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息》残寐

4、【四】盛世白莲尽残香

　　紫灵渊底，千息灵尊霓裳浮在空中，墨发在身后如海藻般轻柔摆动。然而她的神色却不如初时安宁，脸上难掩惊异。

　　一道幽光由远而近，正是水之一族圣物水玥。

　　霓裳看着悬在自己与风忘忧之间的水玥，水袖一扬，道声：“去罢。”水玥绕着她飞了一圈，似在与故人告别，终是飞向了风忘忧。灵力凝成一条无结银丝，将水玥系在了她的额前。

　　这时水中凭空出现一道白色光幕，光幕中浮现出一位白衣女子的影像。只见她丰神绰约、纤尘不染，有凤翔九天之韵，仙落凡尘之姿，眉心轻蹙，略有疲态。眸子也是紫色，满溢同情哀伤。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忘忧咒竟似与焰烙融为一体，难以解开？”霓裳喃喃道，“明明当年……不对，不对，不该如此的……”

　　白衣女子也是面露疑惑：“莫不是术法出了差错？”她掐指一算，却不得而知，脸上闪过丝诧异，“奇了，我竟看不到他们的未来！”

　　未几，她又恢复平和，噙了抹淡然的笑，对霓裳道：“罢了。套句世人的话‘儿孙自有儿孙福’，未来如何且让他们各自定夺。该做的我们均已做到，但看他们在这千息大陆上演一出怎样的大戏。”

　　“未知吗？”霓裳轻叹一声，呢喃道，“罢了，罢了……”

　　她望着白衣女子浅浅一笑，道：“想不到走前还能再见故人，我甚是欣慰。当年的事还未向你道声谢呢，伶。”

　　唤作伶的女子也是轻柔一笑，道：“你该谢的不是我，而是第十五代司女。毕竟我是她，可也不是她。”

　　“不，我指的不是她容忍我躲了这五百年，而是三年前你为他们而做的一切。”霓裳幽幽地望着她。

　　伶敛了笑容，却是不言语，久久才道：“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看戏的人，却不料早已成为了戏中的一部分。没有人告诉我，当戏上演得太过真实太过轰轰烈烈，当看客变为了优伶，我该如何是好？说到底，也不过是你那句话，让心作选择……”

　　一时，两人都不言语，看向了别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是霓裳打破了宁静，问道：“那孩子……他怎么样了？”

　　伶没有立即答话，只是深深地望向她，久得霓裳以为她并不会作答时方道：“那么多年了，你终是执念过深。你自知自己和颉昕均是何等人物，你们的孩儿也自非凡物。况而今我大伤元气，怕是一时半会难察其行径。只知月前无垠使者在东宸国感应到他的灵力，想如今也在那附近。至于究竟，我恐怕是有心无力了。可惜你们终究缘悭一面……”

　　霓裳脸上的忧伤似会溢出来，最后也不免轻叹一声，道：“罢了，是我强求了……我们母子究竟是缘浅，只叹我们没尽过一日为人父母的责任，才致使其自少无父可怙，无母可恃。”

　　静默半响后，她续问道：“不知潇绯和容峥近来可好？当年那孩子将气撒在他们身上，惹得他们鸳鸯离伴，未能相守，我还未及说声抱歉。”

　　伶浅笑道：“他们万好，你无须担忧。”

　　潇绯这才笑着朝伶点了点头：“如此，我便了无牵挂了，就在此向你道别吧。”

　　说着，她周围的白光渐弱，逐渐缩小，最终变为无数光点。光点全数注入水玥中。霓裳的身形越发变得透明，直至完全消失，嘴唇翕动，似是喃喃唤着一个名字：“颉昕……”

　　神倾天下的千息灵尊竟就这样平静地永远离去。

　　八具棺木哀鸣不止，最终遁入地底，真正地入土为安了。

　　紫灵渊的紫色也随着霓裳的仙去渐渐褪去，终变为无色透明。

　　伶神色哀伤，却也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切。待万物归寂，才纤手一扬，风忘忧便慢慢浮了上去。再一瞬间，紫灵渊底却还哪有什么白衣女子的踪影。

　　与此同时，无垠池畔伶吐出一口鲜血。她痴望着地上开出的妖艳的血花，漫不经心道：“这身子竟已破损至如此地步了吗？”

　　身侧银发及腰的无垠使者忧心地急唤：“司女！”

　　伶一摆手，止住两位无垠使者，敛下紫眸，默不作声。

　　无垠池边一面玲珑剔透的镜子照出的却不是面前景象，而是紫灵渊畔风忘忧被细心抱走的情形。无垠使者看看镜子，再望望面前一意孤行不自惜的主人，无奈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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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据后世史书记载，千息大陆出了件怪事。

　　千息纪年一九九七年一月十二日暮色将近时分，本是初春时节，千息大陆却遍开白莲。凡是有水的地方，皆从水中幻化出朵朵白莲，含苞，再绽放。

　　素净的白莲似是拼尽全力地吐尽了最后一缕芬芳。莲香漫溢四海八荒，浓而不俗，烈而高雅。月亮初升时却又同时谢去。而那一年夏天，一朵白莲也未开过。

　　有史官留意到，这种情况却并不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遭。五百年前，类似状况便有过一回。只是那时开的是墨莲，而非如今的白莲。当时有先人不免唏嘘：“……墨莲遍开，似为不祥之兆，着实诡谲非常……”

　　也有人将当年的墨莲盛放与五族覆灭联系起来，猜测莫不是这千息大陆又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诚然，后来确实发生了件大事。只是就当时而言，终是无据之言，不足为信。况且，要说这两件事真有什么关联，也是无甚缘由的，充其量不过是个序幕，为一场旷世大戏打了个头场。

　　总之，终究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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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是时，西南荀国的一个小村庄里，一位灰袍加身的青年男子望着开得异常决绝的白莲，心里不免怅然若失。他抬头望向似火般燃烧的苍穹，低声呢喃：“潇潇，她去了……”

　　纵是披着火红的晚霞，亦是一身清冷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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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是通宵等狮子座流星雨顺便更新呢，还是躲被窝睡觉去呢，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