出发。然送行之人甚多,一人叮嘱一两句,已是日头高上。先时本是一人拎一个包裹,而今行李怕是一辆马车也装不下。风忘忧婉言谢绝,只在其中拣了几件实用要紧的带上,再耽搁些时候,总算在近巳时时跨上马出发了。对此二人哭笑不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且尽欢语且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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