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游戏日志》丁也

6、永无岛屿

　　清晨的阳光，像是被岁月精心筛选过，透过轻薄的窗帘，温柔地洒在姜遇的脸上。
　　悠悠转醒，意识逐渐回笼，伸长身体，一个大大地懒腰后，后知后觉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周身被祁煜的气息包裹，里面贴身的衣服都好好穿着，小鱼绅士之地帮自己脱了外套。
　　害，左右不过是一个公主抱而已，这有啥？
　　带着心理建设后的轻松心情，姜遇看到在厨房忙活的小鱼，镇定地抬手打招呼：“o ha yo u~”
　　祁煜闻声回头，一手端着盘子，一手学着她抬起手，歪着头疑惑地问道：“おはよう？”
　　……
　　这句话是，我的安眠药成精了？？
　　姜遇看着不远处熟悉的明媚的笑脸，昨日往事浮现。
　　落荒而逃……
　　洗个冷水脸、平心静气、深呼吸。
　　姜遇从卫生间回来后“镇定”地坐到饭桌上，一个人安静戳着溏心煎蛋配厚切培根，祁煜刚从烤箱拽出的芝士焗龙虾还在桌上扑通扑通地冒着泡泡。
　　“溏心蛋的黄金救援时间只有137秒哦~”祁煜敲了敲桌子，发出一声脆响，姜遇赶忙切了一块，正打算放到嘴边。
　　祁煜却突然起身，“还有，关于昨天某个小朋友，”用勺子将盖满芝士的龙虾放到她的餐盘上，不动声色地靠近。
　　“在梦里说了28次‘小鱼，小鱼’…”随着审问者的耳朵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人却倾身而来，眼神坚持温柔地望着，“所以，我把美梦里的小朋友抱回房间这件事，是需要道歉呢？还是值得表扬呢？”
　　姜遇略微沉吟了一下：“那……表扬后是不是可以续订服务？”
　　咱可是21世纪的大女人，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
　　誓做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不行，”祁煜摇摇头，“只有表扬可不够~”
　　“啊？这样的话，我还是退订吧~”
　　“偶尔还是可以免费的！”
　　“谢谢老板！”姜遇送上一个甜甜的笑脸，“下次继续睡！”
　　“你是不是在套路我？”这人反应过来，突然抢走姜遇手里叉子，“你要是退订，我、就、不、给、你、做、龙、虾！”
　　掷地有声，杀伤力十足。
　　龙虾啊！不要虐待21世纪平民啊！
　　两个人说说笑笑着，突然祁煜手机丁零当啷的开始响起来，唐知理带着高八度的焦急，“祁煜，祁祖宗，我这次是真的十万火急！……”
　　接完电话，祁煜的脸肉眼可见地垮下来，总结一句话就是艺术界大佬莅临祁煜的画展，需要祁煜露面并建联。
　　“我懂得”，姜遇收拾好碗筷，一边擦手，一边将灶台上的手机递给他，“我在家等你哦”
　　祁煜站在开着的门前，又嘱咐她一遍，如果要去海边散心，也要小心流浪体，保护好自己。
　　他弯着腰，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无论你在何时、何地、遇到任何情况，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能让我失去你的消息，知道嘛？”
　　“Yes，sir！”姜遇调皮地敬礼。
　　这虽然是游戏里司空见惯的场面，每次只能看到祁煜的上半身，可她刚才发现，这个 Duang大一只的祁煜居然是两只手手乖巧撑在大腿上！
　　好萌啊好萌啊！
　　aaaaaaaaaaaaaaaa！
　　用尽全力，无法抵抗！
　　姜遇被萌得左摇右晃，在门内手舞足蹈。
　　而门外的祁煜回味着刚才标准的小兔子敬礼，手盖在脸上，努力不要笑得太得意。
　　世间为何有此种萌物？想一口吃掉！
　　玩了 10分钟手机，就感觉没有祁煜的房子真是无聊至极。
　　姜遇百无聊赖地四处闲逛，昨天踩扁的颜料管摆在桌子上，拍照识别了下发现是一种独特的颜料，虽然没有价值连城，但也不算好找。
