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泉》风泪眼

11、潮起

　　11.
　　抬腕看看表，马上要到下班时间了，开始准备走。平时伊兰泉从不会在乎这些，但现在袭青傲雷打不动的，每天到点一个电话，催他回家，倒让他养成了到点就走的习惯。想起青傲在电话里故作恶狠狠的语调，伊兰泉不禁轻笑，今天也快听到了吧。这丫头，刀子嘴豆腐心。只是，这次回来后，她好像有心事，总是一个人悄悄发呆，不知道怎么了。
　　一阵敲门声打短了他的沉思，小崔脸上的焦虑让他意识到一定是出大事了。
　　“少爷，刚刚得到情报，有人从废弃的三号码头接走了一批走私货。”
　　伊兰泉禁不住轻轻皱眉，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当初用强硬的手段压制住这些利欲熏心的小头头，又曾经搁下狠话，如今突然有人抢先得手，他们也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有一场血腥的争斗。
　　“马上查清是哪个帮派，和从谁手里得到的货。”
　　“是。”
　　五分钟后，小崔再此进来，面色更加严肃。“少爷，是袭老大做的，对方是韩国的刀疤李。”
　　“袭老大……”
　　伊兰泉的呼吸瞬间抽紧，有一个想法在心里若隐若现。
　　“袭老大的人已经走了，少爷您看……”小崔试探着问道。
　　这是一个机会，不可以让这场风雨起来“马上去码头。”
　　伊兰泉说着站起来，却摇晃了一下又颓然坐下。
　　“少爷！”小崔冲上一步想扶住他坐倒的身体，但隔着桌子，只能担忧的看着他。
　　伊兰泉闭上眼睛，静待那一阵恼人的眩晕过去，平静的吩咐；“带几个弟兄，马上去码头。”绝对不可让这风雨起来，尤其是说不定还会涉及到她，更不能有一点闪失。
　　一般走私货物，为了避免被稽查人员发现，不会把东西放在一条船上，这是道上不成文的规矩。比如这次袭老大到手的电器，主板和外壳定是分开运的，这样即使被查到，一条船上也只是一堆洋垃圾而已。而依刀疤李的习惯，通常会间隔三个小时后再发第二条船，看来袭老大还没有弄清楚这个规矩，只接到了第一船的货物就走人了。
　　冬日里天短，加上阴天，废弃的码头早已黑漆漆一片。夜色下，海水变得如黏稠的墨汁，和看上去同样黏稠的天际连在一起，交缠不清。偶尔，有不知哪里的光亮闪过，照射在鼓动的浪尖，勾起一串银亮。这夜幕下的大海一如他现在的心情般，于表面的平静下，波澜不定。
　　为了不招人眼目，几辆汽车都熄了火，静静的停在阴影里，如一只只蹲踞的小兽，在伺机而动。
　　冷，阴冷的感觉由外而内，侵肌透骨。伊兰泉只能紧紧咬住牙，才能止住一阵阵寒战。本来他是不必亲来现场的，但他不放心，还是亲自来了。
　　手心传来微微的疼痛，惊觉手机一直被紧握在手里，早已被掌心的汗水沾湿。原来，他的心里一直在隐隐的期盼，期盼它可以响起来，但那个熟悉的铃声没有响，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从知道这次的事件由谁而起，他的心中就有一个猜测，现在这个猜测的答案已是呼之欲出，他却不想再去深思。极目望向海天一色中的黑暗，他的嘴角浮起一丝自嘲的冷笑。这是第一次，他心甘情愿的被骗，也许，象她这样的女人是不会重视这种感情的吧。
　　终于，等到那一船的货都被平安接手，心情放松的同时，身体也已极度疲乏。但，现在还不能休息，还有一大堆善后的事情需要处理，对于袭老大，也绝不可以再姑息。
　　努力压下心里的情绪，尽量平淡的吩咐：“对袭老大不能轻易放过，小崔，你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袭小姐她……”
　　“不必顾虑那些，你尽管放手去做。”
　　说完，伊兰泉转眼看向车窗外的黑夜，脸上平静无波，让想探寻他想法的人无处着手。
　　袭家宅院里，狂喜的人们刚刚散去，空气中还四处弥漫着欢乐的气息。同伊氏的暗斗已经好几年了，终于这次不但占尽了上风，还可以大赚一笔，怎能不一个个欣喜若狂。
　　袭青傲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厅，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娜娜走到她身边，看看她黯然的神情，问道：“值得吗，这么做值得吗？”
　　“什么？”
　　“我说，为了你父亲所谓的事业，欺骗自己最爱的人，你觉得值得吗？”
　　“我不知道，娜娜，”袭青傲摇摇头，满是茫然的道：“原先我以为，这辈子我都不会再信任任何人，可是，他让我明白了，我还有一颗活着的心，这让我害怕。娜娜，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我怕，怕会再此被欺骗，所以我……”
　　“所以你就先骗了他是吗，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不会骗你，他是真心待你的，而你这样做会给他带来多大的伤害。”娜娜的语气里有着薄薄的怒意。
　　“不要说了，不会的，他不会当真的，不会受到伤害的。”袭青傲握紧放在身侧的双手，自欺欺人的说。
　　“不知道该怎么说，青傲，我只是觉得你做错了，你好好想想吧。也或许是我错了，你根本就没有爱上那个人。”
　　说完，娜娜起身离去。袭青傲抱住自己的双肩，紧紧的把自己蜷缩进宽大的沙发里，开始微微颤抖，为她，更为那个一直搅的她心绪不宁的人。
　　袭老大进来时，发现女儿缩在沙发上，这是她从小就习惯的动作，只要一有不开心或是难以解决的事情，就会在沙发上蜷缩起来，象一只小猫。他过去轻轻拍拍她，问道：“还在为姓伊的小子犯愁呢，别想那么多，你这样做没啥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一个理。”
　　“爸爸，这件事情的成功真的那么重要吗？”
　　“当然，咱们赚了大钱，就可以把这个帮派壮大起来。”他用手轻梳着女儿的头发，继续说道：“青傲，爸爸这样做也全是为了你呀。”
　　“为了我？”
　　“爸爸老了，将来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你要是现在就能给弟兄们带来这么大的好处，他们会死心塌地的追随你的。”
　　“可是……”爸爸，现在这已经不是我想要的了
　　袭青傲没有把下半句说出来，只在心里想着。
　　沉浸在父女亲情中的两人都没有发现，落地窗外的阴影里，一双阴冷如毒蛇一般的眼睛，一直狠狠的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