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帐灯（本文已坑）》龚夕颜

54、第三回 护青天玉堂为官 助御猫锦鼠赴险

　　这日早朝退后，包拯只觉得胸中酸苦郁结，似乎透不过气，就兀自一人关在在书房中。送茶进来的包福且见此景误以为包拯因累思构疾，就要给他请医，被包拯回拒且打发了去。包福心下不定，遂找来白玉堂商量，白玉堂听了只笑了笑道：“无事，许是早朝站立冗久有些疲乏，歇歇便可，你自可放心去罢。”包福听了再不好多说，只得依言离去。因展昭赴辽和谈，白玉堂便来到开封府，包拯惜他文武修为并不逊与展昭，性子似有不羁，举手投足却不失侠义，便奏表天听举荐为官。朝中臣子均之反对，然赵祯却道：“此人虽是暗昧，却秉公除奸，行侠作义，尚算是个好人。目今展昭也不在开封府中，况包卿身边又要个可靠之人，即得包卿举荐便就留下吧。”就这样，白玉堂便在开封府做了四品带刀护卫。
　　白玉堂本无心做官，且又不拘泥俗物，都因展昭之故他才有如此所为。相比之前的桀骜性子，赴职之后也是收敛了不少，虽不得外人理解，到让四个哥哥钦佩，遂都依他来到开封府谋了职位，不理世人云云，抱得大志，终是不悔。之后，白玉堂又将罗芷伊假扮苏晓一事讲与了包拯知晓，不曾想展昭早以暗中知会了他，只都未曾公开，罗芷伊得知后欲是羞愤难堪，只认众人耍顽于她，待要负气离去，包拯只得说出她父亲的案子才且将她留住，并将当年审结案子的经过娓娓述来。罗芷伊听了，虽将信将疑到也不似先前那般敌视，依包拯之言又回到了襄阳王府蛰伏查探，经一月暗中查察竟让她查出些许珠丝马迹，且知那案子并非包拯审判不公，原是有人因势作态，父亲才不得不顶下那一案，这里不再话下。
　　说回白玉堂听了包福的话，嘴上虽宽解，心里却不得踏实，深知包拯如此行为是因展昭之故，况他自己也担心展昭安危，径直去了包拯书房，欲要敲门，又怕打搅他，只得在门外徘徊。因走神，一时不查竟弄出了声响，让房中的包拯听到行了出来。见白玉堂一脸赧然的立在门边，包拯捻须笑道：“是白护卫呀，有事就进来说罢，何必门外晃悠，这也不是你的性子，你这样到让本府有些不落忍。”白玉堂颔首一拜，随包拯步入了书房内。进了屋，二人也不说话，白玉堂只静静的瞧着坐于书案前的包拯，案上一份牒报格外醒目，白玉堂深知那里面肯定书有关于展昭的事。喉咙艰难的吞咽了几下，还是忍住没开口，又过了半炷香，包拯悠悠启口：“罗姑娘所说的那一事经已证实，他们果然是冲着剑而去的。”
　　语速极慢，却听得白玉堂惕然心惊，急忙道：“可那丁氏双侠，侠义之名江湖贯耳，又启会为襄阳王所用？”沉默半晌，包拯一声长叹，且回道：“那是因为我们一开始就走进了误区，全以为这一切都是襄阳王所为，哪里又想得到濮安懿王。”白玉堂先是一脸讶异：“赵允让？那个大宗正寺卿？”复又道：“属下想起来了，在万州时猫儿就曾说过，倘若想查清当年湟水役的真相就得从宗正寺查起，因当年武德司审理湟水役主帅赵擎阴放李继迁父子一案的卷宗正是藏在宗正寺的旧档库房内。属下当时也只是一听，并未在意，可见他当时就猜到了赵允让。只是不明白，他即知道丁家三兄妹是为了剑而来，如何又不加以拒绝？”包拯面色一凝，沉吟道：“白护卫原是何等聪慧机警之人，这会怎又不得明处了？本府到要问你，是谁为他定了这门亲？”白玉堂倒吸了口凉气，迭声启道：“大人是说，是说展，展家大哥？这不，不能吧！”包拯不语，将桌上的牒报拿起递于他。
