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天机一谶破天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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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听着耳边碌碌的马车声，掀起窗边的布帘，听着看着车外的热闹非凡，还不太相信自己竟已置身于中泽国都城易城。
昨日云姨说要去易城，小姐寻思着反正终究要去，便干脆同道而行，正好有个伴。只是正巧三公子收到密信，似乎出了什么事，急忙连夜就走了。此番一同前往的还有君大公子、简陌公子以及跟着云姨的丫头锦绣。
风忘忧看红袖一副心猿意马的模样，轻笑出声，揶揄道：“红袖，瞧你这心急样儿。”
红袖放下帘子，激动地道：“小姐您不知道，红袖从小便想着要来这易城一次了，如今总算如愿了。”
“这易城不就跟其他城池一般样吗，有什么特别的？”柯云插口问道。
“她是想来看看闻名遐迩的仕女海究竟如何形如挽着高髻的少妇。”说着，又转向红袖，道，“其实你站在海岸边，望过去但见浩渺的汪洋，哪里看得出它的轮廓了？”
“红袖妹妹怕是要失望了。且不论仕女海是否名副其实，便是那禁令也将人隔在咫尺之外啊。”锦绣道，“锦绣身为地道的中泽国人尚且未看过呢。”
“锦绣姐姐你有所不知，小姐正要去请令入海呢。”
柯云偏头看了看锦绣，才问道：“萱儿你为何要去圣海？”
“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
风忘忧摇了摇头，蹙起眉道：“萱儿也不太清楚……”突然，只听“吁——”一声，马儿长嘶一声，车便停了下来。车内四人皆受了一惊，忙扶住车厢才稳住身子。
“且歌，怎么回事？”柯云问道，余悸未平。
君且歌掀帘探进头来，扫视了一遍，确认她们无碍，方道：“母亲，刚才有一孩子冲出马路，简陌已下去探看去了。
柯云觑过去，只见简陌抱起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也不知有没有伤着，便干脆也下了车，其余三人尾随而下。
那孩子显然还未回神，脸色青白，一双大眼睛盛满了惊惧，身子尤自发着抖。一位娇俏的小姑娘忙扑上前来，接过孩子，搂在怀里亲拍，嘴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那孩子看到她才“哇——”地一声大哭出来，一时街上的人都望了过来。
“这位姑娘，实在很抱歉，是我们没注意吓着了孩子。”柯云满脸歉意，屈下身子赔礼。
那女子连忙摆手退后，避开一步，惶恐道：“夫人您多礼了，是舍弟淘气不懂事，自己冲上前去，实与夫人等无关，应该是小蝶向你们赔不是才是。”
柯云望去，只见眼前之人眉清目秀，眉心一点美人痣，笑起来两靥一对浅浅的梨涡，如初开芙蓉惹人怜惜，看起来分外亲切。再看其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皆是不俗，应不是出身于普通人家。
这时，迎上来两个劲装男子，跪倒在地，齐声自责道：“小的护驾来迟，请小姐责罚！”
“好了，你们两个快起来，这样像什么话。”那女子蹙起眉，右手仍轻柔地拍着孩子的背。那孩子如今止了哭声，只是轻声啜泣着。
“谢小姐。”二人再俯首才起身侍立在旁。
女子尴尬地看着柯云一行，吐了吐舌，道：“夫人，实在抱歉，扰了你们的行程。”
柯云忙道：“姑娘你千万别这么说。”心里却越发喜欢她。
“小蝶也该回去了，就此别过。”说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盈盈走了。
“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柯云浅笑赞道，看着她渐渐走远，正欲回车内，突听身后一声：
“诸位且慢。”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捏着长长的须，笑眯眯地走上前来。他先是长长地鞠了个躬，而后看向风忘忧，谄媚地笑道：“小姑娘可有兴趣卜个卦、算个前世今生的？”
风忘忧不明就里地看着他，有点惊讶。
君且歌淡漠开口：“江湖术士，不足为信。”说着，便扶着柯云上车。
老者连忙上前扯住君且歌的袖角，嚷嚷道：“诶！你知道小老儿是谁吗？咱可是名动天下的上知天文，下识地理，预知未来，看到过去的‘天机一谶破天机’的天机子。”说罢，洋洋得意地仰起头，准备接受众人的膜拜与景仰。
可是偏偏好半晌，他脖子都仰酸了还是无人说话，他低头看去，只见都是一副无言以对的表情，顿时垮下一张脸，泫然欲泣地指责道：“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其他小老儿不敢说，这卜卦断命之类的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平日里纵使千金万金也难求小老儿开口，今儿个咱们算有缘，小老儿免金相告，你们还不乐意了？！”
红袖看着他那模样，明明他不说话时像个睿智老人，倒真有几分天机子的世外高人的样子。可是一开口便将那股高深莫测的样子破坏得淋漓尽致，实在有趣，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而后又忙掩住嘴。
“小姑娘，你笑什么？”老者扬起声音，分明不快。
“老丈人，实在对不住，红袖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您是位妙人。”红袖看他板起脸，忙赔礼道歉。
君且歌嗤笑一声，道：“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伎俩，竟然冒用‘天机子’的名声。”
“小老儿如假包换，‘天机子’是也！”老者拍胸膛保证，看向君且歌，“不若当下小老儿便为你卜一卦？”
“无聊！”君且歌甩袖转身，神情中满是不屑，看向风忘忧等人，道，“你们也上车吧。”
