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二子》红衣生香

7、棍棒下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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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的上午，在L校读高三的大哥拉着小箱子，带着一脸疲倦归来，自称回来报2024年的高考听力测试——这就是他的周末作业，作业量并不大，但任务挺重的。做了他爱吃的胡萝卜炖牛肉。吃完饭，便匆匆躲进书房，没几秒钟的时间，便传出“劈里啪啦”键盘的声音和他大声说话的声音——这是和他的同学在打游戏。我走进书房，静静的看着他，一顿丰盛的午餐并没消解他疲惫的神情，长长的头发多日没有梳洗，顺着额边一绺一绺的飘散下来。十七八岁的青春少年，应该是一幅玉树临风，帅气逼人的样。沉重的学业、多日的睡眠不足已经让应该有的模样消失殆尽。我站在他身边大约三分钟，他竟然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打游戏的魅力一定比归家的心还大。“他毕竟有四周没有回家了，放松一下应该的。”我默默的说。

　　“补补觉，休息一下吧!”

　　“好的，打完这局我就午睡。”他两眼紧盯着五颜六色、不断闪光的屏幕，头也不抬的说。

　　“想着上传个人信息。”我紧盯着他说：“不要忘了，就今天一下午的时间，打印出来，你明天要早起床回学校上交的。”

　　“知道了，不要催了，一会儿就填写了，你午睡就是了。”我将信将疑的离开书房。

　　每天午睡是我多年形成的习惯，虽然有大哥报高考听力的事情悬在心中，但并没有阻止我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半。睡醒后，在我的卧室里仍然会听到他和同学打游戏的声音。

　　大哥依然坐在电脑前，就连坐姿也没有改变，“信息报了吗？”我紧追着问——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报高考的个人信息是天大的是，岂容错过？

　　“已经报好了，还检查了三遍呢，不会出错，一会儿就打印出来。”他还是盯着屏幕，眼珠子红红的，布满了血丝。

　　“马上打印，就剩了两个钟头的时间，考试院官网一关，锁定信息，你就无法打印了。”催促，催促，还是催促!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说话了吗？我都打错了。”他双脚跺着地板，双眼斜视着我，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若是大哥在家读书，我会狠狠的骂他。离家上学毕竟是不容易的，况且在他高中最困难的阶段，我即无法在学习上他，更无法在生活上照顾他，这是我甚为自责的。现在，大哥打游戏是他的“工作”，其他都是次要的，以前因为玩游戏无数次的规劝和吵闹，均以失败而告终。“你这是虚度年华了，你这是不务正业了，你这是不思进取了”等等词语已经用尽，人家是左耳进、右耳出，就是玩；气的你脑袋疼、鼻生烟、心儿肝儿痛，也是无济于事；最后想通：就是把他妈气死，打游戏玩电脑也比他妈的命重要，既然咱撑不起人家的眼皮，何必招人烦？一肚子的气，索性不管了。

　　“爱打印不打印，这是你的事，你已经过了十八岁，我不再是你的法定监护人，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你若不是读书，我是不会管你的。”我心中愤愤的想着，这番话还是闷在心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说出口，何必伤害母子之间的感情？

　　“你自己看着办吧!打印不出来，看你咋像班主任交待？”我撂下一句话，气呼呼的走出书房。

　　随后进入厨房，煮粥、择菜、洗菜、炒菜忙的不亦乐乎，大哥的事已经抛到了脑后。我正喜滋滋的欣赏着自己做好的两道菜：杂拌炒肉和鸡胗炒辣椒的时候。大哥犹如被蝎子蛰了一般在从书房内飞跑了出来：“妈，考试院关网了，还没有打印，咋办？明天一早咋上交？”他是抓耳挠腮，急得团团转，在客厅里来回走动。