　　白玉堂恍惑的接了过来，打开细细端详，蓦地叫道：“怎么可能，什么叫至潼关后便音讯全无？何人会如此大胆，竟敢刺杀朝廷使臣？”包拯艰涩一笑：“你说还会有谁？”白玉堂一脸惶，包拯的话让他如鲠在喉，吞咽了半晌才纳纳启道：“不会是......”见包拯默然点头，白玉堂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不可置信的喃喃呓语：“不......不可能，这不可能......猫儿......他不会的......不会的......”包拯见他三魂仿若丢了七魄，不禁心下感叹，如此清高桀骜的人竟也有这般痴态，又为展昭欣慰，只是这种过命之交的情谊，看了益发叫人难受。正思索间，又听白玉堂道：“早前就劝过他，官家的事少管，却总也不听，原想着他心系苍生，到也不负那南侠盛名，且随了他去。如此看来，他并非聪明之人，依他那倔脾气，便是落到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境地也终是不会回头的。”
　　听了这话。包拯眼里闪过一丝阴翳，重重的吁了口气道：“也多亏了罗姑娘，倘或不是她误打误撞从襄阳王那探听到剑的事，我们至今也不得知那觐天宝匣的消息竟是皇帝放出来的。好一招抛砖引玉之计，他成功的引开了二位王爷的视线，又让赵允让达到结亲骗剑的目的。公孙策曾说，旧档中有关莫翰老祖死士的记载少了一人，当时本府就揣测这人极可能是八贤王布下的眼线，可见都错了。当今圣上着实是个厉害的人物，他太攻于心计，他算到了展昭遇到丁家三小姐之后会去调查丁家，只怪展昭这孩子的心思太过缜密，皇帝也知道此事定瞒不过他，所以皇帝走了招好棋，他用了展忠，果然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展昭与丁家三小姐定了亲，殊不知他已然知晓了这一切，故此才让范大人传来书函让本府暗中查察宗正寺，又将巴鲁赫一并带回羁押开封府大牢，为还原当年湟水役的真相找到了切入口。”
　　一瞬无言，白玉堂看着他，思忖了好半晌才沉声道：“但不知那巨阙之中到底藏了何物什，猫儿自己也不知晓，还惹得这许多人为之争抢？”包拯微一笑道：“那就得问这柄剑的由来了。”白玉堂挑了挑眉，单手支起下颌，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边想边道：“属下曾问过猫儿有关剑的来历，据他说是展大哥行商的路上偶遇此剑，置以重金购得带回给他的。”包拯微一摇头：“这恐是展大先生的信口之言，未必当的真。那巨阙是越王允常命欧冶子铸造的五把宝剑之一，五剑依次为湛卢、纯钧、巨阙、胜邪、鱼肠。其中巨阙刃虽利，却无锋，只因它乃重剑，穿铜釜，绝铁粝 ，胥中决如粢米，堪称旷世利器，古往今来也是帝王将相，巨商大贾，武林侠士趋之若鹜的物件，得到亦不容易，哪可能放手。”白玉堂赞同的点头：“属下也认为此剑即非金钱得到，必是流传之物。”
　　摊开桌上一本旧档，包拯捋了捋下颌长须，缓声启道：“太平兴国七年党项首领李继筠突卒，其弟李继捧嗣位。因年轻，众心不服，李继捧便主动到东京朝觐，自愿放弃世袭割据。太宗皇帝大喜，授李继捧彰德军节度使。其后，李继捧的族弟李继迁因不满他献上五州城，举兵反我大宋，太宗皇帝听用赵普以夷制夷之计，任命李继捧为定难节度使，并赐名赵保忠，招安李继迁。怎奈此人庸碌无为，招安不果又起兵戎。于淳化五年，李继迁攻打灵州，李继捧先挈其母与妻子壁野外，乃上言与继迁解怨，献马五十匹，乞罢兵。太宗大怒，诘责数四，至此再无重用。”白玉堂听了心道奇怪，本是说剑何以又牵扯到了党项，又不好承问，只立在书案前听包拯再往下道。瞧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包拯知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说到党项，便笑启道：“白护卫定是不明本府本因说剑又为何会谈到党项罢？”白玉堂挠头一笑：“属下愚钝，本对党项一族就无甚了解，大人又说的突兀，属下确实不明白。”
