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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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越前刚刚起身就发现姐姐菜菜子紧张地站在床前说有人在前厅要见越前。
“大清早的……”越前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换好衣服从屋里走出来，绕过花园路过花厅到前厅瞄一眼。不料还没有看清楚就被人从背后一拎直接丢出来。
“臭老头！”这种无聊的招式只有那个老头子才厚着脸皮用得出来。越前刷地站起来就拔剑，南次郎却呵呵怪笑，“大石总管，我可把这小子请出来了。”
“大石？”越前疑惑地看着大石。
大石不慌不忙地告诉越前事情始末。原来晴王马上就要出发到边关，因为朝中有人对太子不利，晴王担心一旦自己离开燕都就会发生意外，所以正在为太子物色一位侍卫。剑术大会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举行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越前收起飞雁，再打一个哈欠。
“晴王希望越前公子能够在这段时间担任保卫太子殿下的护卫。”
“没兴趣。”越前翻个白眼。那个冰冻晴王要保护就自己保护好了，跟我没有关系。
“啊啊啊啊啊啊，越前公子你不答应我就只有自杀谢罪了。苍天啊，大地啊，晴王爷，恕我不能再侍奉你老人家了。爹，娘，不孝子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大石就掏出上次使用过的白布，摆出上吊的造型。
“……我怕了你了。”越前的头忽然痛起来。
燕都中心位置，那被红墙包裹的宫殿群就是全国的政治中心。统领百姓的天子就居住在里面。而东宫太子则居住在中轴线偏右的南清宫中。
越前跟着大石一路坐着轿子来到西边的玉辰门，下轿后越前觉得终于解脱了。他一向对于坐轿子这种运动没有好感。然后走了约摸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南清宫门口。
大石先行通报后，被告知太子殿下在燕子居休息。大石皱皱眉头，他知道太子殿下的脾气就是睡着了就不喜欢被闹醒的，可是越前看上去就快要砍人了，如今该怎么办呢？
越前冷冷地看一眼大石，又看一眼眼前的朱红大门，哼一声。
“越前！”大石忽然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影子，抬头一看才发现越前跳上墙边然后微微一笑，嗖地跳进墙内不见了踪影。
越前弯腰猫样在大小殿阁内穿行，左右打量。
切，什么护卫吗？就连进来一个人都没发现，就这水平。越前撇撇嘴，心念一转，不知道那个太子长什么样子，如果跟那些常见的贵族懒得像猪似的那就太讨厌了。
眼前忽然出现一幕绿色垂帘。举目望去，数十株柳树包围一个小小的朱红顶九角亭，亭边一弯流水通向不远处布满睡莲的湖泊。湖边一块山石上书燕子居三个大字。
好一个人间仙境。
那些垂垂的柳枝似乎唤醒了越前的记忆，他停下来抚摸那柔软的枝叶。可是，越前狠狠握紧手中的枝条，回忆有什么用？！
“痛。”
越前猛地瞪大眼睛，这是谁的声音？那么熟悉，可是那是不可能。
“我说越前啊，你那么用力地捏，柳树可是会痛的。”
掌心松开，目光转移。那个亭子里隐约坐着一个人，他单手托腮，淡淡浅笑。长长的丝带拖在地上，蜿延。
那样的说话口气，那样的微笑神情，只会是他。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呀，认不出我了。”他两步走出亭子，撩起挡住视线的柳条，“你的好徒儿，不二周助。”
