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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遥闻金戈战马声 ...

  •   晚间,红袖坐在床头,痴痴地望着摇曳的火光,墨如点漆的眸子映着烛火,隐有晶光。她似在想什么,一张莹白的脸上有丝凄切,也有丝迷离。

      “红袖……”一声轻不可闻的呼唤从身后传来,红袖立刻转过身,只见风忘忧半撑着身子,黑缎似的墨发旖旎在身后,一双紫眸潋滟慑人。

      红袖松了口气,脸上的凄色还未来得及掩去,上前扶住她,笑道:“小姐没事就好了。”

      风忘忧的脸上似蒙上了一层轻纱,神色不明,紫眸如深井般望不到底,幽幽地道:“红袖,以后别这么笑了……”

      红袖愣了一下,身子僵住。

      “不想笑的时候别笑,想哭的时候哭也没关系。”风忘忧定定地看着她。

      红袖的眼中泛起涟漪,牵起一抹笑,道:“小,小姐在说什么呢?红袖听不明白了。”

      风忘忧叹了一口气,偏头望向明明灭灭的烛火,昏黄的光在她脸上跳跃,神色晦涩难懂。她道:“红袖,我都想起来了……”

      红袖愣了一下,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好半晌才猛抬起头,发现风忘忧也正望着自己,那眼中盛满了不知名的情绪,看得红袖心里酸酸的,也暖暖的。

      “红袖,其实是寻风谷里的人对不起你们母女。”

      “小姐您千万别这么说,是那个人自己种的因,自己尝的果……”红袖喃喃道,“寻风谷待我真的很好,那才是我的亲人。”

      风忘忧深深地望着她,问:“红袖恨她吗?”

      一个“恨”字将红袖击得溃不成军,眼泪不可抑制地掉了下来,爬满脸庞。她却扬起笑,像在说什么誓言似的,斩钉截铁地道:“不,不恨!红袖谁也不恨!”

      虽然背着光,那个坚毅的笑颜却异常耀眼,似乎在想办法说服面前的人或者说服自己,分外让人心疼。

      风忘忧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开脸,不忍再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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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风轻云净,天气晴好。上午无趣,风夷则便来且共从容斋串门子,然后干脆将她们给拉出门去了。

      走在通衢大道上,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分外热闹。风忘忧与风红袖均兴趣盎然,毕竟她们常年待在谷中,这样闲逛还是第一回。

      “你们有什么想买的想吃的尽管开口,今天本公子任你们剥削。”风夷则摇着一把绫绢扇,故作潇洒的样子逗笑了两位姑娘。

      风忘忧抿嘴一笑,转头跟红袖道:“那咱们可千万别客气了。”后来似又想起了什么,对风夷则道:“三哥,你不是对兰隐公子慕名已久了吗,怎么不与其弈棋赋词呢?”

      “唉,你不知道,这千杯赏一过,昨日你昏迷之时他便以另有要事为由告辞了,实在可惜。”风夷则倒真是引以为憾。

      风忘忧想到桃林中揽琴自娱的清影,想到庄外水木清华的风姿,也有些遗憾。

      “快走开快走开!别妨碍我生意!”

      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声,三人均朝前边望去,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小童衣衫褴褛,满身污垢,含着食指,垂涎欲滴地望向旁边热气腾腾的包子铺。

      老板见他仍不走,又骂道:“你挡在这儿我还怎么买卖?!快去快去!”

