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反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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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啦，你是高等部一年级的学生？今天真早啊。” 门卫大叔好脾气地招呼。
“嗯。想把值日快点做完，留点时间补作业...”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大叔朗声笑起来，“呵呵，我明白的。去吧。”
晴子其实很心虚，但比起她等下要做的事情来说，向门卫大叔说谎这件估计算不上什么吧。这么想着，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在走廊里跑了起来。
赶到艺术楼一间看起来与其他房间没什么区别的教室门外，她有些忐忑地伸出手去。稍微使了点力气一推，门便“吱呀”一声敞开了。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太好了，看来她们果然没有注意到她之前在门锁上做的手脚。只要在锁眼处堵上软硬度刚好的纸团，那么门就能在实际没被锁上的前提下正常闭合。这个小伎俩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实行起来其实没那么轻松，因为一旦被察觉就完全无效了。她本想在付诸实践前多练习几次的，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新叶社昨天以违反了社团规章擅自向手冢君告白为由，正式开除了她，她已经没有借口进入她们的这间活动室了。
晴子将门在身后关上，然后开始针对抽屉里和桌上的资料展开搜索。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绷紧了神经，时不时抬头看向门的方向，生怕突然有人走进来。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为照到的一切物品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一片安静中只能听见她略微加快的呼吸和心跳，还有纸张相互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
十几分钟后，她终于找到了目标文件，心情稍稍放松了些。还好没在那几个上锁的抽屉里。她快速地浏览着手中的列表，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逐一照下来。
接着她仔细地将动过的东西都归回原位，把门锁里卡着的纸团拿出扔掉，然后走出来将门反锁。任务圆满完成。
当晴子从艺术楼出来时，学生会长刚踏进教学楼。
“早上好，手冢~” 经过楼梯转角处的时候，他听见身后传来独属于副会长的明朗声线，一转身便看见深灰短发的男生斜跨着书包向他跑来。
一走近，云井澈顿时收敛了笑容，轻蹙起眉头。“脸色不太好啊，昨晚没睡好？”
“早上好，云井前辈。” 手冢语气淡漠地说出问候的话，并没有对男生的问题做出回应。
“喂，你不会真的生病了吧？” 云井动作灵活地迈出几步挡在他面前，然后伸手向他的额头探去，打算像上次在办公室那样来查看他的体温有无异常。不料学生会长突然表情一僵，紧接着稍稍向右偏转了身子，恰好避开了男生的触碰。
云井抬起的手定在原地，浅灰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愕，但手冢只是一言不发地绕过他，继续上楼。经过几个女生身边的时候听见她们的压低了音量的对话。
“诶诶他们吵架了吗？不会吧，明明感情一直那么好的说。”
“看起来更像是会长在单方面闹别扭吧？呜哇好萌~”
要是在以前，他一定会因为听不懂她们的话而完全忽略过去，但现在不同了。手冢不自在地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只求尽快和女生们拉开距离。
“不舒服的话不要硬撑，去医务室休息一下。” 身后响起男生不依不饶的喊声，但他没有再跟上来。
学生会长若是此刻回头，就会看见他明显比惯常要苍白了几分的脸色。
“我说手冢，你要是再这样放冷气，国三时候的绰号就回来了哦。” 在同班们都意识他情绪欠佳而离得远远的时候，只有不二周助敢凑上前来调侃他。
手冢瞥了笑眯眯的男生一眼，继续沉默。
“莫非真跟阿澈吵架了？” 不二有意无意地看了看不远处围成一圈窃窃私语的女生们，语气依旧轻松。“那可不行哦。”
“不二你...” 难道也和那些女生是一伙的吗？从头到尾就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吗？！手冢猛地咬紧牙关，强行咽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又像是要抑制怒气的涌出。
深褐短发的男生突然睁开通常眯起的眼睛，颇为惊讶地注视着好友。总觉得他今天出奇地情绪化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会为了一句毫无根据的恶意中伤而开始怀疑身边所有人，真是太大意了。手冢暗暗在心里责备自己，只短短一瞬便恢复到一贯的平静。“不，什么也没有。”
“这样啊。” 不二明显不相信他的话，但很明白即使追问下去手冢也不会说，所以只能暂时选择接受这个答案。找个机会问下亚熙吧。他如此计划着。
