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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特别篇·外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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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岁的市井孩子们大多是没有什么绅士风度的,如果哪个孩子因为坚持着原则而固执的不肯对女人动手,得来的多半不是敬重而是嘲弄。
高高瘦瘦的女孩子留着一头过肩的半长发,没有花什么心思打理,但是好在天生就柔软顺滑,就算只是草草的用橡皮筋扎在脑袋后面也不会显得过于敷衍。不知是出于女孩子家柔弱的体质而显苍白的肤色,或者到底是被五六个男孩子包围着而感到害怕,她乌黑的眼睛嵌在这样一张脸上尤其显得露珠一样,一眼就能望透的清澈。
而此时,她已经与这些关于惹是生非的半大少年们缠斗了不少时候,旧的橡皮筋经不起这样剧烈的折腾,终于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寿终正寝。
她的沁凉的发纷纷散落下来,细细的青丝,些微柔和了眼里凌厉的战意。
校服布料经不起大力拉扯,早就在前襟被扯破了一个口子,好在女孩内里还穿了一件白色的棉布衬衫,纵然那衬衫被洗得有点微微发黄,领子上的花边也被拆了去。
“老子早警告过你不要多管闲事,你他妈要充大就该知道后果!”恶狠狠的威胁和狂妄的吐词来自于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孩,他拿袖子蹭了蹭鼻子,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往前走了两步:“你能救那丫头一次救不了第二次,我就要她做我女朋友,你给我看着吧!”
女孩面无波澜的警惕着男孩四周的帮手们,她已经习惯于独自应对这样的情况了,也习惯于充当那些被欺负的女孩子们的保护神——谁都知道,高一十二班的简单厉害得不像女孩!
这样待人礼貌又温柔,为人细致体贴,身手厉害更难得有正义感的人,若是换作个男孩子怕是追他的女孩都要排出三条街。
可是简单是个女孩,她从没这么讨厌过这个事实。那个被她庇护着躲躲藏藏了两个星期的女孩被人从后方扯出来,脸上肿着一个五指山,哭哭啼啼的缩成一团。
毫无疑问,她为了躲避这帮子横行无忌的恶少们而专门绕的路线定是被这女孩给出卖的。
似乎是疲惫的叹了口气,她再没有想说什么,事实上,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她只是想,如果她是男孩,总不会像这样因为老是打架而回家挨打——男孩们好像总是有打架的特权的。
顷刻间一场恶战开始,这荒凉的小路上半大的孩子们混战成一团,中间的女孩长手长脚,身手敏捷,占着先机就毫不迟疑,一拳一脚打得是快准狠,勇猛无畏,豁出性命去的架势让人一看就升起胆怯之意。打到最惨烈时,她也是一张苍白安宁的脸——不惊慌,不惶妥,不放弃,不退让。
顽强而坚固,像一块生长了无数年岁的花岗岩,又或是一颗倔强的只晓得往上的白桦树,打从生下来起就只懂得往前,从不知道后退。
到底是女孩子,体力不支以后挨了狠狠一脚,嘴角挂着血丝倒下去,后面的少年们赶忙一拥而上把她压住往死里打。一群少年人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直把女孩压制得动弹不得,露出身前空门和面堂来给那领头的男孩。
男孩得意洋洋的过来,也不顾青了一圈的眼睛‘呸!’的一口就唾在女孩脸上。他抬脚狠踹了十来脚,女孩痛得冷汗直冒,拼命的咬着牙,没一点声息泄露出来,眼圈红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有泪水往下掉。她瞪大了眼睛朝那男孩,什么也不说,就是一股子狠劲刀片一样飞出来。
被剜得挂不住脸,男孩抄起打架时的凶器,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兜头盖脸朝女孩打了一通,完了让人把她的双手往路牙子上一架,棍子横搁在两只手上,抬脚就要踩下去。
女孩被打得半昏迷,两眼发黑金星乱冒,虽说没受过什么专门的训练,但是在外面打架打惯了的少年人们腿劲从来不小,这一脚要是踩实了,她的双手不断都至少是个骨裂。
就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飞出来把领头的男孩砸了个头破血流,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出声了:“小兔崽子们,做事可不能做得这么绝啊,尤其是小孩子。”
那片刻简单的视力堪堪恢复,艰难的抬眼随着男孩们望过去,路边茂盛的杂草丛中蜿蜒出一片茶金色的布料,陌生质地的布料散发出浓浓的人民币的气息,在傍晚的暖光中徐徐生辉。那一片名贵色泽中半遮半掩着一个人,靠着一面建筑物的外墙,长腿被淹没在草丛中,如瀑的青丝散落下来一直拖到臀后积聚在地上。
