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遇时》有芑

87、愧疚

　　他的嗓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目光望向韩念念带着丝期待，书中教的要在适当时机展示出自己的‘优点’刚才舞枪正是为了这个！

　　“嗯，刚忙完”韩念念回应道，目光随着他额角的那滴汗水打湿胸膛，眼神飘忽：“沈将军真是好枪法！”

　　沈凌洲见她眼神闪躲，这是‘不喜’？难道她不喜欢舞枪？还是舞的不好看？不可能啊！但还是将手中银枪往身后挪了挪。

　　他掩盖住失落，轻咳一声：“礼尚往来，我今日请你们吃饭吧！算作祝你们乔迁之喜！”书上说要适当的展现‘慷慨’。

　　吃饭？韩念念连连摆手：“不不，沈将军帮了我们母女这么多，我们能在睦州安家落籍多亏了您，理应我们请你才是”她语气坚定。

　　一旁的林茹云也点头附和：“是啊！合该我们请您！”

　　这怎么和书上说的不一样呢！沈凌洲心中腹诽，他懊悔是脑子抽了吗？竟然信一本书？

　　“嗯！”他郁闷的点头，当是默认。

　　客栈旁边的饭店内，韩念念点了一桌家常菜，母女二人热情的替沈凌洲布菜，酒桌上都是对他的感谢。

　　尤其是林茹云见到刚买的房子，这可是真真正正属于她们母女的房子，就像是浮萍终于有了根了！终于可以如寻常人一样过简单安稳的日子了，这就是对她们有再造之恩。

　　沈凌洲食不知味，眼神总是瞟向韩念念，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其他情绪，但让他失望了，眼前的少女表情坦然，就像是对待一个朋友，一个普通朋友，礼貌、疏离，不远不近。

　　他的视线突然扫到韩念念的手指，目光一凝，手指有圈淡淡的褐色，显然是用过重刑导致的，这三年发生了什么？

　　离开教坊司时她们母女不是过得还不错嘛，有独立的院落。

　　突然想到刚到睦州那日，在府衙门口见到她害怕的样子，当时就想问她为何会这么害怕？可是发生了什么？

　　几人吃完饭，饭店外响起‘砰！砰！’的声响，是有人在街上放烟花，正巧几人刚出店门，便驻足在门前看漫天绚烂的烟花绽放。

　　不时耳畔有小童的欢呼声，这般灿烂夺目的光芒，即使只有短暂的光辉，也在众人心中刻画出深刻的记忆。

　　沈凌洲看着面前少女，她正仰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绚烂的烟花，随着烟花升空炸裂，五彩的光芒照在她的脸上，是那么的温和柔美。

　　沈凌洲突然希望这烟花一直放下去，他贪恋的看着，不肯挪开半分，似乎在他心中，这绚烂的烟花都不及她此时的一颦一笑。

　　十几个烟花过后，停了下来，韩念念看的意犹未尽，好久没看过烟花了！身后的沈凌洲快速的将眼睛移开，生怕被前面的少女看出他的心思。

　　街边逐渐热闹起来，小商贩推着小车在道路两旁摆摊卖东西。

　　商家在门口挂着红灯笼，照亮整条路。

　　“时辰尚早，我们去夜市逛逛吧！”韩念念见周围热闹，连忙对林茹云提议道。

　　同安忙点头：“好啊好啊！”

　　“好！咱们去逛逛”林茹云慈爱的看着两个女儿，她转向一旁的沈凌洲：“沈大人，我们去逛夜市，您也同去吗？”

　　“好啊！是许久没逛夜市了！”沈凌洲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跟在众人身后。

　　？？？林茹云愣住瞬，她只是客气，没想到这沈大人真的会答应，也不好说同去，还将人撇下，只得硬着头皮笑道：“那大人请”。

　　“您也请！”沈凌洲客气回道。

　　韩念念拉着同安在前面，不时的停留在小摊前，沈凌洲同林茹云走在后面。

　　目光始终追随者韩娘子身上，这般鲜活快乐的她，他的眼中满是柔和。

　　“沈大人家中也有姐妹？”林茹云见他的目光柔和，大着胆子同他攀谈起来，这沈大人许是战场上养成的威压，让人总是忽视他还是个年轻俊朗的后生。

　　“没有！”沈凌洲摇摇头，他突然想到在饭店内想到的问题，试探开口：“林大娘，刚才在饭桌上我看韩娘子手指上有伤，看样子有年头了，是怎么落下的？”

　　“伤？”林茹云叹口气，面露怜惜看了眼前面的韩念念叹气：“说起来都是命，她这孩子命苦”她的声音突然发颤：“那年她父亲死了，我们被判流放兖州，路上遇到一伙山匪将我们绑到山上”。

