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调灵魂》凡凡是只羊驼

1、寂静之声

　　《寂静之声》的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中缓缓消散，周默的手指从吉他弦上移开，微微颤抖。舞台灯光刺眼得让他几乎看不清台下的观众，但他能感觉到——整个声之翼音乐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

　　三秒钟后，掌声如雷。

　　周默低着头，黑色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聚光灯、欢呼声、无数双注视着他的眼睛，这些都让他感到窒息。但音乐不一样，当他的手指触碰琴弦，当那些旋律从他的心底流淌而出，世界就只剩下他和他的歌。

　　“让我们恭喜本届声之翼原创音乐大赛的冠军——周默！”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系统传遍整个音乐厅。

　　周默勉强抬起头，向台下鞠了一躬。他的目光扫过前排评委席，突然停在了最右侧的那个身影上——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正用一种他读不懂的眼神注视着他。那目光太过锐利，让周默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接下来，请评委代表程阳先生为冠军颁奖并点评。”

　　周默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看起来如此眼熟。程阳——国内最年轻的音乐制作人，二十岁就为天王级歌手创作出白金唱片的天才。周默曾在无数音乐杂志上看到过他的照片，但真人比照片上更加...耀眼。程阳站起身，修长的身形在聚光灯下投下一道影子，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走向舞台。

　　当程阳站在周默面前时，周默闻到了一丝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混合着某种他说不上来的味道——像是雨后森林的气息。程阳比他高出半个头，不得不微微低头才能与他平视。

　　“恭喜。”程阳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递给周默一座水晶奖杯，“你的《寂静之声》...很特别。”

　　周默接过奖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程阳的手，那一瞬间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手。“谢谢。”他低声说，声音几乎被淹没在持续的掌声中。

　　程阳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拿起话筒，面向观众：“作为评委，我必须说，今晚我们见证了一个真正音乐人的诞生。周默的作品没有华丽的编曲，没有炫技的高音，但它有灵魂。”他顿了顿，转向周默，“而在这个行业里，灵魂是最稀缺的东西。”

　　周默惊讶地抬头，对上程阳的眼睛。那双眼睛在舞台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浅棕色，里面闪烁着他无法解读的光芒。
　　“不过，”程阳突然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挑战的微笑，“如果能在技术层面上再精进一些，或许会更好。毕竟，再美的灵魂也需要合适的躯体来承载，不是吗？”

　　台下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和掌声。周默感到一阵热血涌上脸颊，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他握紧了奖杯，指节发白。
　　“我会记住的。”他对着话筒说，声音比平时大了些，“但我相信音乐最重要的是真实，而不是完美。”

　　舞台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程阳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内向害羞的男孩会当众反驳他。台下的观众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他们喜欢这种火花。

　　程阳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容：“期待听到你更多真实的作品，周默。”他故意在真实二字上加了重音，然后优雅地转身下台。

　　周默站在台上，感到一阵眩晕。他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何如此冲动，更不知道程阳最后那句话是赞赏还是讽刺。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灯光刺眼的地方，回到他那间小小的、安静的公寓，抱着吉他，与世隔绝。

　　然而命运似乎有其他安排。

　　颁奖典礼后的酒会上，周默躲在最角落的位置，小口啜饮着一杯橙汁。他不擅长社交，更不习惯那些投向他或好奇或嫉妒的目光。正当他考虑要不要悄悄溜走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躲在这里可不像冠军该有的样子。”

　　周默转身，差点撞上程阳的胸膛。程阳今天穿着深蓝色西装，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锁骨的一小片肌肤。他手里拿着一杯香槟，姿态慵懒而优雅。
　　“我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周默实话实说。

　　程阳轻笑一声：“看得出来。”他环顾四周，“你知道吗？这些人里至少有一半在嫉妒你，另一半则在盘算怎么利用你的才华。”
　　周默皱起眉头：“包括你吗？”

　　程阳似乎被这个问题逗乐了：“直接的人总是讨人喜欢。不，我不嫉妒你，周默。我有自己的风格和成就。”他啜了一口香槟，“至于利用...我更愿意称之为合作。”
　　“合作？”周默警惕地问。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啊，正好你们都在这里！程阳，周默，我是'声之翼'的主办方代表李明。我们有个提议想跟你们商量。”

　　程阳看起来毫不意外，而周默则一头雾水。

　　李明兴奋地搓着手：“我们计划为今年的比赛制作一张合辑，收录前十名选手的作品。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希望冠军能与一位知名音乐人合作创作一首新歌作为专辑主打。”他看了看两人，“程阳主动提出想与你合作，周默。”

　　周默瞪大了眼睛，看向程阳。程阳的表情高深莫测，只是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香槟。

　　“为什么是我？”周默直接问道。
　　程阳终于开口：“因为你的音乐里有我没有的东西。”他的目光直视周默，“而我相信，我的音乐里也有你需要的东西。”

　　李明看起来欣喜若狂：“太好了！那我们就这么定了？下周一开始，公司会为你们安排录音室和一切所需资源。”

　　周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明就已经匆匆离开去宣布这个好消息了。留下周默和程阳面面相觑。

　　“你还没问我是否同意。”周默说。
　　程阳耸耸肩：“你会拒绝吗？与顶尖制作人合作的机会，更好的资源，更广的听众群？”

　　周默咬了咬下唇。程阳说得对，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但他不喜欢这种被安排的感觉，更不喜欢程阳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态度。

　　“我需要考虑一下。”他最终说道。

　　程阳点点头：“当然。”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周默，“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周末前给我答复。”他凑近一步，声音压低，“不过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周默。音乐人从不拒绝音乐，就像鸟儿从不拒绝天空。”

　　说完，程阳转身离开，融入人群中。周默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名片——简约的黑色卡片上只有程阳的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没有任何头衔或公司标志，自信到不需要任何装饰。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程阳这个人，但他无法否认程阳对他的音乐的理解——那种直达核心的理解，仿佛程阳能看透他创作时最私密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