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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番外 烟花易冷断红尘 伽蓝寺里祈来生(下) ...

  •   展昭自当不会去凑那鸳鸯汇的热闹,可让赵翎听了去又岂会放过,拽着他的胳膊拼命的摇:“猫哥哥,去啦,去啦,翎翎保证听你的话不乱跑。”展昭虽是不乐意,但几回又不是依了她,实在拗不过她那连耍赖带撒娇的功夫,只得点头。
      未到汴河畔,赵翎的目光便被珈蓝寺前拱桥上的人潮吸引了过去。指着那群人好奇的问:“猫哥哥,他们为何都挤上那座桥呀?”展昭笑道:“这里原本没有桥,只是因寺而得。珈蓝寺从洛阳迁来开封建于此处,因前面有一方荷塘,出行不便就建了此桥。若是要问他们为何都挤于那桥上,原是有典故的。”
      赵翎瞪大眼睛看着他:“典故,什么典故?”展昭看了她一眼,遥向那座桥淡淡而道:“《洛阳伽蓝记》是北魏人杨炫之所撰,故事源于南北朝宋文帝时期:一位守城将军奉命驻守洛阳城,其间邂逅当地一名女子,两人一见如故,很快便私订终身。此时北魏来犯,将军奉命出征,临别时拉住女子的手告诉她,待此战完结之后定回来迎娶她。就这样,俩人依依昔别,女子站在城门口看着将军跨于马上头也不回的离去。将军此征一去便是数月,却因兵力悬殊,不敌之下洛阳失守。战败的文帝只得撤兵,而重伤的将军则流落于伽蓝寺中。将军伤复之后,本想回朝,可国势已去,加上对文帝昏庸已至心寒,无奈之下只得在伽蓝寺落发为僧,希望有朝一日平熄战火,找到心爱的女子兑付当日之诺。可这一等,却是经久年长......将军不知,他们昔别的城门,那位女子日日坐在青石板上等着心爱的人回来。每每遇到前方归来的人,女子便要打探将军的消息,但始终没有人能告诉她。一晃数年,女子从未放弃过,仍然日复一日地等着。于是这个故事,一传十,十传百,终于有一天传到了伽蓝寺出家的将军耳里。但将军不能回去,此时北魏已迁都洛阳,南北朝战争还在继续,他能做的只有等……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战争终于结束了。将军第一次走出伽蓝寺那倾斜仿佛要倒塌的山门,回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地方。当他来到残破的早已斑驳不堪的城门前,当他走到他们分别的地方,在那棵早已枯掉的大树旁边,摸着那块女子天天等待他归来时坐的青石板,一切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路过的行人告诉将军,这里曾有一个女子一直等着她心爱的人归来…… 于是,他在这座残破的孤城里寻着她的踪影,但始终找不到她的踪迹,可将军相信女子一直在等他,只不过却是在不同的地方……就这样,将军又回到蒲团之上,继续敲起了木鱼,静静的听着窗外那飘落的雨声,祈求来生盼永恒…… ”
      听到这,赵翎眼中已是蒙上了薄薄泪光,不觉喃喃念道:“为何要有那战争?承平盛世国泰民安难道就挡不住金戈铁马?”展昭凝眸看她,心想这丫头也能知晓承平盛世国泰民安当真是大了。
      须臾,他轻轻叹道:“将军圆寂后,世人为了纪念那位痴情的女子便在珈蓝寺里供了她的像,原是敬她对将军的一片痴心,年岁一长便演变成今日为适婚男女求姻缘的庵堂,那桥便是因洛阳城外那块青石得名,名曰‘青石桥’只不过开封的老百姓都愿意叫它情人桥。传说只要在桥上挂了刻有两人名讳的同心锁,然后在将钥匙扔进荷塘中,两人此生便不会分开,那位痴情的女子会一直保护他们。”
      好一阵沉默,见赵翎若有心事,展昭亦不知她想什么,微微俯了一下,拱手道:“公主不是要去观那鸳鸯汇么?再不去就晚了。”“是翎翎啦!”赵翎缓过神来白了他一眼,才刚满腹心思,这会又是喜笑颜开,拉着展昭的衣袖问:“猫哥哥,你说这传说是灵与不灵?”