越前显然没有回过神来。对于他来说一个以为消失了六年的家伙忽然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这件事情还是太刺激了。
不二倒是很开心的样子，三步跳过来抱住越前笑呵呵。
“你，没死啊。”不二忽然感到身体被紧紧抱住，手指掐住背部。不二的笑容渐渐散去，他摸摸越前的头，疼惜地靠着他的肩。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越前近乎耳语地呢喃。
不二只能抱着他，任那只任性的猫死命抓紧。
“太子殿下。”忽然就有人出现，“刚才接到通报有人闯进来，请太子殿下。”来人显然愣住了，因为那个人正在太子殿下的怀里。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不二看他一眼，收回视线。
来人安静退下，太子殿下行事一直出人意料。这次，果然也很诡异啊。
“你，是太子？”不二忽然发现怀里的小猫闷闷开口，而且似乎火气很大。
“这个，我可以解释的。”不二想起从前开的玩笑，猛然醒悟。
“你一直在耍我。”越前退后两步狠瞪不二。六年前，他说他是柳树精灵。他从不信到相信，从反感到喜欢，直到最后受了几乎好不了的伤。可是这个家伙，居然就这么安稳地当他的太子。他一直在寻找不二，可是不二呢？如果他是太子，那么只要他有那么一点点想他，他就可以找到他，何况，他就在离他那么近的京城中。六年了，多少耐心和爱恋都会被磨平，可是越前却一直没有放弃。可是这个家伙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越前。”不二上前两步，越前立刻退后三步。他别过头，想起他说喜欢，可是不二却把它当作孩子气。他想起那个意义不明的吻，想起那一场心碎的雷雨。
“你真狠，不二。”越前抬头看一眼不二，面前的男子依然是记忆中的潇洒。可是，却无法原谅他的自私和残忍。是谁说过，相见不如怀念。越前曾经以为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可怜，现在才明白，原来再见，真的会那么痛。
不二看着越前背过去，那个孩子的背影依然坚强，可是再坚强的生命，也有无法承受的脆弱。
“六年前，因为身体不好，我被送到其他地方去休养。可是每个地方都待不长，因为想要我命的人实在太多了。手冢不准我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所以，对不起，越前。”不二看着越前的背影，他一动不动。不二继续说道，“越前你很气我没有找你吧。可是，没有办法呢。手冢那家伙说，跟我扯上关系的人都会有危险的。所以，对不起，越前。”不二看看越前，越前还是没有动静。不二抿抿嘴，怎么办，看上去还是很生气的样子啊。转念一想，不二继续唠叨，“我也很想师父的。还专门种了那么多杨柳。还有，”不二忽然想起了什么，“越前你怎么到皇宫来了呢？”
“还不是你！“越前竹筒子倒豆子地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说出来才看到对方诡异的笑容。
“越前你终于肯理我了。”
越前闷闷地转身，刚才那家伙说的也不是没有他的理由。可是还是很生气，生气这种事情一时半会是不会消失的。
“手冢那家伙真是太操心了。”不二絮絮叨叨地念着，“不过可以遇到越前就好了。”
越前还是继续望天，决定忽略不二的话。才不会被你这些碎碎念收买呢！
不二瞄瞄越前，呃，怎么还是不高兴的样子。不二轻轻叹口气，难为情的话就算不好意思也要说，不过只说一次。
“以我喜欢你的心，不可以被原谅吗？”
半个时辰当大石终于进入南清宫来到燕子居前一看，惊呆了。