亚熙觉得这两个小时是自从她加入学生会以后最难熬的一段时间。表面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副会长坐在会长椅子的扶手上，嘴角挂着与平常无异的微笑跟她有一句每一句地闲扯着，但是仔细看就能发现手冢的姿势和表情都比平常的僵硬一些，而云井也完全遗失了平时那种随性的感觉，举手投足都被异常小心地约束着，好像在刻意地在他和手冢之间维持着一小段距离。
学生会长的茶杯安静地呆在托盘里，自从开始工作后两人谁也没去碰过。办公室里的气氛像是凝滞了一般，让人难受地压抑。
手冢本不是多话的类型，但今天似乎尤其寡言，相互问候过就没再开口，只是默默地听着云井和亚熙之间的对话。
“啊，对了，高等部一年二组的那个计划，申请的资金是不是有些不太够？必要的话可以多分一点给他们。” 说起这次学园祭里让他尤其感兴趣的方案，原本有些阴郁的男生的浅灰眼睛重新明亮起来。
亚熙还没来得及吐槽他的过度偏颇，就被突然站起的学生会长吓了一跳。
“够了！” 手冢的双手拍在桌面上，震得瓷杯里的茶都溅了出来。“不要再去管那个方案！”
云井也猛地离开扶手站起来，看向学生会长的浅灰眼睛里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你要是生我的气就直接冲着我来，又何必迁怒别人。”
亚熙茫然无措的目光在两个男生之间徘徊着。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学生会长失去冷静地样子。之前他们也出现过重大意见分歧甚至争吵，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
云井毫不让步地盯着手冢，手冢却坚持不去看他。接下来几秒钟的沉默让亚熙如坐针毡。
最后手冢平复了神色，重新坐到椅子上，却没有像其他两人所预测的那样为刚才的突然爆发作出道歉。
云井没有回到原来的位置，而是拿起手冢桌上的一叠资料，然后转身走到自己的桌子后面坐下，随即开始继续审核表格。
亚熙试图挑起话题，但两人都固执地只对她说话，好几次失败的尝试后，她只得放弃，看着会长和副会长同样阴沉的表情在一边暗暗着急。
结果一直到工作结束，他们都没跟对方说过一句话。
是夜，手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跟昨晚一般难以入眠。他知道自己的反常，可就是无法控制心里那种焦躁的感觉。云井究竟是否知道新叶社那些照片的事情？又是否明白那些女生们都在谈论什么？如果他知道这一切，为什么放任她们？难道他真的是故意的？
不。云井澈绝不是那样的人。只有这点手冢是确信的。认识的两年间他从未欺骗过自己或者其他任何人，确实，有时候他会露出难以看透的表情，有时候他会做出难以理解的行为，但他总是真诚待人的，哪怕不是全心全意，也至少做到坦坦荡荡。
但手冢还是战胜不了心中越来越烦扰的疑问：他为何什么都不做？
收到第一张纸条后过去了一周零一天，手冢再次在储物柜里发现了一个信封。他当即就展开来查看里面的内容，没有像往常习惯的那样等到晚上回家才拆封。
“请在放学后到艺术楼后方的樱花树下，有些东西想让你看。”
如果不是认出了纸上的笔迹，他会以为这只是一般的告白和送礼。如果是那种普通的情况，他会跟往常一样去赴约，然后礼貌地拒绝掉，但这次是例外。
放学后，他直接从教室去了网球场，部活结束后准时来到学生会办公室。
推门进去，手冢发现只有亚熙一人在座，她打招呼时明显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对他露出了与平日里一样的微笑。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目光不自觉地转向副会长的空座位。云井...该不会不来了吧？
想起他们争执的原因，手冢心里一阵不舒服。他知道自己昨天确实是失态了，但在得知谷山的百般中伤之后，他实在没法一声不吭地坐看云井一再提及她提出的方案，还为了那方案的顺利实行而不惜主动增加资金。要不然干脆告诉云井她究竟做了什么好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决了。他不希望让朝日和云井也一起为这种无端的诽谤而烦恼，学园祭的日子逐渐近了，他们手上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但是，那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他却不愿意去多想：如果要将这件事说出来，就免不了向云井透露新叶社杂志上那张照片和相关言论的存在，对此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因为不知道云井会是什么看法。一方面他迫切想要知道云井的反应，但另一方面又在担心得只想逃避，真是很矛盾的心理。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副会长走了进来，很不寻常地满脸疲倦，深灰的短发还在湿漉漉地滴水。
亚熙只看了他一眼便开始四下翻找起来，忍不住埋怨。“游泳部那里不是有吹风机么，怎么不用？” 一边说着，她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条毛巾，隔着桌子递过去。
“哦，忘记了。” 云井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毛巾，随手擦了两下头发后微皱起眉头，“小亚，这毛巾在那里放了多久啊，都起灰了。”
“少罗嗦，还不快点擦干来！要是感冒了有你好受的。” 女生没好气地一瞪眼。
云井立即举双手投降，嘴里却不相让。“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小亚你还没出嫁就这么有母亲大人的风范了呀。”