      展昭笑道:“即是传说又哪能管得上灵与否,挂只同心锁只不过是情侣间求个安慰罢了,更何况这是开封府的风俗,且不说灵不灵大家都会去做的。”“是这样呀......”赵翎两只眼珠滑溜溜的乱转,展昭知她又在盘算什么鬼花招,果不其然,她先是冲他一笑,然后命令道:“展昭,你站在这里哪也不许去,不许跟着我,我一会就来。”
      不跟就不跟,难不成我还怕你跑了?
      展昭心下好笑,知道她是好奇去看那些同心锁,也罢,不与她去也免遭人误会。说他事小,可败了公主名节就事大了。这等热闹盛会,难免不会碰到一两个相熟的人,以讹传讹便是天底下杀人最无形的利器。
      可展昭那会又哪里知道那座桥上从此会多了把叫“昭翎”的同心锁,又哪里知道那个丫头会跑到珈蓝寺内祈祷了好久,就是因为她曾经许下的那个错误的愿——她不要做他的妹妹......
      庭燎烧空,火树琪花,那瞬间的绚烂照亮了半个夜空。
      赵翎仰着头不含心事的笑着,见她那般欢乐,展昭却是心下叹息。想她这样万丈荣光的大宋公主却竟是不如平民家的女孩,这般平常的集会也能让她快乐如此,宫苑在太也大不过东京大不过天下......
      “烟花虽美,但终易冷,绚烂之后仍是那夜空无尽的凄凉。”展昭轻声一叹,让赵翎闻得甚感困惑:“猫哥哥有心事?”展昭笑而不答,只道了句“晚了,还是回去吧。”便转身朝人群外走去。
      承禧殿的长廊平日走起来是那么的长,可今日赵翎却怨恼工匠把它建的太短。转角,便看见殿门外等侯的宫婢。展昭停了下来,转过身冲着磨磨唧唧的赵翎抬手行礼道:“展昭亦送到此,公主请回吧。”
      赵翎听了,恋恋不舍的瞅了他一眼。眼前男子立如劲松,笑的醇和端的恭敬却似疏远。“为何便要如此生分,就因我是公主?”赵翎心下恻然,不禁叹息,白老鼠果然说的对——他的确就是根木头。
      那日在开封府等他,却也是没等到。赵翎知道,他又是借口躲了出去。回来路上,便碰到了白玉堂。白玉堂问她那只猫到底有什么好,竟让她这样的心心念念记挂。赵翎展颜一笑,回答说他就没有不好的地方。白玉堂听后却是冷笑,告诉她那只猫原本是木头变的,让她别在用心思了,展昭若能放开君臣之道他便不是展昭。
      是的,他从来对她就是那样的谦恭有礼,疏分肃恭掌握的不差分毫。只是因为她是公主么?只是因为她的身份不同常人便也没了平常人家该享有的儿女之情么?赵翎紧紧咬着下唇,两只手死命的拽着发梢,她不信,她就是不信,她告诉白老鼠喜欢就是喜欢,即是自己喜欢的就该努力争取。
      回过头,展昭还立在那里。挂于眉间的仍是那抹似乎永远也抚之不平的忧愁,绽于嘴边的仍是那道醉了春风溶了江南的浅浅微笑......“快回去吧。”他朝她扬了扬手,笑的是那样的恬静,可是他不走,赵翎怎舍的走。
      最终,她奔了回来,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悄声说:“翎翎是真的喜欢猫哥哥,翎翎知道猫哥哥也喜欢翎翎的。翎翎以后会听猫哥哥的话,定不会让猫哥哥为难,翎翎只是希望,只是希望猫哥哥不要再躲着翎翎......”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淬不及防,看着赵翎那双期盼哀切的眼神,展昭终是不忍拒绝,红着脸点了下头。他知道,这个点头将意味什么。可是正如赵翎所说,他原本是喜欢她的,只是一直压在心底,他不说,别人不知,却是瞒不了她。
      摊开掌心,一只晶莹透亮的玉鸳鸯跃于赵翎眼前。