　　我看看墙上的钟表，时间已经过了六点，谁人也无法挽救了。积累了一下午的无名大火自心底奔涌而来，我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望着大哥疲倦的神情和因睡眠不足导致的发红发肿的眼睛，仅剩下的一点儿怜悯之心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拍桌子，大声的训斥他：“一下午三遍两遍的催你，你干什么了？游戏难道比高考重要，从小拖拉的毛病咋就改不了？”大哥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里，嘴角紧紧的抿着，一言不发。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参加工作，家里的钱就没花过一分，单位上的工作没有耽搁过，还得帮着父母下地干活、赚钱还债，你们现在的状态连给我当年提鞋的份都没有。00后的孩子，又馋又懒又贪玩还没有责任心，都是啥玩意？我是一百个看不上。”

　　“男孩子就得百炼成钢，就得吃苦!到大工厂里练一练、看一看，简直是蛀虫一个。玩电脑看手机打游戏，能当饭吃？能提分数？一个个的活出个啥样？”

　　……

　　越想越气，吐字如弹簧，把大哥劈头盖脸大骂一顿。亏得不在家读书，否则，会活活的把我气死。

　　我余气未消，两个脸蛋子涨得通红，两只眼睛盯着大哥，真有一副吃人的模样:“明天有你好看的，学校放一天的假让你回家就办这个事，就没办利索，等着挨老师的批吧!”

　　“是，这次是我的错误，明天是会有我的好看!但我的拖拉习惯是谁养成的？子不孝父之过呢。”他振振有词的说。两只剑因为生气而倒竖着，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质问我。

　　我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子不孝父之过”，原来孩儿爸不在家，没有时间教育孩子，就是“子不孝母之过了”，那应该是我的错误导致他的拖拉。那今天下午我是没有理由骂他的。但该骂的也骂了，谁让我是他妈呢？自己的事不放心上，还栽赃到我的头上来了。

　　“好，好，你有理，是我管教不严造成的后果。”顿感气血攻心，一阵眩晕涌来，我跌坐在椅子上，一阵恶心呕吐的感觉涌上喉咙、眼前发黑、房顶在不断的旋转，脸上的汗珠子一颗颗的冒了出来，脸上出现痛苦的神情，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正在看电视的二哥、生气的大哥被我气血攻心的神情吓住了，他俩慌忙把我搀扶着走进卧室。

　　做好的晚餐都没有吃，杂拌炒肉和鸡胗炒辣椒又成了剩菜。

　　第二天一清晨，大哥洗漱完毕，一句话也没有对我说，就拎着小箱子走出家门。我悄悄的站在客厅后的小阳台上，目送他离家而去。此时，已是初冬季节，小路两边的树叶变黄，枯萎的草儿在萧瑟的风中倔强的站立着，冬天冷的气息是越来越逼人了，偶然有急匆匆的裹着棉衣的身影在园内穿梭。他穿过小区内蜿蜒曲折的小路，消瘦的身影在瑟瑟的风中是如此的单薄，门口的保安穿着厚厚的大衣挺立在大门口，远远的冲着大哥招手致意。他一定会微笑回敬保安，他的心情也一定会低落到冰点，他不但在家挨骂，到学校里一定会再次挨骂挨批，同学们也一定会嘲笑他，他需要承受双重压力。而我，为了彰显家长的权威，完成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成年人来对待，没有充分的尊重和包容，在自己的孩子处于关键时刻并没有把“伟大的母爱智慧”彰显出来，是何等的愚蠢？这比他的“拖拉坏习惯”是更为可恨的。我说的每一句话一定像一把利刃插在他的心头，这比他小时候挨打更加可怕!而我全然没有顾及他的心中一定比我还要难受千万倍，毕竟，高考是他的事，关乎他的一生呀!我是太自私了，也太没风度了。心头一痛，鼻子酸酸的，不争气的眼泪又来了。

