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学院路人，但幕后黑手》四十二足

28、第 28 章

　　十分钟前。

　　白昼站在喷泉池塘边，看着里面浅浅的池水。

　　今天果然有人将他的书包扔进喷泉里了。

　　他们扔之前，甚至特意将书包拉链全部拉开，好让里面的书本随着抛物线洒落一地。

　　牧后又预言到了一件事，他似乎总是正确的。
　　甚至提前把书本替换掉。

　　牧后昨天是怎么告诉他的？

　　「捡书包的时候，记得把外套放到雕塑下方，因为雨水会从天而降。」

　　白昼面无表情地看着霸凌他的那些人哄笑着离去，按照牧后所讲，他脱下并放好外套，默默弯下腰，将裤脚挽起。

　　阳光正好，风却透着凉意。白昼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他指尖攀上了最顶端的纽扣，单手扯开。

　　他赤着脚踏入浅池。

　　脚下是湿滑黏腻的水草，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以免滑倒。

　　白昼一点一点，一本一本地将湿透的空白书本捡起、甩干，装回同样湿透的包里。

　　如果这些书本不是事先准备的替代品，而是自己倾尽心血记了笔记的课本，他不敢想象他此刻会有多么绝望。

　　他机械重复着，再次捡起一本书。

　　——牧后昨天还说过什么？

　　「听到钟声的时候，闭上眼睛，默念，“不”。」

　　很奇怪对不对？一切似乎都没有道理。

　　但白昼还是决定照做。

　　“咚——咚——咚——”

　　幽远的钟声敲响。

　　白昼合上眼睛，扬起脸。

　　“唰。”

　　他真的感受到了“雨水”打在脸上的触感。

　　喷泉顺着合上的眼睑流下，渗入衣领。很快，白昼几乎从头至尾被浇了个彻底。

　　他深呼吸，心中默念。

　　不。

　　耳边突兀地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需要帮助吗？”

　　白昼以为周围没有人，在惊慌与错愕中，他下意识回答出了刚才默念的字：

　　“不。”

　　原来是这样。白昼迷茫又恍然地想。

　　牧后又一次为他设计好了台词。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牧后所说，f2会邀请他一起打伞，并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而自己则要拒绝。

　　「当然，如果他第三次提出要帮助你，或者继续向你搭话，你就告诉他你经历了什么。」
　　昨日，牧后如是说过。

　　我不觉得他会在我拒绝之后还坚持要帮我……

　　「放心吧，他会的。就算他再怎么讨厌给自己定好的人设，为了他的目标，他也会捏着鼻子扮演下去。」

　　那我需要做什么？白昼问。

　　「努努力哭出来，当好一个被欺负的小可怜就可以了。」

　　可我不擅长扮演，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面对f1那次不是做得很不错吗？对自己有点信心。」

　　那些都是我当时想说的，但这次……是纯粹的欺骗，我并没有真正被欺负，我知道你参与其中，甚至可能谋划了一部分，所以我不会感到难过和绝望。我可能哭不出来。

　　「没关系，一点一点来。我为你准备了合适的场景，也许会有所帮助。」

　　听到f2问他事情经过，白昼僵硬地念起台词：“……课本和笔记全泡花了，我不知道如果成绩无法保持，我还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我只有成绩还算优秀。我也只有成绩了。

　　他越说越快，语调逐渐急促起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对我……”

　　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关进柜子？

　　“……就因为我的出身不好么？”

　　难过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哽咽模糊了话语。

　　白昼感到有泪从眼眶滴下。

　　——原来在需要哭的时候哭出来，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他突然之间打通了某种关窍。关于如何欺骗和伪装。

　　白昼下意识认为这不是件好事。就好像是某种单向的开关，一旦按下就无法关闭。

　　白昼看向被他欺骗的第一个受害者。

　　受害者突然笑了起来。

　　这笑声压得很低，有股疯狂的意味。

　　哪里不对。
　　白昼背后发冷，预感到事情可能通往他无法预知的地方。

　　f2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才对，就算自己的意图暴露了，他也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也许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被‘泡花’了的课本是空白的？”

　　诺原顺手将课本向后一扔，书本落入池中，溅起水花。

　　果然暴露了！他看了课本内容！我应该尽快收走的！
　　白昼眼前发黑。

　　诺原跳下台阶，走入水池，脸上那种容易令人放下戒备的温柔神色消失了，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你的演技很好，道具却不用心，嘴上说这些都是珍视的笔记，实际用的却是空有封面的白纸。难不成你提前预知到自己的书包会被扔进池塘？”

　　白昼试图辩驳，“我经历过这种事，所以有所准备，不可以吗？”