　　“山匪？”沈凌洲眉头一跳。

　　“是啊！凶神恶煞的一群人，将我们钱财都抢走了，困我们在山中十几天，那群山匪拿到其他人的赎金一夜之间就跑了”林茹云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怨怼，有后怕：“我们下山回驿站就被泽长县县丞带人抓起来，说我们是山匪同党”。

　　林茹云抽了下鼻子，她的眼眶泛红：“念念为了让我脱罪，将罪名都拦在自己身上，她被用了大刑手指差点废了，被判绞刑。”

　　“那”沈凌洲低垂着眸子，声音低沉：“那后来呢？”

　　“后来”林茹云心痛硬挤出丝笑：“若不是容家二小姐和御史中丞大人，她就被勒死了！你看她的脖颈也有道伤痕，县丞为了让这事订死在她身上，打算就地正法勒死她！我的念念苦！差点就...”

　　林茹云突然声音拔高，充满了悲愤：“若不是那群山匪，我的念念何至于差点死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淹没沈凌洲，是他！都是他们当初的做的事，差点将她害死！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对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他突然明白韩念念见到府衙大门的那种惊恐。

　　他怔愣在原地，不敢看身旁林茹云的眼睛，勒死韩念念的绳索仿佛也在勒紧他的脖子，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中都是对她的愧疚，他险些害死她！

　　“对不起了，让你听我唠叨这么多，都过去了！”林茹云吸着鼻子，她笑着望着沈凌洲：“多亏了沈大人，我们母女终于安稳下来，谢谢！”林茹云对着沈凌洲行礼。

　　沈凌洲连忙将她扶起：“没有！都是我该做了！”

　　“嗯？”林茹云听他的话一愣。

　　“我是说，韩娘子给我钱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沈凌洲拙劣的解释道，是他该向这对母女说对不起才对，本来她们就够苦了，因为自己雪上加霜。

　　他不后悔当初的举动，若没有那笔钱就解不了秀春的围困，解救不了万人的性命。但是他后悔若是早早将这母女放了，是不是就能避免她们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跟着几人在夜市走了一圈，韩念念和同安买了些睦州奇特的小东西，便回了客栈。

　　沈凌洲看着她们进屋，目光在看到韩念念脖颈的那道伤痕猛然刺痛了下，他的手捶了下旁边的柱子：沈凌洲啊沈凌洲，你真该死！

　　他的心头压着一座愧疚的大山，此生做事唯独亏欠了她，不知道如何走回屋中，他呆呆地坐在屋内。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马蹄声。

　　小二的声音尖锐道：“你这人怎么骑马闯进来啊！”

　　“滚，紧急军务”那人似乎挥着马鞭，打在了小二身上，听着小二‘诶呦’一声痛呼。

　　紧接着脚步飞快，沈凌洲的房门被大力推开。

　　丘山焦急的出现在门口：“老沈，要出事了！通城传来急报，老刘的整队人马消失了！”

　　“什么？”沈凌洲猛然站起来，老刘送镇国郡主早就启程了，这会早该到达通城，一百多人怎么会消失呢？

　　通城不可一日无主！他拿上自己的剑随丘山出去，就在刚踏出客栈门口脚步一顿：“老丘，你等我下！”

　　他飞快冲到韩念念母女屋门口，小心翼翼敲了几下房门。

　　“谁啊？”

　　“是我！沈凌洲”

　　门被‘吱呀’打开，韩念念探出头，见沈凌洲背着行李，手拿着长剑，这是要出门？将门打开，不解的看着他。

　　“我可以和你单独说句话吗？”

　　韩念念看了看他点头应道：“好！”她从屋内走出来，两人走到走廊尽头。

　　“通城急报，我得赶紧回去”沈凌洲从包里掏出几张纸：“这是你当初给我的银票，没有用那么多，剩下的还给你”说完不等韩念念拒绝，全部塞到她的手里。

　　他的表情满是愧疚：“多出的那些是我的心意，我今天才知道你当年差点死在泽长县，对不起”他希望时间在多一些，让他去弥补带给她的伤害。

　　“秀春当时被围困，筹集银子购买粮草解救秀春，却没想到害了你！”

　　军情紧急，他由不得不离开。

　　深深的看着她，眼神有愧疚，还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不舍：“我走了！你好好在睦州生活吧！”

　　说罢他决绝转身，靴子踏在青石板路上。

　　韩念念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银票，手中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看向他高大远去的背影，心莫名的空了一瞬，等回过神她忙对着沈凌洲喊道：“我原谅你了沈大人，你要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