      “原来这半只鸳鸯扣竟是被你寻到了!”赵翎惊喜拿起那只鸳鸯扣,展昭点头:“你刚找到那半只,我便寻到了这半只。”赵翎瞥了他一眼,噘着嘴道:“那你当时为何不拿出来?害得人家担心被他人寻了去,只差没扔掉它。”展昭轻轻一笑:“我现在不是拿出来了么。”
      看着手中的半只鸳鸯扣,赵翎笑的好不得意:“看你这次还有何话说?那么多人,那么多包子,偏偏就你和我寻得......低下头啦,你那么高我够不着......”掂起脚,赵翎将自已身上的半只鸳鸯扣挂在了展昭的脖子上。
      “这样真好,以后不管你到哪儿翎翎都会陪着你。”展昭垂眸看她,笑而不语。“我走了。”背起手,赵翎一蹦一跳的向长廊深处跑去。末了,又转过身道:“猫哥哥错了,烟花虽易冷,但绚烂之后还有满天的星星陪伴夜空。”
      那日之后,展昭对她仍如往昔,君臣之间依然是张弛有度,疏分有礼,只是私下无人之时便由了她小女儿般的撒娇。如她可以走累了便耍赖要他背着,好久不见了小孩子般的扑进他怀里吵着要他抱抱,看到他蹙眉思索时会抬手轻轻的揉平他紧锁的眉心,趁他不备时会掂起脚飞快的在他脸颊上印下一道浅浅的唇印......
      可是,快乐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看着朝臣一个个神色凝重,听到皇帝哥哥整日的唉气,赵翎知道天下定是出了大事。果然如她所料,没出几日她便听闻宫中太监所传,展昭奉旨去了契丹。
      等她气喘吁吁的赶到开封府,却早以是人去屋空。他契丹去做什么?他几日回来?他是一个人去的吗?他此去会不会有危险?一连串的问题让包拯除了摇头还是摇头......等待的日子终是难熬,一晃数十日,总算是有了消息。
      文德殿内只有包拯没有展昭,赵祯颤抖的手持的是封染了血的信笺,那暗红的血像团火样灼在赵翎胸口,除了疼还是疼......八贤王看到她,将她拖了出去,告诉她信是白玉堂带回来的......
      赵翎没有见到白玉堂,因为他已经赶去了陷空岛,与他同去的还有公孙策和朝中最好的御医。包拯没有告诉赵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四大校尉更是一问摇头三不知......没有人能告诉她有关展昭的任何消息,但赵翎知道,她的猫哥哥一定出了事。
      末了她还是知道了,带给她消息的是庞妃。
      展昭果真是出了事,为了替赵祯寻找燕云十六州的军事布防图,他潜去了契丹南院大王耶律宗元的官邸,可因朝中有人泄密让耶律宗元提前知悉此事早做了应对措施,展昭明知辽人替他布下了圈套,但为了寻到军事图,他故意落入耶律宗元的彀中,目的就是调虎离山,让白玉堂盗得军事布防图。
      图被盗走,那耶律宗元又岂能饶得了他,白玉堂连同四鼠将他救出来时,这只九命猫尚且剩下半口气。七日伤情之毒除耶律氏天下无人可解,展昭能活到今日便是卢大嫂用了传家之宝天山雪莲来抵御他体内的毒发,倘若四十九日之后仍未有解药,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将无济于世。
      赵翎听了这些,当下急的大哭起来,庞妃劝她也莫太过伤心,展昭并不无药可救,只要辽主拿出解药他便能生还。“可让辽主拿出解药何其之难?”赵翎哀戚的答。庞妃点头叹息:“却也是难,但也不是没有转缓余地。”赵翎即喜,问她可有办法。庞妃怅然一笑,答了八个字:“辽国来使,上书求亲。”
