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遇时》有芑

88、杀人诛心

　　外面传来马儿的嘶鸣，紧接着渐行渐远的踏马声，她将手中的银票打开，里面是自己的曾给他的三千五百两，另外还有一千两银子。

　　“沈大人去哪？”林茹云和同安走到韩念念身后，见她怔愣出神问道。

　　“他说有军务，就先走了！”说完将手中的银票塞到林茹云手中：“娘，你收着吧，这是当初给沈大人的银子，他都给我了，另外还有一千两银子是他自己的，给他存着吧！”

　　次日韩念念和同安找了西街姓孙的泥瓦匠来修补屋顶、墙面等，将小袋钱递到孙老头手中，他掂量两下，客气的说到：“娘子放心吧，这些活保证两天就好！”。

　　韩念念给他的是定钱，包工包料两贯钱，比她们自己做要省心许多，带着同安拿证件到府衙问开铺子的手续。

　　小吏在听到她是要开药铺，原本低头忙工作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竟然是两个小娘子，冷笑一声：“开药铺要先去找医药行作保”说完将一张纸丢给韩念念看，不再理会。

　　上面写着开店要有人保，还需和剂局许可，房契或者租赁契约等，女医不同于男医，无法独立开设综合的医馆。

　　太医局和地方医署不收女学生，无法参加考试获取行医资格，女子开药铺，若是坐堂，常被称为‘医婆’等身份行医，主看妇科、接生、孩童等。

　　这也是唯一被允许女子行医的范围，抛头露面行医，被称为有伤风化。

　　韩念念将上面的内容在心中记下，这会烈日当头和同安在府衙外连喝了两碗冰凉的糖水，又快速敢到药铺打听‘医药行’的位置。

　　同安走到门前敲了敲朱红色的大门，里面不多时走出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见来人是两个小女子，不悦道：“有事吗？”

　　韩念念上前行礼：“民女申请药铺凭由，请医药行帮忙作保”。说完将自己的身份信息和店铺地址一并递出去。

　　男人拧着眉，女子开药铺？看年纪这么小，随意接过信息翻看了下：“白家药铺，积善牌坊”随意丢了出去：“找你家大人来说！谁要开铺子谁过来！随便小丫头过来，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就是白家药铺的东家，劳烦...”

　　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你？女人开药铺？你回去吧！”说完‘砰！’将大门重重关上。

　　“诶！这人怎么不听人将话说完”同安愤恨的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刚要高声叫骂，被韩念念拉住：“这群人还不能得罪。”

　　“他们如此傲慢，咱们就非要进这行会吗？”同安不解的问道。

　　各行各业都有行会，像懂招儿的牙行有行会，卖花的有行会，甚至卖米、卖菜的都有行会，行中有重要事情，都由会长出面同官府进行协商。

　　照惯例会缴纳一定的费用给行会，行会也会给店铺做担保，依照行规所经营的商品质量和价格都应符合行会的要求，对商铺有一定的约束力。

　　经营有序的同时也算报团取暖，若商铺有人闹事行会也会派人来解决，互惠互利。

　　加入行会虽受行会的管制，但药铺有行会的标志，也会吸引一些百姓来看病。

　　韩念念耐着性子，又敲了几下大门，门再次被打开，还是先前的那人不耐烦的看着韩念念：“我说你这丫头，没完了是吗？不给你作保，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这位先生，我想见一下会长，劳烦同传”韩念念忙将手放在门框上，防止他关门，手中捏着一两银子塞到男子手中：“劳烦帮帮忙！”

　　男人拿着钱，语气稍微和缓了些：“小娘子不是我不帮你同传，这我们会长说了，女子做药铺的生意坏了规矩，乱了纲常，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嘛！”

　　“先生帮帮忙，我特来拜访会长，我瞧那牙行，花行，米行皆有女子开铺，何况又没规定女子不能开药铺，我亲自同会长说说，劳烦您帮我同传声”。

　　“嗯！那你等会吧”男人转身入内，眼咕噜一转，走到会长面前：“会长，门外又白家药铺的东家求见，要咱们行会帮忙作保。”

　　“白家？没听说啊！选址在哪里？”行会会长是个白胡子的老头，五六十岁的年纪，管理行会多年，自是德高望重。

　　男子小声恭敬回话：“在积善牌坊那了”。

　　“积善牌坊”会长重复一遍，点点头：“那你让他进来吧！行会来新人是好事”。

　　“好！”男子退下，对那药铺掌柜是女子闭口不提，等他再次出现在门口：“这位娘子你们进来吧！唉，还是我磨破了嘴皮子，会长才说见你！”

　　韩念念对他行礼：“多谢！”

　　里面穿过一条回廊，将韩念念领到一间屋门前。

　　他敲了敲门，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回应：“进来！”

　　男子将门打开，示意韩念念两人进去，他这才跟在她们身后走入屋内。

　　屋内光线昏暗，带着陈年药材的霉味，隐约能见一老者背着手战立在窗前，听到有人进来，老者请不出情绪道：“请坐吧！”