“且歌！”柯云在车座上唤住他，道，“不得无礼！”说着，向老者报以歉意的一笑。
“哼，你不让我断，小老儿我还偏要为你算上一算！”说着，一手猛抓向君且歌。简陌随机应变，快速出手将他截住，但仍是让天机子摸着了君且歌的手。
他怔怔地收回手，先前还有些懵住，而后笑得高深莫测，紧盯着君且歌。
“哈哈哈~~~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其中最苦莫过于求而不得。不是无求，而是不得，而且不能得。”
一席话说得君且歌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有一种被人点中心事无所遁形的羞愧感以及恐惧感。
简陌捏剑的右手握得死紧，面有哀色。
柯云不忍心地别开脸，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痛色难以掩盖。
风忘忧、风红袖与君锦绣犹疑地望着四人脸上各异的神色，缄默不语。
天机子一脸平静，终还是叹了一声，道：“执念过深，泥足深陷，还是尽早抽身吧。你已经毁了自己，莫要再毁了身边的人啊……”见他仍犹在梦中，遂转向风忘忧，问道：“姑娘，让我瞧瞧如何？”
风忘忧浅笑道：“多谢老丈人的好意，只是晚辈认为往昔已定，活在当下，未来也正因未明所以值得我们走好每一步，实在无需要探问，不敢有劳。”
“只是小老儿实在好奇的紧。刚刚远远望过来便觉姑娘不凡，作为一位司谶之人，对命格特殊之人本有一番热情。纵是有些失礼，也请姑娘便当成全了小老儿罢。”天机子望着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紫眸，恳切地道。
“这……好吧……”风忘忧遂伸出右手。
天机子亦将右手与之重叠，闭上眼。他的神情变幻莫测，一会儿暗暗惊叹，一会儿迷茫，一会儿蹙眉紧张，最后一脸惶恐，收了手退了几步，颤着身子，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这……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风忘忧不明就里，唤道：“老丈人？老丈人？你无碍吧？”
天机子猛地睁开眼，一双眼里盛满激动喜悦，而后又想到了什么，喜色骤逝，换上惊恐，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竟似疯了一般。
“果真是倾世红颜，果真是倾世红颜哪！”天机子叹道，而后嘴里又念叨着“无垠司女……回溯……逆天……灵尊……轮回……”什么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丈人……”众人显然被他的言行吓着，连声唤道。
天机子定定地看着风忘忧，不顾她的劝止，深深地屈下身子，道：“姑娘你是个只有过去，没有将来的人。你好自为之。”说罢，什么也没再说，扬长而去。
车前几人面面相觑，仍自不明不白，却也无法，只得上车继续前行去往君家在易城的别庄。只是路上众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再说话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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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子埋头走着，嘴里仍旧念念有词，不知不觉中便拐到一个无人的小巷里。他看看封死的那堵墙，自嘲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走到这来了？”说罢，便欲掉头而回。只是他方回头，却见前边站着二人。
眼前两位女子银发及腰，连瞳仁也是银色的，穿着素净的白衣，不染纤尘。这时，凭空而现一道光幕，光幕中浮现出一位白衣女子的影像。只见她丰神绰约，眉心点愁，紫眸漾情，不食人间烟火，仙落凡尘也不过如此。
天机子连忙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诚惶诚恐中难掩激动，道：“下民不知天人降临，有失远迎。”
伶轻叹一声，叹尽众生哀苦，道：“无须多礼。何况我也算不得什么天人。”
天机子却仍是伏在地上，不敢稍有怠慢。
“世间之人皆知‘天机不可泄露’，你违天道，私自探知他人命格，更隐言相告，只怕最终会害
了自身。逆天而行，终究会完完整整地报在自己身上，你何苦呢？”
天机子抬起头，道：“既如此，司女当年何故逆天而行？”
伶一时哑口无言，而后轻笑道：“是啊，我又有何立场说这话？”
天机子坚定地道：“下民无质问司女之意。下民只是想让司女知道，下民跟司女一般纵是难逃报应，亦是无悔！”
伶自嘲一笑，道：“罢了。或许将来还有赖你的帮忙。如今我这身子越发不如前，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啊……”
天机子又是一拜，道：“今后但听司女差遣。”
“你看到了她的将来吗？”伶问道。
天机子自然知道这个“她”所指何人，便答：“下民无能为力。”
“连你也不能吗？”伶喃喃道，“罢了，你也好自为之吧。”说罢，一眨眼间，哪里还有她们身影。
天机子仍旧跪在地上，久久没起身。
无垠池畔，又是一朵妖艳的血花。伶的身子若隐若现，让人觉得她似乎马上便要魂飞魄散，香魂难寻。身边两位无垠使者满眼忧色，却也无计可施。
“不知以我这破旧的身子，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一声呢喃隐含无限哀思，消散在空中。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天机一谶破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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