　　姜遇利用她不多的艺术细胞看了看祁煜正在画的《潮汐与锚点》系，感觉这管颜料还是有点关键的，AI识别搜索了一下发现正好附近的永无岛一家“潮蚀调色坞”有这个颜料的授权，决定正好趁一天的空闲给祁煜找回来。
　　乘坐类似高铁的虹弦号出发，40分钟就能穿越浩瀚的海洋，到达大洋彼岸。
　　永无岛是一种别致的海景风光，海风是带着体温的，黏腻的咸涩里裹着铁锈味，像有人把融化的金属渣撒进了海浪，海浪撞在防波堤的铁桩上，发出玻璃碎裂般的清响，飞溅的水花里漂着各色花瓣和金属碎屑，在夕照下闪着细碎的金光，像是在上演一场重金属抒情诗朗诵。
　　姜遇跟着定位走到潮蚀调色坞的门口，古朴的铜金色大门，门口摆着机械臂的雕塑，是一种神话元素的赛博创新，像是新神榜中的风格再现。
　　“老板？”
　　“有人在吗？”
　　“你来买颜料的吗？”一个男人倚在胡桃木书柜前，指尖摩挲着骨瓷咖啡杯的鎏金边缘，浅灰色西装笔挺考究，眼尾微挑的丹凤眼裹着琥珀色隐形镜片，“老板出去了，你可以等他，我刚问他说，他快回来了。”
　　“好。”
　　“你在听什么歌？”/“这是我的耳环。”
　　姜遇和男人同时发声，男人却没感觉尴尬，喉结在锁骨凹陷处滚动两次才开口，唇角的微笑完美的弧度像是教科书，“我喜欢你……的风格。”
　　他掏出手机，手腕内侧的定制腕表滑出袖口三厘米，带着精确计算后的精致和溢出的自信，“顾砚礼，交个朋友。”
　　“闲人勿扰，”姜遇笑着望向陌生的男人，“你听过这首吧。”
　　日光从午时的骄阳似火到残阳如血，姜遇这一天过得可谓是跌宕起伏。
　　攥着那管“绯红誓约”矿物颜料冲到虹弦号永无岛站时，落日正将天际烧成实验室酒精灯的外焰蓝，暮色像融化的熔岩淌进永无岛的礁岩缝隙。
　　姜遇攥着包带的手指被晒得发白，指腹还残留着下午在颜料加工厂蹭到的靛蓝粉末。她奔跑时包上的涂鸦叽和啵啵鱼玩偶摇摇晃晃，贝壳挂坠丁零当啷，惊飞了脚边啄食珊瑚碎的银翼鸥。
　　她怀里那捧新采的火红的花束却稳得像捧着火种，在咸湿空气里蒸腾出古怪的甜腥。
　　珊瑚烬——这是岛上花农告诉她的名字，说此花吸收海底火山矿物质生长，花瓣红得像凝固的岩浆，离土后能盛放三年，连凋零都要褪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像把时光封在花瓣里。
　　港口电子屏的红光映得她发梢泛紫，姜遇拐过灯塔时撞在生锈的铁栅栏上，膝盖传来钝痛。她顾不上揉，低头检查包里里的珊瑚烬——花茎底部裹着潮湿的海沙，是花农特意交代的保鲜法，此刻沙粒正顺着她手腕滑落，混着衣服上沾的碘伏痕迹。
　　这要从头说起，买完颜料去海边买永无岛特色的永生之花时，正好遇到卖花的男孩躺在浅滩时，苍白的手臂上爬满珊瑚色结晶，像流浪体过境留下的印记，难怪路过的渔民都避之不及，只有她蹲下去用防晒衫裹住他滚烫的身体。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还黏在T恤领口，姜遇冲进站台时听见检票口传来蜂鸣。她摸向口袋想手机和祁煜发消息，却摸到手机屏幕的裂痕——也不知道一路撞到了哪里，此刻手机裂开的声响像冰面下的暗河突然崩裂，蛛网状的银线在玻璃下游走，屏幕上还留着给祁煜发的最后一条语音，“别担心！我抢到最后一班虹弦票了！还有超美的珊瑚烬！”
　　末尾表情包是歪歪扭扭的小鱼吐泡泡，却没敢提男孩手臂上的结晶和自己浑身的沙砾。
　　最后，手机如同被掰开的蝉蜕，露出底下原厂屏的蓝光。
　　姜遇忍住爆粗口的冲动，唯一庆幸的是幸亏高科技时代可以刷脸乘车！
　　【最后一班虹弦二十分钟后发车！请购买虹弦号的乘客尽快认证通过！】
　　“别着急！”
　　祁煜的呼唤混着咸涩的海风扑进耳窝，她跌进熟悉气息的怀抱，猛地抬头，看见祁煜站在海湾的检票闸机旁，白衬衫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下方新添的晒痕，像道浅金色的月牙，他的头发和她一样乱糟糟，像是一团紫色的泡沫。
　　“你怎么——”，姜遇的话卡在喉咙里，祁煜已经跨过来扣住她的手腕，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薄茧，那里还沾着珊瑚烬的花粉，红得像撒了把碎宝石。
