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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晚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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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日,俞昭还不用去请安,便在房里睡到日上三竿。
连日劳作,睡得会很沉。
她身着浅杏寝衣,踩着绣鞋,走到窗牖前,窗外假山边的地里荒草已除,昨日叫人用箩筐装了扔出去。
现下平整的地上,只等撒上花种,待来年春日开花。
萧府西院果真幽静,平日除了扫洒小厮,没人会经过这里,她也不用特意梳洗装扮,只一袭素衣,终日过着闲散生活。
有种在人声鼎沸处隐世之感。
一抹绿影从院外跑进,接着进了房内,来到寝房。
“二小姐,老夫人说傍晚时分在前厅摆下宴席,届时邀您前去。”
得信后,俞昭未时一刻便整装待发,粉白丝裙,秀丽柔婉,来到前厅,老夫人右手边已坐了一男子,一身靛蓝袍服,眉眼含笑,端的一副风流公子模样。
见俞昭来了,老夫人抬头,忙招呼过来,“孙媳妇快来,这是川儿。”
老夫人口中的川儿正是萧济川,是当初俞昕拒绝的那人。
俞昭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二嫂嫂好。”萧济川勾唇浅笑,“这些日子住在府内可还习惯?”
俞昭慢步上前,选在了老夫人左手边位置坐下,“一切都好,有劳小叔叔挂念。”
俞昭坐下后,座上人有意无意将视线打量过来,老夫人左手边没人,见俞昭空了两个,连忙让她挨着她坐,俞昭笑着不好推辞,就坐了过去。
人未到齐,老夫人怕俞昭饿着,命人端来燕窝粥,下人端至俞昭面前后,老夫人又说:“你年轻更要养好身体,好给我生个大胖孙。”
俞昭眼睫下的眸子一颤,只扯着笑,似愣住了。
“喝呀,多喝些。”老夫人一扬下巴。
又等了些功夫,刘夫人面色不悦,低声道:“这庭安也真是的,也不像老大给个准信说不来,既来了又不提早到。”
“人长大了,真是越发没了规矩。”
座上人听刘夫人话音带着些怨气,都缄口不言,只有老夫人说萧庭安可能是公务繁忙,说着又让管家上菜。
刘夫人暗暗哼了声,她就知道老夫人偏心萧庭安。
等桌上人埋头用饭,她又对俞昭说:“庭安是你丈夫,他顾着外面事,可这一旦回家了,你可得管管他,这男人啊要是不管,指不定要出去沾花惹草……”
“娘。”
萧济川打断道,刘夫人的声音不大,也只就光说给俞昭一个人听。
“这脆皮乳鸽不错,您尝尝。”
他夹了一鸽腿进了刘夫人盘中。
桌上此起彼伏的对话,有的是对她说的,俞昭抿唇,没什么胃口,连筷子也很少动,望向刘夫人之际,萧济川在看她,她顺势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谢他帮她挡了这群萧府亲戚们的问话。
不仅是刘夫人的,接连几个三姑六婆,问话也皆被萧济川搪塞了过去。
“没甚么胃口么?”萧济川偏头轻声问。
俞昭一抬头就见他脸上温润的笑意,她笑得勉强,“我不怎么饿的。”
萧济川注意到俞昭只咬了两块山楂糕,就吩咐人再端些不同的点心拼在一起给俞昭吃。
刘夫人望了眼受吩咐离去的管家,语气酸溜溜地跟儿子说:“萧庭安不在,你倒是关照起她来了。”
“心疼别人媳妇,也不心疼心疼你娘。”
萧济川蓦地笑了,“娘你前些日子不还说髀肉复生,要吃少些。”
刘夫人被话一噎,讪讪回头,她压低声,“可惜了,这俞昭原本是说给你的。”一看到俞昭,她就心生懊悔。
“模样好,又文静含蓄。”
萧济川面色微冷,喝了口杯中酒,就见二哥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刘夫人还想继续讲话,却见儿子使了个眼色,顺着他的视线,她看见了从廊下走进的萧庭安。
她连忙闭嘴,低下了头。
萧庭安从宫里回来,出宫前被李诗筠拦下说了会话,这才来迟,只是一进厅里,就听见了刘夫人说的话,不免眸色一凛。
向老夫人问安后,老夫人急命人,让萧庭安坐在俞昭右侧,让俞昭挨着她坐。
“怎的这么迟才回来?这饭都快用完了。”刘夫人先托着嗓音道,语气中包含着可算在众目睽睽之下逮住你的意思。
萧庭安面色如常,“下值时去东宫说了些话。”
“东宫?”刘夫人有些奇怪,但仔细一想,又不奇怪了,感叹这青梅竹马的威力还真挺大,然后视线就望着斜对面。
俞昭正吃着糕点,糯糯香甜的青团,她咬了一大口,突然发觉刘夫人在看着她。
她急忙低下头,难道是她吃相很难看?俞昭咬了一口后不吃了,剩一半在餐盘中。
萧庭安瞥见了,问:“不好吃?”