      “那这个呢?”一只玉白的手伸了过来,掌心放着几个铜板。

      老板回头望去,只见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笑对着他,旁边两位妙龄小姐蒙着面纱,也是不凡。他暗忖着眼前的约摸是贵人,不敢多瞧,忙点头哈腰地接过钱,将两个包子装在纸包里递了过去。

      那孩子乌溜溜的眼睛随着包子移动,咽了咽唾沫,分外觊觎。

      风忘忧心疼地蹲下身,将包子递给他。

      那孩子先是望了望她的紫眸,吓得退了一步,最终抵不过包子的诱惑,才瑟瑟地接了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消半会儿工夫,哪里还有什么包子的影子。

      风忘忧叹了口气,回头望向风夷则。

      风夷则无奈地耸耸肩,指着旁边的一家酒楼,道:“我们干脆先进去坐坐吧罢。”

      红袖抬头望去,只见匾额上一朵梅花,五瓣花片莹白色。中间有五蕊,花蕊是血红色,正是当初风夷则所说的信号。她心念一动,也蹲下身,牵起小男孩的手,道:“跟我们一块进去吧。”

      小男孩又退了一步,将手挣脱出来,有些胆怯地望了眼风忘忧。

      红袖与风忘忧对视一眼,后者立起身站得远点,然后红袖才伸出手,道:“里边有很多好吃的哦~~”

      小男孩咬紧下唇,挣扎了一会,才终于将手放在红袖手心。

      四人正要进去,左侧传来一道的声音:“慢着。”回头望去,只见一位正值天命之年的矍铄老者,目光炯炯,眉宇间霸气尽显,一看便知是常年掌权决策之人。左侧一位唇红齿白的小少年,一双眼睛分外灵动,好奇地看着他们。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右侧是一个憨厚老实、浓眉大眼的人,长着张国字脸,右手紧握挂在腰间的剑,一脸肃容。

      那老者紧盯着风忘忧的紫眸,目有研思,又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方问道:“潇潇,这又是你的伪装吗?难道你真打算一辈子都不再见我?”

      风忘忧不明就里,犹疑地望着他。

      那老者又细细研判了许久,似是在确定风忘忧不是自己找的人,才迈开步子欲进酒楼。

      风夷则笑道:“这不是‘千杯赏’那日赢得‘江山盟’的先生吗?”

      那人驻足看过来,风夷则拱手让礼,分外谦恭,道:“今日相逢,实属缘分。不知是否有荣幸邀先生一同入座?”

      那人轻轻一笑,眼中带着几分防备,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风忘忧不解风夷则的用意,索性闭嘴不语。即便是这个时候也自称“我”,看来果真不是寻常人。她只担心三哥惹麻烦。

      一行人步入酒楼,掌柜的立马迎了上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后来似乎察觉到什么,只是点头哈腰道:“几位爷和小姐果真贵气逼人,请往楼上雅间请,敢问要点什么,小的立马送去~~~”

      小男孩直往红袖身后缩,估计是没见过这般场面,更没进过所谓的雅间。红袖拍了拍他的手安抚,心里却在为这孩子疼。

      众人进了雅间,风夷则做东,占了主座,那随行的佩剑男子稍有异议,被主子一眼给压了下去。风夷则却始终挂着浅淡的笑。

      就坐点完菜食后,风夷则状似随意道:“想不到中泽如此泱泱大国居然也仍有人饔飧不继……”

      “哦?不知阁下有何高见呢?”那老者目光一动,问道。

      “鄙人哪里知晓,不若让当事人说说如何?”风夷则望向小男孩,其余众人也随之看过去。

      小男孩哪里承得住那么多人略带压迫的目光,简直如坐针毡,“我……我……”地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

      风夷则便问:“小兄弟,你贵乡何在?”

      “阳……阳天国……蓟城……”小男孩的声音几不可闻。

      “那如何到这来了?”

      “阳天荥天……打起来了……”似是想到什么可怖的事,小男孩的身子抖了抖。

      “荥阳战祸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早几年就没停过,怎至令你流落此地呢?”

      听得此言,他“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地道:“呜呜~~~蓟城破了!我爹娘都去了!我也是费了好一番劲才混进中泽的!”

