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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无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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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元二年,时值初春,百废俱兴。
齐月国都城东南百里有一个郡县名叫瑶城。城西有一条大河,这里的人都叫它溺姆河。
就如其名,传说很久很久之前这河里住着一位河神,河神名叫溺姆,溺姆嗜血成性,屡次兴风作浪,涨水漫田,冲垮村庄,食人毁隅。其罪恶撼动天庭,天帝派下明月星君镇压此妖孽,星君撤其神职,锁其法力,投蝴蝶古玉入河水,平定风浪,自此千百年来此河再无祸乱萧起,并且水源不断,滋润土壤,造民植福。
苏灿灿蹲在溺姆河边,初春的暖阳照散在她的背上暖洋洋的,让她忍不住便懒懒地眯了眯眼。大地散发着春雨过后泥土特有的芳香,苏灿灿深吸了口气,抬起小手遮到眼眶上望了望偏西的日头,放眼河面,一派波光粼粼,闪闪发亮的水纹银缎子般浮涌着荡向远方。河边垂下的柳枝有了一点嫩绿的芽儿,看着就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欣慰。
苏灿灿盯着随风飘摇的柳枝,忽然想起前世背过的一句诗——万条垂下绿丝绦。她定了定神,驱逐瞬间浮现出的那些前世的记忆,她再一次坚定的告诉自己,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苏灿灿捧起河水洗了手,又洗了脸,就着手心里剩余的河水苏灿灿含入口内,细细地漱了口,她现在的这幅身体还是一个十岁的女娃娃,不好好保护牙齿将来就是争得富贵,若没了口福那也太过遗憾了。
苏灿灿最后看了眼河水映出的那张脸,顺手拿起干草地上的旧布包袱背在肩上,站起身向街区的方向走去。
十岁的女孩,长期的营养不良,脸色苍白如纸,原本一双灵动的细长眼睛却因缺少了光泽显得有些呆滞郁儍。头发枯黄萎蔫,浑身骨瘦如柴,可就是这样一个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儿就能卷走的瘦弱身体里,任谁也想不到,这里面住着一个经历了三世人生的灵魂。
是的,就是三世。第一世的苏灿灿是生在一个叫做二十一世纪中国的国家,她是某豪门世家中的一位千金,自小便锦衣玉食不愁生计,再加上身陷豪门,自小的生存环境造就了她过人的心计和狠辣的手腕,她本是家业继承者中最有望夺魁的一个,却也因此最终招来杀身之祸,被自己的亲妹妹毒死,这不可谓不残酷,但就是在这样残酷的现实中苏灿灿结束了她第一世短暂的人生。
或许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竟然让她的灵魂穿越到了这个齐月国,她的运气不错,投身在了宰相刘新的独生女儿刘若白的身上。再也没有手足相残的可能,苏灿灿着实过了一段平静惬意的日子。
然而好景总是不长,就在苏灿灿安心的享受着这种平静祥和又集父母宠爱于一身的日子时,突然有一天,一道圣旨将她指婚给了太子丹雁炙,并从此无法逃避地搅入了皇室争权夺势的纷争中。苏灿灿十分珍惜这一次的重生,作为太子妃的她主动担起丹雁炙的军师,为他出谋划策纵揽朝局。
可命运似乎习惯了跟人开玩笑,同样的命运竟然在同一个人身上再次重演,就在一年前,苏灿灿与太子以为他们已经全盘操控了朝局,可以高枕无忧坐等先皇退位之时,一贯安定的北疆统帅二皇子丹雁鸣与三王爷丹雁楠联手上演了一出弑父杀兄的戏码,自然身为太子妃的苏灿灿也没能幸免于难。
再次醒来,眼前已没有了战火硝烟,耳畔是潺潺的河水,静静地低诉着生命的讯息。这一次,苏灿灿变得一穷二白,再不是锦衣玉食的豪门小姐,也不是身份尊贵的宰相千金,她变成了一个一文不名的幼女。要活着,就必须放下尊严。或者卖身为奴,或者沿街乞讨。
苏灿灿穿过柳树林,眼前是一条通往瑶城街区的宽阔官道。她站定脚步,转身又看了眼那长长的银河,银亮亮的水光似是一霎那间穿过了柳树林照进了她的眼睛,映在她的眼底,瞬间点亮了那双没有光泽的细长眼睛。那河边就是她这一世的苏醒之地。
苏灿灿笑了,苍白泛青的脸上渐渐染上了一层不协调的红。前面不远处是一片废弃的瓦砾,偶尔有几间尚可称之为房舍的建筑,那就是苏灿灿现在的住处,为了她心中那唯一的理想,苏灿灿选择了维护自由,那么她便只有放下尊严乞讨为生。
然而就是这看似简单的乞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其中的学问也大了去了。但苏灿灿天赋异禀聪明过人,又有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生活经验,这一年来她竟凭借自己的摸索尝试也顺利的活了下来。
好吧,她承认,当生命终结的那一刻所有的对错得失都将变得毫无意义,那么,活着本身就是一种胜利。也正是因为她还活着,她看得到,听得见,那么对于那些曾经害过她,杀死她的人,她便做不到坐视不理任其肆意猖獗,逍遥自在。
那高高在上的皇位该是谁的,或许没有人能说得清。在这件事上,人们往往习惯了逆来顺受地接受最终的结果,从来就没有一个公平的论断。既然是强者为尊,那么她便有希望也有动力去为自己争取,争取那些习惯了的锦衣玉食,争取那些原本伴随着她的尊贵和权力。为此,她可以忍受现在的一切。
上天既然再次让她重生,那么不论附带给她的是一个怎么样的生存环境,其根本都是一种幸运,或者说是恩赐也不为过。既然天都不绝她苏灿灿,那么她又何必为了这一时的得失去自怨自艾呢?
重生无罪,重生成为乞丐,那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一阵微凉的春风拂面而来,官道上扬起一层微薄的尘沙,尘沙扑来,苏灿灿抬袖挡在脸上,侧过身子抿唇闭眼,等着尘沙飘落。
风卷起道边俩侧的落叶滚在草地上发出一阵沙沙地声响,就像在提醒人们寒冬已经过去了,春天来了,新的希望也会来的。
过了一会儿,风停了,苏灿灿揉了揉眼睛,将肩上的小布包袱往上提了提,继续向那片瓦砾走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枯草中又想起了一阵沙沙声,苏灿灿只当是野兔出来觅食,并没有停下脚步。
但越往前走耳畔的沙沙声就越清晰,如鬼魅般地追随,令苏灿灿一阵心悸。她机械地扭头看向官道左边的草丛,那里,几把干枯的野草竟在无风自动。隐隐地她似乎听到有些似是发自野兽喉咙里的咕噜声。
一时间,苏灿灿浑身僵硬地站在官道中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几把晃悠的草竟然忘记了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