越前居然大摇大摆地指挥太子殿下站在柳树上唱歌“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而自己则坐在亭子里一边吃葡萄一边用剑削苹果玩。
可是太子殿下似乎乐在其中的样子，越前也是理所当然的大爷样。
大石站立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因为无法理解彻底晕了过去。
看来自家的冰山王爷还是很正常的啊。
“你作人这么失败吗？”越前坐在红木椅上啃着烤鱼，眼神斜着打量不二。
“什么意思？”不二喝着香茶，看看越前。
“失败到有那么多人要来杀你吗？”越前对于官场那套还是搞不懂。
“或许是我太受欢迎了吧。”不二笑笑，小心地吹一口茶水，香雾飘散。从小时候起，来自外面的暗杀就一直没有停止，要不是因为晴王手冢，或许根本就活不下来。在这个充满诡计和阴谋的皇宫中，看上去光鲜无比，其实内地里黑暗。因此不二从小就被教导要隐藏自己的实力，假装天真与纯洁，一切只为了生存。可是就算这样，还是有人不放过他。不二又看看越前，手冢把这样一个单纯的孩子送进皇宫来，到底是怎么想的？
“切。厚脸皮。”越前咬一口鱼肉，嚼嚼嚼。
不二看着越前，他嘴角沾着油，粉色的嘴唇变得诱人。
“喂，干吗？”越前忽然察觉到靠近的体温。可是躲闪不及被不二抓个正着，“放手！”越前努力挣扎之后才发现这个看上去文弱的家伙其实力气一点也不小。
“亲一个。”不二笑眯眯地凑过去吻上越前的脸颊，然后在越前拔剑砍人前闪到安全地带。
“混蛋，你少得寸进尺！”虽然自己算是原谅他，可是动手动脚的事情少来。
不二却只是暧昧地摸摸自己的嘴唇，“甜的。”
那些逝去的岁月忽然就生动着喧嚣着微笑着，越前看着身边的人，他抱两本书靠在柳树下认真阅读。偶尔抬眼，越前的瞳孔中映出那蓝色眼睛与和煦笑颜。
不经意间，衣角被他扯住。越前犹豫一下顺应他坐下，随即就被他一把拉过搂住。
“喂，放手。”越前踩踩不二的脚，瞪他两眼。
“这样不是很好吗？”不二却只是摸摸越前的头，“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很温暖吗？”
越前的脸忽然就有点红，想起来昨天晚上不二偷偷爬上他的床结果差点拔剑砍了他。可是那个家伙装出一副睡不着的样子缠着要求跟越前一起睡，实在没办法越前只好放他钻进被窝。原本心跳得飞快担心那个诡计多多的家伙晚上会做点什么出轨的事情。谁知道他意外的老实，只是从背后抱着越前很乖很乖地睡了，不过却连累得越前一晚上没合眼。
说到睡觉，现在就有点困了。越前揉揉眼睛，终于抗拒不了睡神的招唤睡着了。
不二看看身边蜷缩的小猫，放下手中的书，揉揉他的脸颊。越前只是缩缩头，又蹭蹭不二的胸口，继续甜睡。不二温柔地笑了，手指抚过他的发，丝绸一般。
就想这样，一直不放手，和你在一起。
皇宫的生活也没有什么特别，吃饭，睡觉，跟着不二在南清宫里到处乱跑乱玩，偶尔闹别扭马上又合好。不过，还是有一件事情让越前很难适应。
“为什么你洗澡我也要跟着？”越前不满地在屏风外侧嘀咕。屏风内侧就是一个豪华的浴池。只听得水声叮咚，缠绵不绝。甜美的花瓣香溢满了浴池，膨涨。
“那越前也一起洗好了。”不二忽然从屏风上面探出头来，水滴从发丝上不断滑落。
“谁要跟你一起洗！”越前回头就是毫不留情地顶回去，只是看到上半身都裸露的不二后脸色忽然大红而且声调立马低了下来。
“一起洗吗。”不二央求着，微微笑。
“滚回浴池去，着凉可不关我的事！”越前站起来踢一脚屏风，然后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不二缩回头，揉揉搁着屏风也被踢到的膝盖，不无苦涩地笑道，“真是容易害羞啊。”
越前独自在外吹着风，夜色下的柳树看上去宛如在起舞的女子，人影憧憧。越前眯眼仔细辨认，柳条的掩饰下，似乎藏着什么。忽然就感到一丝微弱的杀气，心下不妙。
越前上前两步，忽然一枚袖箭闪出来，越前拔剑弹开。
“谁！”越前立声喝问。