她就那么坐在那里,容色奢华,眉目倨傲,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红唇勾着浅笑,盈盈落落的一身清贵雍容,裸在外面的肩头和背舒展着霸气,好似躺在自家的床上一般轻松写意。在一群毛孩子眼里,那一丛乱草全被金光闪闪的高背貂裘黄金王座所取代。
那女人就这么坐在杂草丛中,所有人都自觉无视了她茶金色礼服上暗黑的血迹和发丝的缭乱,无视了断了跟的高跟鞋和她屁股底下的肮脏泥土。
简单没来得及回神,那女人就已经三句两句的把一群半大小子给吓唬走了。
轻笑一声,好似这是个好玩的恶作剧,女人徐徐回头,那还趴在地上的女孩正睁着一双雏鹰一样勇敢而单纯的眼看着自己。
“下次别那么傻,干嘛要这么老实的跟他们打?随便捉了哪一个威胁他们原地跳青蛙,然后你自己跑路不就好了?”许是难得的善意,她温柔的教导那个傻乎乎的孩子,即使这其中似乎调笑更多。
“……你受伤了。”那孩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伤让她走路都一瘸一拐,但是她站起来以后,张狂的女人却发现,如此重伤的情况下,那孩子依然不知死活的挺直了脊背。
高瘦的身影在傍晚拉长的影子里活像一颗只懂得一条道走到黑的白桦树——除了向上,再不懂别的。
“是啊,受了点小伤。”女人毫不介意的说道,但是为了避免伤口持续出血,她还是老老实实靠着墙没有动。
那倔强的孩子皱起眉头,率直坦诚得令人莞尔:“这不是小伤。”
她仔细看了看女人的腰腹,犹疑着下了判定:“这是枪伤。”她抬头望了女人赞许的眼睛一眼:“子弹还在里面。”
“哈哈哈……”女人开心的笑起来:“真是好孩子,观察很仔细呢!”她仰着脸,斜阳的光就尽数洒在她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简单。”
“噗……哈哈……!!真是人如其名!抱歉失礼了,我是胥华玦!”女人出口名字时,眉眼飞扬着不敢直视的傲气,神采飞扬,顾盼生辉,她开口的请求,更像是一种命令,一如在赐予一种荣耀:“我需要帮助,可以帮助我吗?”
“……嗯。”
“家里有门禁吗?”
“六点半。”
胥华玦估计了一下时间:“真是教养严格的家庭。”她转头看向受了伤的少女,那女孩看了下手表:“还有一个小时。”
非常的知情识趣,也好,这样她可以少说很多废话,胥华玦满意的笑了:“这个给你,把它们换成钱,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一条街以外有典当行,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你需要被认为是小偷才能出手。”她摘下自己颈间的首饰给女孩,一般的典当行虽说是不收赃物的,但是也只是不光明正大的收而已,她相信对方会比她更清楚该怎么做。
大概给自己的物品估了个价,她嘱咐了女孩在哪里能买到她需要的东西:“时间有点紧了,看来。”她抬眸粲然一笑,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委以重任般对女孩笑了笑,自己也受了伤的女孩回以郑重的点头,转头迅速的跑出去。
胥华玦就那么坐在草丛里看着太阳向着地平线一点一点的落下去,她不是联络不到手下的人,只是……在宴会上就敢伤她,如此‘勇武’之人,她当然要让对方付出代价——全军覆没的代价。
想到数十个小时以后的可观战果,她心情非常舒适的笑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好整以暇的等待着。等待着她的胜利,等待对方诚惶诚恐的奉上降书,等待着对方知道她的身份和地位时,那惊恐万分的模样。
伤口不是不痛的,但是胥大小姐早就习惯了,她可不是那些养在深闺,身娇肉贵的小姐们,胥家的长女有她们终生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对冒险的狂热喜爱。
等到太阳都压下了半边脸,她终于听到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还有十分钟。”
“过了门禁会怎么样?”胥华玦看着她手里的塑料袋中装的,从超市和药店买来的平常的用品,心里估计着这台小型的外科手术能否在十分钟内解决。
“现在立刻回去也来不及了。”那女孩简单的答道——反正都是一样的结果,就别在意那些了吧。
胥华玦又笑起来,真是很有趣的女孩啊!她从袋子里拿出葡萄糖注射液和盐,矿泉水,鱼线,针,刀,剪刀,酒精,打火机,碘酒,纱布,药棉,医用胶带,云南白药,差不多齐全了,她暗忖,抬头笑问:“你怕血吗?”
女孩眼珠子一转看看自己衣服上已经干涸了的血迹,满不在乎的神情。
“很好!那么,来吧,不用太温柔。”胥华玦大大咧咧的撕开包裹着腹部的衣料露出伤口。
简单满头大汗的抬起头的时候,那个被她像缝手帕一样歪歪扭扭的缝起来一样的人正望着天际出神:“神奇的孩子。”她评价道,又像是怅然一般说:“我家里也养了一只。”转头又调笑说:“但是比你聪明多了,至少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拼命翻白眼吐槽!”
她抬手摸摸那孩子的头:“简单是吗?你是个好孩子,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