“阿澈笨蛋！” 亚熙红了红脸，随即转过头去冷哼一声，“懒得理你。”
男生向她做了个鬼脸，浅灰的眼眸中却极不应景掠过一丝复杂。“呵，这点我也知道啊。”
他的声音很轻，但手冢还是听到了，惊讶地看过去，却见云井已经重新调整好了表情，向他点点头，然后走到自己的桌子处坐下开始处理文件，之后就没再看过他。
亚熙端茶给学生会长的时候，副会长连头也不抬，注意力依旧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等了十分钟，云井还是没任何反应，她只好很不情愿地再次起身，为他单独倒了一杯茶，连着小糖罐一起送过去。
还在生气吗？手冢好几次转移视线望过去，但每次男生线条精致的侧脸上都看不出任何表情。椅子扶手上少了一个人的重量，总觉得有种微妙的失衡感。
真是荒谬，明明有他坐着才更容易失去平衡吧。学生会长嘲讽地想道，却还是无意识地向左微微偏移了身子。
收到第一张纸条后的一周零二天，手冢再次在储物柜里发现了新的信息。这次的纸条不像上几次那样放在白色信封，而是简单地叠了两下后塞进来的。
“今天请务必到放学后到艺术楼后方的樱花树下，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的指控。”
我是不是对她太宽容了一点？收起纸条的时候手冢思考着。虽然已经上次严辞警告过她了，但她显然并没有放弃。之前是考虑到她除了给自己送纸条之外并没有试图传递给更多人，再加上她所谓的“指控”可谓性质敏感，所以一直没有像自己所威胁的那样去告诉训导主任。她看样子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肆无忌惮地继续这种行为吧。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停止呢？
放学后，学生会长收拾好东西出了教室，却没有立即走向网球部的方向。来到艺术楼后方时，他远远望见那边唯一的樱花树下的位置已经被占据了。无意妨碍别人的告白场景，他当即决定离开，不想一扭头便看见谷山晴子向自己跑来。
女生有些狼狈地大口喘着气，眼神却分外坚定，“手冢君，既然来了就请听我——” 这时她突然看见樱花树下的两个学生，不由得一愣，接着尴尬地涨红了脸。“那个，抱歉...我没想到...”
手冢一言不发地向树林深处走去，晴子一阵惊喜，赶紧跟了上去。
确认已经脱离周围人的视线后，学生会长停住脚步，转身面对女生，表情严肃而冷峻。“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你了，我不会相信你的那种无稽之谈。你继续这样下去只会对我们双方都造成困扰。”
想起包括她的大部分朋友在内的女生们鄙夷的目光，晴子忍不住露出几分黯然。但下一秒她就重新振作起来，“就算这样，我还是想让你知道真相。” 一边说着，她举起手里的手机，将男生的视线引向屏幕。“看，这张表格的第三行——”
“适可而止吧！” 手冢厉声打断她的话，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接着绕过她向树林边缘走去，整个过程中不曾看屏幕一眼。“就算为你自己考虑，不要再来找我。”
晴子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紧咬着唇忍住满是不甘的泪水。
若她只是单纯地讨厌云井澈，她大可以将他的欺骗行径连同手上持有的证据一起传播开来，但她没有。她甚至情愿忍受同学们的冷言冷语而不去纠正“告白失败还不知廉耻地继续缠着手冢君”这种不符事实的说法，因为意识到“告白”会是一个很好的幌子，让她在向他揭露云井的真面目的同时，不引起其他任何人对云井的怀疑。这种等同于维护“敌人”的做法也都是为了手冢啊，因为她知道如果公开整件事，虽然能成功扳倒云井，但他也会为此受到伤害的。而她所做的所有，都是为了让他免受伤害。
“为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
手冢快步走向网球场，开始训练。但他无论做什么都好像无法集中精神，多得异常的失误次数连场边的观众们都注意到了，更别提身边熟识的几位正选了。
不二在训练结束的时候抓住他的衣袖，冰蓝的眼眸直视着他。“手冢，你究竟怎么了？” 一边的大石、菊丸与河村也颇为担忧地看了过来。
“...大概是有点不舒服。” 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开口。
“诶诶部长莫非感冒了？” 红发的男生凑上前来观察他的脸色。
河村恍然，“怪不得今天这么不在状态啊。”
“唉呀怎么能不注意身体，就算是很忙也要多休息才行...” 大石开始习惯性地唠叨。
不二叹了口气，“今天早点回去吧，我去帮你向亚熙和阿澈说一声。” 语毕便向场外走去。
手冢下意识想要阻拦，伸到一半的手臂却突然停住了。
也对，如果这时候再看见那人冷淡的样子，自己的状态肯定会变得比现在还要糟糕的。
到更衣室换好衣服，他跟队友们道别后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没有人会知道，刚才女生拿出手机让他看的时候他有多动摇。那时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声音在重复地回响：“要是她所谓的证据是真的怎么办？要是云井澈真的欺骗了你怎么办？”
不，我怎么能怀疑他呢！手冢痛恨着自己的不坚定，却无法避免地心绪纷乱起来。
所以说晴子的行动比她想象的要更成功，虽然学生会长并不相信她的话，但不信任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反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