来人没有回答，只是拔剑招呼。月色下好一把利器。越前一笑，拔出飞雁。
两把利剑一个交错，火花四溅。
十几个回合下来，越前知道对方身手了得也变得认真起来。双手一错，飞雁换手。对方显然没有料到越前身手了得而且还是左撇子。形势立转，越前打得兴起，不杀得对手投降不罢休。可是忽然就听到身后的房间中隐约传来打斗声。
不二！
失神间，对方的剑尖直逼左眼。
剑影一闪，鲜血飞溅。
不二看着自己的对手，一边小心应付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越前他，应该不会有事的。可是对手似乎被不二心不在焉的状态激怒了。明明自己是很认真的了，可是对方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居然就还闪过了他所有的攻击。这是什么样的速度，明明之前观察时他还是很悠闲地在浴池中洗澡，可是等自己跳出来他居然已经穿上一件薄披风笑颜而对。
“喂，偷窥别人洗澡是不好的哟。”
自己的神速怎么会输给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家伙。可是交手下来，连对手的衣角还是没有碰到，而外面的打斗声似乎停顿了。谁赢了，谁输了？
“不二！”
不二回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失去。淡红色的脸变得苍白。面前的孩子，左眼流血，滴滴答答。心疼得，不行了。
心念转间，上前抱住受伤的他。匆匆扫视伤口后，似乎没有大碍可是流血不止。
越前硬撑着，对方的剑似乎有麻药，眼前的东西开始慢慢模糊。只听到不二愤怒的问话“谁做的？”，那双蓝色的眼睛中丢掉了往日的温暖充满了冰冷。越前竭力想说自己没事，可是却没有了力气。最后，终于在不二怀里失去了意识。
不二慢慢放下越前，摸摸他的头发。然后他慢慢地站起来，却让那个身处浴池的人感到忽然而至的恐怖杀气，冷得刺骨。
“没人告诉你吗，我的人只有我可以欺负。”
身体很轻，像在云端中飘浮。白白的云，没有颜色的冷。意识惨淡，时间泯灭。可是好吵，耳朵边有人在说话，很吵。能不能别说啦，我要睡觉。可是，想睡又觉得头疼。准确点，是左眼疼。意识的浮云终于渐渐散开，越前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
“喂。”越前看着眼前不认识的家伙，又左右望望。脑袋还是有点混乱，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快通知殿下，他醒了。”半夜被太子叫来的御医乾终于松了口气，要不然不二非把太医院拆了。
“不二呢？”越前忽然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不二他有没有受伤？
“殿下不会有事的。”乾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以不二那么认真的样子，想必那两个刺客吃了不少苦头。当然，他们现在已经光荣了成为了乾的新药实验品。
“是吗？”越前低下头。虽然手里握着剑，可是却没有能够保护他。
“不二殿下他的实力是深不可测的，就连晴王也会头疼的。”乾好心地安慰越前。
那个家伙，比那个面瘫的实力还强吗？可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有机会一定要跟他比试一次。
正在思量间，越前被一个身影直接扑倒。乾识趣地退下，空旷的房间中，只剩下两人的心跳。
“越前。”不二的声音低沉。
“嗯。”越前应声。
“这次，轮到你吓死我了。”不二抬起脸，轻柔地摸挲越前的伤口。慢慢的暖意渗透进心底。越前想要反抗，可是身体没有力气。他无法出声，只因为不二的低吟靠近他的嘴唇，倔强的话就此湮没。