这青团是江南来的厨子做的。
俞昭咽下了喉咙,慢吞吞答:“好吃。”
萧庭安来后,本来要走的众人又留了下来,谈话也主要围绕着他,萧济川看在眼里,不免心中泛苦。
他礼貌周道,却不如萧庭安不发一言,就能将全部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席间谈论的无非就是萧庭安与俞昭,郎才女貌,有龙凤之姿。
萧济川唇带浅笑,先悄悄跟老夫人道别后告退,不久后其他人也聊得差不多了,纷纷离开。
萧庭安望了眼俞昭,俞昭收到暗示,松了口气,连忙跟着站起,作势要回院。
只不过萧庭安又被老夫人留下说了几句话,而俞昭在廊檐下等了会。
橙黄灯笼下,扑腾着几只白蛾。
柔和光线下,俞昭脸颊轮廓似透明,带着微微血色,纸一样白,萧庭安一出门就发现她微蹙着眉,也不知在忧心些什么。
他突然想到下晌哭得泣不成声的李诗筠。
“走了。”
俞昭听见萧庭安冷冷的一声,将回首,他的身影已从身边掠过,她反应过来时,忙不迭提起裙裾跟上。
又是新的一轮脚力比赛,俞昭内心感叹道。
晚间小径很暗,只过往树杈上挂着灯笼,依稀照着路。
俞昭为了跟上萧庭安的节奏,步伐乱极了,不注意一脚深陷,踩进了两路相接的泥里。
软泥一踏,脚踝就倏的崴了。
青禾听见了俞昭倒吸气,就知道不妙,连忙上去扶住了俞昭,“二小姐脚又崴了。”她心疼道。
伤筋动骨何止一半天,上半年在俞府被霜叶推的还没好透呢。
抬眼望去,萧庭安的视线早就消失在了月门拐角。
青禾搀着俞昭,走得一步深,一步浅,她小声嘟囔道:“这姑爷一点都不知道顾着二小姐。”
俞昭正在愣神,正好借脚踝受伤放缓步子,仿佛走慢点,就不用面对今晚要和萧庭安独处一室的境况了。
青禾想起新婚那夜,俞昭说萧庭安好像不喜欢她,这么看来,不会是真的吧。
正走着,月门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又折返了回来。
俞昭猛地抬头,发现萧庭安正盯着自己的裙摆看。
“怎么了?”
“脚崴了。”
萧庭安眯眸,一把拦腰抱起了她。
俞昭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悬空,因着他抱着她走得都很快,她感觉自己快要从怀里颠下去,不由得紧紧缩在他肩窝处。
俞昭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还没有谁抱着她走路过,除了小时候杨若梅会背着她。
直到进了西院,院内灯火通明,俞昭视线才清晰,她绷着身子被萧庭安放在了床沿边。
俞昭有些重地呼吸着,全是因为紧张,她双手缩在胸前,是防御姿态,萧庭安蹲在她面前时,她又是不自觉向后一缩。
“你怕我?”萧庭安紧攥住了她的脚踝,不给她后退的机会。
俞昭笑着摇头,那模样活像有人拿匕首架在了她脖子上,逼她笑一般。
裙裾掀起,褪下长袜堆在脚面上,满眼雪白纤细,脚踝处红肿的一圈分外明显,但没有肿得太夸张。
小腿有些凉,俞昭往下放了点裙子,愣怔的双眼对上了他抬眸的视线。
她的眼型很漂亮,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眼睑没有一丝遮挡,纤长黑睫根根分明。
但看着他的眼神却透着股呆木头的感觉。
萧庭安蓦地笑了声,想到成婚当晚,她盖着盖头等自己掀开的那副场面。
他根本没打算去掀,但她偏执地觉得一定会有人去掀。
这样的人,真的会听俞泳年的话,过来监视他吗。
和各类人都打过交道的萧庭安,也有些迷惑。
“叫你婢女给你抹些红花油。”萧庭安缓缓站起,当着她的面,脱掉了月色外袍。
俞昭猛地睁大眼,盯着他突如其来脱衣裳的举动。
萧庭安去了净室沐浴,青禾端着红花油进屋,给俞昭抹药。
伤患处热得发凉,俞昭疼得眉心紧皱,耳边一直是青禾让她再忍忍的话,直到揉完药,俞昭眼眶里沁满了晶莹的泪水。
萧庭安从屏风后出来,就看见俞昭又哭了,不免心生燥意。
他不想再看见任何眼泪,也不想听人再哭了。
青禾搀扶着俞昭去净室,因脚踝受伤抹过了药,故只是用热帕子替俞昭擦拭,反正俞昭每日都沐浴,也不差今日。
伺候完俞昭后,青禾慢慢退出。
俞昭看着青禾离开了,莫名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不等她艰难挪到床边,她整个人被抱起,天旋地转后,陷阱了被褥里。
萧庭安长臂一伸,帐幔如孔雀开屏般下落,让床榻变得格外逼仄。
“是你和老太太说的吗?”
凛冽的气息从上面传来,俞昭认命闭上眼睫,“说什么?”
“让我多和你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