　　他高高瘦瘦的身影在我迷离的泪眼中消失在大门口，公交车的站牌就在小区大门口的右边，二十分钟一趟的公交车，近两个钟头的行程，不会错过八点五十上课的时间。

　　和二哥相比，他是我最亏欠的孩子，也我最省心的孩子。他刚刚降生的时侯，就和我住破旧的房子，房子紧靠C省道，全国各地大车昼夜不停的穿梭，车喇叭声、紧急刹车的声音不绝于耳。婴儿有四分之三的时间在睡眠中度过，他一天之中无数次的被车辆的鸣叫声惊醒，随后便是尖厉的哭声。更糟糕的是在雨天，外面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夏天雨多，我常常抱着他小小的身子，在室内东躲西藏，孩儿爸淋着雨在白天深夜里无数次上房盖塑料布。一年四季最不缺的是老鼠，周围邻居有经营快餐生意的，这种环境最适宜此动物生长，一条条的灰色的、黑白相间的硕鼠吃的肥肥的，经常在包着小被子的大哥身上乱窜；更可恶的是它们猖狂的在我的衣橱内、电视柜内生产小老鼠。有一次，冬天来临，我翻找衣物，在棉衣的掩藏下竟然发现了一窝吱吱叫、幼小的老鼠，吓得我满屋乱窜。下老鼠药，在它经常出没的地方放粘鼠板，放粘鼠板的地方不断出现粘住无法活动的老鼠。吃了老鼠药的，在室内、院落里乱窜，折腾到到筋疲力尽时，不知要死到何处；有一次打扫卫生，竟然在冰箱顶部发现一只长约一尺，死去多日肥大的老鼠。直到今天我对老鼠都是深恶痛绝。在农村住的是最差的。吃也好不到哪儿去，小孩都是挑食的，每天蒸鸡蛋羹，水煮蛋，炒蛋，他的吃食就在鸡蛋的世界里打滚，直到现在他也不吃鸡蛋。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傻乎乎的我，咋不会给他变变花样，改改饭菜，怪不得他没有长到一米八？直到他长到五六岁时，喊着吃排骨，我才知道他爱吃肉。刚刚生下他时，我曾想：我要做天底下最好的妈妈，用我满腔的爱好好对他，给他最好的物质生活，但现实生活却把我的想法击得粉碎。学习上更是没有陪伴过，自上一年级，傍晚放学后，他小小的双肩背着重重的书包，到马老师的家中写作业，直到晚上八九点钟才回家吃饭，这种情景一直持续到小学四年级。2018年他小学升初中，全地区实行“随机排位”“摇号”上学，在本市报了三所中学，他都没有摇上号。老家的朋友去L市报名，捎带了他的户口本、照片等信息，他有幸进入XX中学，此学校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名校，比当时我小区后面的G中学名气还要大。大哥有幸进入，这是全家人的乐事，但也开启了大哥在外求学的生涯，也开始了他小小的年纪就住校的日子。他每两周或三周回家一次，每次回家后就不愿意回校，在我的好言劝说之下，他总会默默的在家门口做出租车回去，拉杆箱子里永远塞着我给他洗好的内衣、外套、零食、牛奶和生活费。他五年多的时间就这样往返于学校和回家中，直到他高三上半学期才结束这种奔波的生活。

　　不是保留对大哥的付出。刚成家时物质的匮乏、工作的压力和繁重的家务，致使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照顾大哥。他在初中和高中阶段又在外读书，我更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就这样造成大哥跟着我没有过上一天幸福的生活，这是甚为遗憾的。和二哥现在的状况相比，他小时候的生活真的可以用“一穷二白”来形容。

　　二哥七个半月了，该加辅食了，给他蒸大虾，蒸山药，炒肉末，熬制各种粥类，绞尽脑汁为他改善饮食；带他住最好的小区，最好的楼房，给他报美术班、英语班、奥数班。上一年级至今，天天晚上陪着写作业，背课文，背古诗。一年之中游览了黄山、泰山、千佛山等等名胜古迹，这些都是大哥小时候从没有享受过的，哥俩的童年生活真是天壤之别。

　　等我搬进了新的房子，把我自认为设计最美的、最好的，书橱加壁橱、有大大的床一间卧室给了大哥，这间卧室冬暖夏凉，安宁舒适，比我的主卧室还要舒服许多，在心理上算是一种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