不二再次遭袭的事情还是没有瞒过从边关回来的晴王。
“这次的刺客是江湖中的第一暗杀组织不动堂派出的，神尾明和伊武深司。现在他们已被收押。虽然不动堂是收钱杀人的，不过按照江湖惯例是不跟皇家有牵连的。真是奇怪啊。”大石对手冢说明了现在的处境。
手冢侧身，看看天空，“联络不动堂主。”
隐蔽处，一个人影闪过。
事后的发展进行得很顺利，在不二陪越前养伤的时候。手冢派出手下的得力助手海堂薰进行调查，终于与不动堂主橘桔平会面。两人达成协议，手冢放了那两人，而橘桔平告诉他们幕后的指使者。只是当真相清晰的时候，手冢却踌躇了。
不二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事实的。
一直以来，要杀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弟弟。
不二裕太。
这个国家的皇子共有两人，太子不二周助和二皇子不二裕太。但是这个国家不排斥女人继承皇位，所以原本皇位是该由长女由美子继承的。可是长女由美子公主在六年前嫁到邻国，皇位继承人便落到了不二的肩上。在历史上，皇子的名字都对外保密，只有当他们当上皇帝活去世时才被告知天下。
按照规距，在皇子十岁以后就要搬离皇宫。于是不二和他弟弟都先后离开了皇宫自建王府居住。可是不二后来回到了皇宫，而弟弟则一直在外面的王府中居住。
没有宣召，皇子是不可以进入皇宫的。因此不二和他弟弟的关系不知不觉间疏远了很多，可是不二还是很疼自己的弟弟。每次上面赏赐任何礼物都要分一半给裕太。
而且手冢也见过裕太，那是一个很单纯的人。那双眼睛中藏不住任何阴谋。怎么会是他呢？
手冢思量再三，决定派人调查裕太。只是，调查的证据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推论。
手冢最后决定告诉不二，让他自己来做选择。
在手冢告诉不二的同时，越前一直躲在门外听着，一字不漏。
虽然知道偷听不好，可是越前不喜欢手冢和不二独处。一想到手冢一直扮演着不二保护者的角色越前就觉得不甘，一想到手冢和不二会不会有秘密就觉得心里赌得慌。
只是，偷听到的消息太震撼。越前愣住了。
不二也愣住了，沉默好一会，不二摇摇头，沉沉坐下。良久冷笑一声，抬眼看看手冢，“呐，手冢，你说怎么办？”
“一切由殿下定夺。”
“我，想见他一面。”
于是在柳叶纷飞的一个下午，不二和自己的弟弟裕太再会。
再见面却是无话，原本是血缘相连的兄弟却不知说什么。不过一重高墙而已，却断绝太多岁月。回忆苍白无力，现实惨淡凄凉。
不二看着已经长大的弟弟，当年那个总是跟在他后面的小孩也长高了。
裕太看看自己的哥哥，年少时那个总是挡在自己面前的他，淡淡微笑。
“裕太的精神不错呢。”
“找我有什么事？”
“想你啊。”
“切。”
又是沉默。原本因为皇家规距，太子不能随意离开皇宫，而其他皇子没有命令也不得入宫。两人见面的机会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只是，见面似乎总是搭不上调。两个人之间，总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透明却坚韧。
“裕太，有想做的事情吧，可是不能达到吧。所以，才想做皇帝吗？”不二抚摸柳树干，终于开口。
裕太猛地一愣。
他是有想做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他跟在哥哥的背后，总是看着他的影子，在他的光辉下长大。他想超越他，他想证明自己的能力，皇帝吗？他从来都认为是哥哥的位置。可是他却这样问他，他把自己当什么了？以为自己有当皇帝的野心吗？
“我要回去了，太子殿下。”裕太冷冷地丢下话，“回去了，观月先生。”
一直站在裕太身边的男子礼貌地弯腰谢礼，跟着裕太离开了。