      风忘忧、风红袖以及那位扮作男装的姑娘都一阵不忍,红袖将人给揽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背。

      那老者却是一惊,突地站起身,脸上阴晴不定,一双迫人的眸子射出灼灼精光。那随从肃然跪在地上,旁边的姑娘也受了惊吓。那老者却敛起表情,像什么也未发生一样静静坐下来,冷着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男孩青白着脸,显然被他刚刚的举止吓着了。

      老者寒着脸又问了一遍:“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风忘忧觉得不忍,正想开口阻止,风夷则却在暗地里拉住她的衣襟将她拦住。她欲言又止了几次,终是忍了下来。

      小男孩的身子一僵,吞吞吐吐地道:“大约半……半个月前……”

      “哼!”老者顾不上什么礼仪,一甩袖,黑着张脸大步流星地走了。其余二人略带歉意地笑笑,也跟了上去。

      风夷则却不管,继续问道:“阳天国不是有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曦日公主吗,怎至城破人亡天地?”

      “三哥,够了!”风忘忧皱着眉阻止,“这太残忍了!”

      风夷则定定地望着她,道:“这是他必须迈过的坎,不是说逃避就能逃避的。”

      小男孩抬头望进风夷则的眼睛深处,许是为了他这一句话,或者许是为了那两个热腾腾的包子,深吸了口气,道:“我也不太清楚,那天晚上,只听有人大吼什么公主受伤了,蓟城破了什么的,爹娘扯起我便跑。可惜我们被追上,爹娘便将我藏在秘处,自己却喂了那些人的刀口……”
      他又抽噎了很久,然后才道:“我听爹娘说中泽许是阳天附近最太平的国家了,让我无论如何也得来。我颠沛流离,以乞讨为生,开始甚至还进不了城门,多亏了混进一个商队才终于跑了进来。”

      风夷则眼中隐有赞赏,道:“莫怕,现在不是挺过来了吗?你暂且在这待着。”说着,正巧午膳送来了。风夷则吩咐道:“为这孩子安排个工作,收了好好磨练一番。”

      “是,公子。”一改方才的谄媚,掌柜的分外谦恭。

      男孩感动的望着他,简直将他当成了神祗。

      风夷则招了招手,让他退了出去。

      风忘忧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而后偏过头,却问:“刚刚那是何人?”

      风夷则笑得分外高深莫测,道:“萱儿你若想进那仕女海,怕还真少不了那位。”

      来中泽的途中,风忘忧便道自己要去中泽国的无垠海,只是普天之下,哪里还有一海叫无垠的?
      倒是中泽国正中央有一个仕女海。只是,仕女海被中泽认为是圣海,一般人不得放行,须得有皇帝的旨意方行。

      那不就是说……

      风忘忧心中一动,十分惊讶。

      那人居然是中泽国当今的皇帝司空竞!

      一国之主居然不知道荥阳胜负将分的消息,委实是件大事,难怪他如此生气。这底下到底该有多少人欲蒙蔽视听的?

      风忘忧直觉这中泽国的朝堂也不会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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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处雅间,一位穿着一袭白衣,面色清寂,纤尘不染的男子静坐品茗,时间在他四周也恍若静止般。

      旁边的人问道:“殿下,可要卑职去探听?”

      “不用了,免得暴露身份,功亏一篑。”

      轩辕聿把玩着手上祥云纹饰的杯子,突然想起那双盈盈动人的紫眸,心里一动,正想要不要去门口“巧遇”一番。临走到门前却又顿住,暗笑自己一声,坐回了原位。

      旁边的人实在不明白主子的意思,疑惑地望向他。

      轩辕聿叹了一声,道:“罢了,反正该布的局早已布好,接下来只要收网就得了。”

      “是。”

      他望望窗外,天气分明静好,只是不知为何心中微有丝遗憾。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时的这一小小的遗憾,将来却令自己悔不当初。

      心念一动做出抉择的瞬间,命运便早已注定。有些人终究是会错过。

      只是人生当得起几次错过?

      北侯桑东城鸣凤楼?桃林?天倾山庄?抑或这次?

      将来回忆往昔,他才发现上天其实给过他很多次机会,只是每一次他都没有握紧,任它从指间流过。

      终究还是错过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遥闻金戈战马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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