　　“会长，民女是白家药铺的东家，特来加入行会，望行会作保，手续齐全，入会纹银也备齐，请会长过目”韩念念上前行礼，将所需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

　　章会长听到声音，连忙转头见穿着布裙的少女，竟然是女子？还是这么年轻的小娘子，这不是胡闹嘛！

　　他不悦道：“长贵，将人带出去，送客！”

　　长贵对着门口比个请的手指：“娘子请吧，莫要为难小人！”

　　“会长，就因为我是女子，您刚见面就让我走？大家在商言商，男子开药铺缴纳的会金，我也不会少，在我看来这就是双赢的做法，也合律法章程”韩念念每走反而上前一步，盯着面前苍老的身影。

　　章会长不理会少女的言语，转头大吼：“听不到吗？送客！”

　　“小娘子，赶紧走吧！莫要失了体面”长贵皮笑肉不笑，这些做生意的女人还真是能纠缠，反正成不成的他都有银子进账。

　　“你这样是何道理？开药铺是为谋生济世，男人女人又有何分别？律法可有规定女子不能开药铺？女子不能入行会？还是说只是会长不喜女子？对女子有所偏见？又或者担心女子经营的药铺做大，让你寝食难安？”

　　长贵见她还在说，伸手就要将她拉走，同安抓住他的站在韩念念身后像一座山，这壮实的女人还是让长贵缩回手。

　　韩念念回头看一眼长贵继续道：“你说失了体面，我堂堂白家药铺的东家，客客气气前来拜访，医药行先是将我拒之门外，而后又在我礼数周全之下将我撵走，到底是谁失了体面？我看是你们医药行失体面在先吧！”

　　她言语凌厉，站在那里如同利剑，所到之处扎心扎肺！

　　“你！”章会长气的捂住胸口，伸出手指着韩念念：“放肆，你一个小女子开什么药铺？不要跟我讲律法，我的规矩就是行会的规矩，你大可以去开其他铺子，去找可以给你们女人作保的行会。开药铺我们行会绝不会给你作保，谁知道你有没有以次充好？药材出问题那就是人命，没有受到圣人教化的女子，只会败坏我们行会的名声。”

　　他单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重重的朝着桌子上一挥，韩念念先前递出的银票地契等都被他掀落在地上。

　　饶是韩念念这种面上和气的人也是被气到了，她一点点将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放入包内，见她一句话没说将东西捡走，章会长以为这小女子打算灰溜溜的离开，这些女人不在家想着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反而还学男子做生意？

　　牝鸡司晨，若是让她们进入行会，行会定会乌烟瘴气。

　　韩念念不怒反笑，看着眼前迂腐的人，恐怕是对女人的歧视和偏见都刻在骨子里，只因她是女子，话都不愿同她说，如此傲慢的做派，这种行会不入也罢！

　　“会长口口声声无不在嫌弃女子，鄙夷女子”韩念念学着他先前的姿态，单手指着他：“你不是女子生的吗？若是这么憎恶女子，那你这条命都是女子给的，你别要啊！我看你就是医药行的蛀虫，律法都不及你的规矩，这我要去说道说道，什么时候小小医药行竟然敢自比府衙”说完转身离开：“同安，咱们走，好好给医药行宣传宣传。”

　　“你！！！”章会指着她，原本精明锐利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的盯着韩念念：“狂妄！”他的脸成猪肝色，胸口剧烈起伏，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得模糊，一口气提不起来，脑中似飞快旋转般，他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朝着后面直直的摔到。

　　发出‘咚！’剧烈的声响。

　　长贵忙跑到会长身边：“会长，会长”会长的脸色渐渐发紫，口角歪斜，有水渍从嘴角流出。

　　“对，对找大夫！”长贵慌慌张张的站起身就要往外冲。

　　韩念念和同安走到会上身边，同安将长贵推到一旁。

　　“你们要干什么？”长贵质问道。

　　就见韩念念蹲在会长身前，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脖颈处，气血上逆，急发中风闭证！从包里拿出一粒回阳丹塞到章会长口中，随后从包里拿出银针，递给同安：“给他十宣放血！”。

　　她则拿着更长的针，扶正会长的头颅，刺入水沟穴、又在内关穴、太冲穴施针。

　　长贵皱眉迟疑：“你会医？你行不行？你莫要报私仇害我们会长”。

　　“害？”同安扎着会长手指动作没停，怒目圆瞪长贵：“还用害他？直接看着他去死就行了！”

　　韩念念的动作行云流水，章会长的眼皮滚动，发出一声长叹，眼睛才缓缓睁开。

　　看着面前的人正是厌恶的这个白家药铺的东家，常年同药材打交道，他本身也懂岐黄之术，还能不明白刚才是这个女人救了他？他嘴动了两下，不知要怎么开口。

　　韩念念将他身上的针拔下来，带着同安一句话没说，直接从医药行走出去。

　　“为什么要救他？那人太讨厌了”同安想到刚才他们的嘴脸就来气，这群人口口声声说女子，这么惧怕女子吗？

　　“杀人诛心啊！你不觉得被他讨厌的人救了，被他看不起的女子救了，他怕是要难受死！”韩念念笑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