不二注视着他们的背影，苦涩地笑了。
终于还是到了这地步吗？
不可信任任何一个人，就算是自己的亲弟弟。
越前却忽然从亭子上跳下来，“不二。”手紧紧拽住不二的衣袖。
“我没事的。对了，裕太可爱吧？”不二愣一下然后开始炫耀。
“不讨厌。”越前瞪一眼现宝似的不二，又补充一句，“那个叫观月的家伙，假兮兮又恶心，我不喜欢他。”
不二又回望一眼，摸摸越前的头，“我也不喜欢。”
数日后。
“提前传位？！”不二看看手冢，“你是认真的？”
“是的，殿下。”手冢详细地讲述了自己的计划，“陛下已经同意了，而且再拖下去对殿下也不利。”
“可是。”不二迟疑半响，想说些什么又忍住了。
“好吧。”不二叹息一声。手冢点点头。
只是这个消息并没有封锁太久，裕太那边很快就知道了。裕太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倒是他的管家观月相对震惊。
要知道他辛苦了那么多年就为了除掉不二周助让裕太继位可是每次都失败，这下子再不行动就没了机会。可是裕太自从上次跟不二见面后对皇位一事就更没兴趣，原本瞒着这位皇子秘密行事了这么多年，可是如果皇子本人没有继承皇位的兴趣那一切计划就失去了意义。
可是，那个不二周助实在太难对付了。莫非，要自己亲自出手？
“越前？”不二在柳树从中寻找越前。最后终于在亭子顶找到了午睡的小猫。
“怎么了？”不二习惯性地想摸越前的脑袋，却被他躲过。
“喂，你马上就要当皇帝了。注意点。”越前闷闷地哼着。
“好大的火气，我今天什么都没做啊。”不二无辜地看看越前，吐吐舌头。
越前白他一眼，索性不理他。可是今天想到的事情还是在脑子里反复闹。
不二当皇帝以后就会大婚，而且后宫妃子一定也不少。从皇后到皇贵妃，皇妃，什么这个才人那个才女的，越前一想到不二会跟其他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一起就很不爽很火大很郁闷。
“好大的酸味啊～”不二竟然哼起了小调，然后压倒越前。
“重！”越前抗议忽然滚过来的物品。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不二一句话堵住越前的抗议。
鼻息间，全是孩子独特的味道，柳叶的清香诱人。不二埋首，舌尖舔过他的鼻尖，凉凉的滑腻。越前睁眼，不二的褐发遮住了太阳遮住了浮云遮住了飞鸟，世界沉溺在蓝色的波浪。隐约间，嘴唇被热气覆盖。温润的，迷乱的，不同于第一次的青涩与粗暴，也不同于平日的戏谑和浅尝。深深的，连呼吸和思考能力都一同夺去的魔力。
越前的眼睛，慢慢闭上。长长的眼睫毛抖动着，擦过不二的眉骨。不二紧紧搂着他，不放。这个孩子，注定是他前生的孽，今生的缘，来世的情。温暖的舌头纠缠孩子的唇齿，他的顽强抵抗，终于溃败。薄唇印下痕迹，热情而炽烈。
只是，恍惚中，不二觉得越前伸出手，悄悄地抱住他的背。
小心地，依赖地，毫无防备地，却又是颤抖地。
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被触动了，不二停下了，意犹未尽。他咬咬越前的耳垂，孩子的眼中露出宝石的光泽，纯粹得惊人。越前的舌尖舔过粉红的嘴唇，这一举动差点撩得不二失去控制。他似乎要说什么，只是思维还在徘徊。不二笑了，戳戳孩子的玫瑰色脸颊。
“要叫名字，龙马。”
“周助。”
时间流逝，夕阳沉入红墙边境，举目一片火红。两人保持依偎的姿势，点染了落日最绚丽的一笔。
可惜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越前回想那天的情景时，便觉自己始终是被算计的。
那个狡滑的家伙，那个扮猪吃老虎的男人，那个就连和自己比剑时也走神的太子殿下，那个假扮妖精拐卖感情的不二周助。
终于还是再一次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在一个雨夜后，不告而别。