　　他低头看见她怀里的花束，琥珀色瞳孔突然缩了缩，拇指擦过她手腕内侧的红痕——那是抱男孩时被输液管硌的。
　　“让人查了医院你的登记信息。”祁煜的声音带着海盐的沙哑，“急诊科说有个仙女姐姐抱着昏迷的孩子冲进来，手机不知道被谁摔坏了，让家属记得看看她有没有受伤，还有完成医院信息登记。”
　　姜遇的脸突然烧起来。
　　她想起在急诊室填表时，她为了低调行事，表都没填，想起护士问“家属吗？”时自己慌忙摆手，却看见男孩拉着她手腕，委屈地望着她，她只好把身上有的钱都悄悄塞在男孩兜里，并承诺明天会来看他。
　　此刻祁煜的指尖正划过她包包，那里露出半截珊瑚烬的花瓣，边缘泛着熔岩般的光泽。
　　“小鱼，对不起……”她低头盯着祁煜衬衫上的尘土，“我今天太倒霉了，本来想给你惊喜，花农说珊瑚烬要配着海沙养，我就蹲在海边装沙，结果看见那个男孩……他手臂上的结晶跟游戏里的流浪体好像，没人敢救他，结果我好心救个人，手机还瓦特了，可是那个小孩真的好轻……”
　　祁煜突然用指腹按住她叽里呱啦倒豆子似的小嘴，薄荷味的气息混着海风涌来，“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释。”
　　他拇指温柔擦过她唇角的沙粒，“你蹲在地上给男孩做心肺复苏，头发全泡在海水里，旁边的渔民举着手机录像，都不敢靠近。”他忽然笑了，喉结在锁骨间滚动，“海边的渔民被我挨个问，才知道你送人去了医院。我怕去医院的路上跟你走岔路，只好在这里等你。”
　　远处传来虹弦号进站的轰鸣，姜遇这才注意到祁煜脚踝处缠着纱布，渗着淡淡的血痕，“你受伤了？是不是找我时摔的？”
　　“没事，在礁石上跑太快。”祁煜拎起她的包，颜料罐碰撞的声响里混着珊瑚烬的簌簌声，“花农说这珊瑚烬，遇水不腐，遇光不凋。”他忽然低头，鼻尖碰了碰她翘起的睫毛，“就像某人，明明怕得要命，还非要往浪里跳。你是不怕疼，也不怕我心疼。”
　　姜遇的泪珠突然泛上来。
　　她想起在海边打电话给祁煜时，听筒里只有忙音，想起用路人手机发短信时，手指在键盘上发抖，怕他像上次在暴雨里那样，淋着雨满街找她。
　　此刻祁煜的手掌覆在她后颈，带着体温的热度，而他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包装盒——包着蓝色的丝绸绑带，今天喜欢准备惊喜的不是一个人。
　　“小鱼，我……”
　　“先回家。”祁煜招了招手，一阵轰鸣声逐渐靠近，夕阳把直升机的影子拉成银色巨鸟，他拉着她跑向海滩旁的广场处，海风掀起他的衬衫下摆，露出腰线处的擦伤，“飞机上慢慢说。比如——”他晃了晃手里的礼盒，里面躺着送给她的礼物，“我希望今天倒霉的仙女能收到惊喜和快乐。”
　　祁煜打开礼盒，黑色的绒布中静静躺着一只镯子，镯身呈不规则的波浪弧，开口处相扣的不是寻常搭扣，而是两枚反向生长的螺旋贝齿——左侧是深海黑螺的哑光齿冠，右是月光贝的珍珠质内壳，咬合时恰好形成完整的水波纹路，像极了潮间带被反复冲刷的礁石肌理。
　　“你——竟然复刻出了？”姜遇想起之前随嘴说了一句，她掉海里后丢了她从小戴的镯子，祁煜让她画下，她用小学生水准画了一个十分抽象的示意图。
　　此刻，它和记忆中的镯子接近完美对应，只是镯内没有像她的侧刻着三圈微缩的坎卦符号，表面还新嵌了一层细碎的珊瑚金箔，像是晨光照在黎明前的沙滩。
　　他取出手镯，将手镯滑进她的手腕处，指腹划过咬合处，吻落在她的指尖，“知道我在海边看见你第一眼有多开心嘛？”
　　他的声音轻得像浪尖的泡沫，“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烈的红色，像把人的心火都燃在花瓣上。”
　　祁煜那时候想，无论时空颠倒，记忆湮灭，轮回无数，这样就很好，因为她依然在很远的地方看到一束花，就带给我了。
　　螺旋桨掀起的气浪将沙滩上的细沙卷成金色幕帘，海面映照在落日熔金般的余晖里。
　　与所爱之人双向奔赴。
　　此情此景，当是永生难忘。

作者有话说

　　给自己写破防了，如果小鱼不能幸福，一定是这个世界的错。如果可爱的女孩系还没有获得幸福，也是这个世界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