　　“你是说为了防备书包被扔，所以你每天都背着一包白纸上课？
　　“不，只有你知道今天课本会遭殃才会这么做。而且你的外套还特地放在了避雨处，这说明你连喷泉的开启时间都一清二楚。”
　　诺原一步步逼近水池深处的白昼，不在乎池水浸透了他的皮靴，“别装了，就算是我也要时不时卸下面具透透气的。”

　　他在一个极近的距离停下，观察着不知所措、已然僵硬的白昼，发出喟叹：
　　“竟然有人可以把带有倔强气质的特优生演得如此生动。”

　　白昼想开口说自己没有在表演，可是刚才装哭确实是事实，这让他一时无话可说。

　　毕竟演绎和伪装都是一种欺骗。

　　诺原后退一步，“是我没按照剧本走吓到你了？还是你发现传说中的‘老好人’学长完全不是那一回事，让你后续的计划都失效了？”

　　白昼脑海中f2的温柔形象已经全然崩塌，他有些不敢置信地问：
　　“你不怕我把你的真面目告诉众人吗？”

　　诺原不知道是感到好笑还是荒谬，“我的真面目？”

　　他单手灵巧地替白昼整理好衬衣衣领，又将白昼打湿的碎发别去耳后，眉目间似乎又变回那个被众人爱戴着的温柔学长模样。

　　然后他像是教训不听话的学弟学妹似的拍拍白昼发顶，“你是要告诉他们，这样的我的‘真面目’吗？”

　　白昼默然，知道诺原说的对。
　　即便自己再怎么声称面前之人的温柔是装的，其他人也只会觉得这是在造谣。

　　这次的战术失败了。
　　他没有任何可以要挟诺原的筹码。

　　按照牧后的计划，这时候的诺原学长已经帮他收回了所有书籍，两个人站在同一把雨伞下，等待着发现异常的学校工作人员关闭喷泉。

　　但是自己完全搞砸了。

　　白昼挺拔的身姿有一点点垮塌，他捡起被诺原扔掉的书，拖着沉重的步伐向池边走去。

　　诺原一把拉住了他。
　　“被拆穿就灰溜溜离开，你花在我身上的心思岂不是都白费？”

　　白昼低着头：“已经被你看穿了，我还能怎么办？”

　　诺原说：“你很聪明，所以我想知道——你打算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白昼开口回答之前，诺原先截断了他：
　　“不要说什么‘爱恋’，什么‘仰慕’，什么‘借机靠近’，能提前安排好一切计划并且顺利执行的人，脑子里不会只想着这个。而且你不喜欢我，起码这点我看得出来。”

　　诺原将还在滴水的书塞进白昼手里，蜷起他的手指让他握住，“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了吗？”

　　白昼抬头看了诺原一会，然后甩开他的手，指向喷泉组成的水幕之外。

　　诺原看向他所指的方向，当然，他什么也没看到。

　　白昼：“喷泉停止后，会有人来找我的麻烦。他们会把喷泉异常变成我的罪名，破坏公共设置，扰乱校园秩序等等。我想让你帮我脱罪。”

　　“脱罪？”诺原眉头微挑，“喷泉异常真不是你搞的鬼？”

　　白昼：“我知道，但真正动手的不是我。”

　　“所以你是借他人之手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诺原眸色变深，“你真是……让人感到惊喜。也罢，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按照你的计划来。”

　　他环握白昼纤细的手腕：“但我也有条件。”

　　…… …… ……

　　喷泉广场正对面的教学楼四楼，休息区。

　　一学生坐在牧后对面的铁艺椅子上，“……不止这些，诺原可是医学部的天才少年，百年内都没出过一个像他那样刚成年就在医学上有出类拔萃造诣的人了，你想天才大多数都个性怪异嘛，但是诺原学长不仅天才还很用功，而且他还很谦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据说他曾经……”

　　他唾沫横飞，讲到激动之处，恨不得以拳抢地，将玻璃桌面敲得邦邦响。

　　“嗯嗯。”“对啊。”“哇塞。”“天哪。”
　　坐在对面的牧后在话语间隙十分配合地插入语气词，或辅以“果然如此”的频频点头。

　　虽然表现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但牧后内心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把还剩一半多的可乐瓶拿起，防止被对面同学过大的手劲震碎。

　　果然不该多嘴的。

　　喷泉刚运行时牧后挑了个舒服位置坐下，打算边喝可乐边欣赏狗血小说情节，顺道监听白昼那边的动静以防出什么意外。

　　结果屁股还没坐热，旁边来了几个诺原的狂热粉丝，开始聊起了诺原的八卦。

　　“对了，”同学像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似的，“你想不想知道诺原最喜欢什么食物？”

　　这倒不用，我甚至知道他五岁之前喜欢什么颜色的底裤。

　　但为了不辜负面前同学的热情，和主动为他介绍登场人物故事背景的好心，牧后还是暂且摘下耳机，耐心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