杨柳枝条轻舞，又是一年春暖时。
越前在他和不二第一次相遇的湖边伫立。
回忆如烟，往事似云。
太多的事情发生了，最后却没有一丝痕迹。
七年前，他离开了这里，带着撕裂的心。现在他回来了，只为了彻底的痊愈。
一年前，不二继承了皇位。他是一个很好的皇帝，而且他确实做得很好。只是，他永远都是旁人不可捉摸的天才。在清平政事，边境安定后，他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裕太。自己，则永远地消失了。这点，就连晴王手冢也没有料到。当然，在传给裕太之前，不二悄悄知会了手冢，让他密切注意观月。所以就算观月想做些什么也逃不了手冢的耳目。只是，失踪游戏的主角不二周助，从此就失去了踪影。
当知道不二离开的时候，手冢找过越前。可是越前本人也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在不二继承皇位前，为了避人口舌越前回到了家。
听到当今皇帝失踪的消息时，越前只是扫一眼手冢，什么也不说。
不悲伤，也不生气。
昨夜下了一场雨，露珠在晨光下微明。越前继续练剑，旁若无人。
日光渐暖，露珠蒸发，越前默默地收起剑，抬头一望，早无手冢身影。
唯有飞雁低吟，自古时间无音。
那个家伙，从来都是这样，连说再见的机会也不给。
现在他在哪里呢？现在的他还好吗？现在的他，不知又在哪里逍遥呢？
越前靠着柳树坐下了，湖面波光粼粼。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那个年少的瞬间。十二岁的懵懂孩子，还有那个爱笑的精灵。
越前下意识地摸过自己的唇，那个人留下的烙印，总是时不时地滚烫，热得快要让人掉眼泪。
“这算什么？”越前低声长叹，指尖抚过草叶。
“不爱江山爱美人喽！”
树上忽然就有人说话，越前一愣，飞雁出鞘。
一个全身沾满柳叶的人从树上倒吊着出现在越前眼前。褐发剪短了许多，丝带却还是老样子地飘飘。那双蓝眼睛，温柔泄露。他一个翻身，安全落地。他笑眯眯地看着越前，就如同他们之间的光阴从不曾失去。
“周助……”一时之间，除了呼唤他的名，再没有多余的字眼。
不二则习惯性地摸摸越前的头，“稍微长高了一点点啊。”
“你……”越前凝视着不二。这个人从来做事都出人意料，似乎没有人可以束缚他。他如柳絮，喜爱飘伶，永不安定。这样的人，似乎没有办法抓住他。
“周助，你这次又会停留多久？”越前抬眼，认真地问，“在我身边。”
不二托着下巴严肃思考，然后噗哧一声笑出来，“一辈子好不好？”
“谁信啊。”看到这家伙笑嬉嬉的样子就不自觉地降低信任度。这个无法被束缚的人，这个无法得到却深爱的人，这个连骨子和灵魂都是自由毒药的人。
不二看着越前，平静的微笑慢慢荡开。
也许，我还是想要逃离。
远离幸福，那是因为我想为自己保留退路。
我只是习惯了在失去之前先放弃责任。但是，如果是你的话，能够斩断我的退却吧。
再一次，试着去相信。
只对你。
“那一天好了。”不二笑着握紧越前的手，审阅他变化丰富而生动的表情，补充回答：
“明天再记得问我。答案，还会是一样的哟。”
慢慢地，越前紧绷的脸终于缓和下来。
然后飞雁出鞘，一道剑光闪过。
越前还未回过神就发现不二正在灵动地挥舞自己的宝剑，细屑纷飞后，柳树上出现一行字。
不多不少三个字：不二越。
“怎么样？”不二回头，璨然一笑。
“还差得远呢。”越前夺回飞雁，瞪不二一眼，却是温暖。
“呵呵。”不二恶习不改地扑倒越前，“请师父指教啊。”
“起来啊！重死了。”越前呲牙咧嘴，却甩不掉背上的包裹。
柳叶随风，影子随行。
那年的岁月，恍然再现。时光不老，人心不灭。
一天又一天，一天再一天，慢慢汇聚成一辈子的誓言。
最后，终于把我和你，书写成我们。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