      珈蓝寺的菩萨终是灵验的,那日七夕赵翎不让展昭跟着她,便是又去拜了菩萨。卜了一卦,可庙祝告诉她,若求的是姻缘却是道下下签。赵翎不信,跪回蒲团上再求,仍是下下签。庙祝见她诚心一片确实可怜,却也不好多说,只是赠了她一首谒:伐树不尽根,虽伐犹复生;伐爱不尽本,数数复生苦。犹如自造箭,还自伤其身;内箭亦如是,爱箭伤众生。
      这一次赵翎没有哭着求皇帝哥哥,她只有二个条件:一是七日伤情的解药,二是七月初八和亲契丹。
      这年七夕,仍就是那人潮涌动的庵堂,仍就是那火树银花的街市,仍就是那歌舞升平的汴梁,仍就是那一蓝一绿的两只耀人眼目的人儿,蓝还是那澄静的蓝,绿还是那滴翠的绿......
      白玉堂将赵翎带到展昭眼前时,他当下就恼了,责怨白玉堂太过鲁莽。白玉堂则骂他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敢爱敢恨!展昭双眸润泪的答:“不是不敢,而是不能!便是带她走了又能如何?可那样又将开封府置于何地?将包大人置于何地?将国家社稷、天下百姓置于何地?”
      赵翎知道,展昭心里守的只是那一片青天,护的只是那一方黎民。即是这样,又何故让他情义两难,便挽起他的胳膊,强装着笑撒娇道:“你就别骂小五哥了,是我要出来的,过了今晚我便是那辽国皇妃了,难不成这中土的最后一夜猫哥哥都不让翎翎好好的玩了?”
      便是这样,那千年前的汴梁百姓口中又多出了个故事。翩翩之燕,去朝远嫁,高山巍峨,河水湍湍,郎兮兄兮,道阻悠长。鸣呼唤哉。忧心恻伤。胡笳悲鸣,琵琶阵阵,蹄声哒哒,饮腥食膻,朝夕南望,千里黄尘之外,万重关山之间,却已天涯一方。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冡向黄昏。昭君之命,何其不幸!那赵翎之命呢?会仙楼上赵翎对怀抱琵琶的歌伎如是说:请为我再唱一首出塞曲,那怕凋零与悲凉......展昭悲切的转过头不忍再看她,那张带泪的笑脸却是种噬血的疼......
      “走了,真的要走了,这一别又不知几时得见了......我真傻,既与你相识七夕,却又生生错过,珈蓝寺的菩萨果真是灵的......明日合朝送别你就别来了,那样我会不舍......”她轻轻的揽住他的胳膊,阖上眼睫将头伏于他肩头再道:“往后要好生照顾自个,别学人家逞强好胜,伤在哪儿就不好了......再就是替我寻房好嫂子,若得空,便带她来辽国看看你的干妹子,也不枉我独守异乡的孤寂......”
      封丘门前,公主赵翎一袭盛装端坐辇内,盈盈目光中顾盼神情满是不舍不甘,却也是那么的不得以。远处人群,那蓝衫男子轻蹙的眉间是那生生的痛。“再见......再见......再也不见......”只听得他低声喃喃,痛楚的眼神扫过人群,不等那华贵大辇出城,便已凄凉的转身离去,挺直的背影很快湮没在人潮之中。
      承禧殿中,空旷清冷,夏季的风本是燥热,穿越殿中却是寒透人心......那飘落一地的是点点滴滴的泪,弯腰,展昭拾起一张,却是满纸的“昭”字。“傻瓜,说我傻,你竟比我还傻。”携了泪,他竟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番外 烟花易冷断红尘 伽蓝寺里祈来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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