　　包拯指着他笑道：“这便是你可爱之处。”复又回道：“党项首领嗣位必有两件重要物什，一是铁券，二是丹书御札。”白玉堂插言道：“这不就跟那玉玺差不多。”包拯点头笑道：“嗯，确实差不多。唐时的党项并不强大，只因首领拓拔思恭平黄巢建奇勋，被唐僖宗晋爵夏国公，并颁御笔亲书的铁券和手札，赐地夏州，敕造西凉府供其与族人世袭旅居。至那之后，党项一族日益强大，历任首领继位必须有前任传袭的铁券和手札，二者缺一不可。但到了李继捧和李继迁这一代，因政权内讧，两件传袭之物就此分开。雍熙元年李继迁攻陷地斤泽夺回五州城只抢到了铁券而丹书御札却让李继捧带走了，景德元年李继捧病薨，真宗皇帝着武德司查找丹书御札下落，一无所获。后猜策，手札定是李继捧的忠实部下没藏部首领没藏莫翰藏了起来。大中祥符三年，湟水役爆发，统兵主帅赵擎正是现在的江陵王赵元亿，那一仗主帅赵擎打出了声势国威，生擒了李继迁、李德明父子，只是尚不知因何原因，他当时只是灭杀了没藏部首领没藏莫翰，而放走了李继迁与李德明。直到几月前展护卫去了重庆府，这才探明其中玄机。”
　　白玉堂不明所以，冲口问道：“猫儿去重庆府不是为查使团遇袭案？”包拯捻须笑道：“是，也不是。”瞧着白玉堂一脸愕然他继而又道：“这只不过是当今皇帝玩的一个障眼法而矣，重要的是展护卫此去重庆府竟遇到了湟水役中战亡的没藏部首领没藏莫翰。”白玉堂大惊，冲口而道：“如此说当年主帅赵擎没有杀他，同时放走了李继迁父子都与那丹书御札有关？赵擎想得到此物，所以暗度陈仓，皇帝从宗正寺的旧档中查到了些许线索，这才则同濮安懿王暗中查察湟水役的真相，所以才有了猫儿的重庆府之行。”甫毕，复又不明，再启道：“可属下不明白，这和猫儿的剑有何关系，所有线索都指向江陵王，按说那丹书御札不在他手中就一定还在没藏莫翰那里，与猫儿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呀？”包拯摇头道:“那是因为你不知，这里面还牵扯到了一个身世之迷。”白玉堂一脸讶异：“身世之迷？什么身世之迷？”
　　包拯垂下重重地眼帘，一切思绪让他重回昨日，他不是不想回答白玉堂的问题，而是因为他自己都没弄清楚，但有一点他却深深的明白，就是没藏莫翰肯定不会轻易的把丹书御札给了赵元亿，但因救李继迁父子之诺，他又不得不拿出此物，那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御札托于第三人。包拯似乎明白了八贤王当年的用心，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八王妃为何要帮赵允让。想着想着，包拯心里愈发黯然，起身行至窗边，看着从屋檐洒入天井中一米阳光，叹启道：“不管如何，总之展护卫的配剑即已落到襄阳王手中就足矣证明丹书御札的下落就在此剑之中，他必定会想尽各种办法找到开启剑的玄机所在，难的是我们要在他找到丹书御札之前将剑夺回来。”白玉堂双眉一扬，笑启道：“这有何难，想当初属下能从皇宫盗得三宝，那襄阳王府总不能比皇宫内苑还森严吧，属下就不信找不回猫儿的剑！”白玉堂说的轻松，包拯却是心下沉重，踌躇半晌才摇了摇头道：“白护卫万不可轻视，那襄阳王府故不会比皇宫森严，只是那柄剑却不同三宝，不说隐藏极深也必有重兵把守。”
　　岂料一说完，白玉堂竟笑道：“大人太多虑了，别说芷伊还在襄阳王府替属下打前哨，即便她不成到还有一人可相助。”包拯“哦”了一声，白玉堂又道：“其实这人说来大人竟也认识，就是曾经去刺杀襄阳太守金辉被艾虎所抓的小诸葛沈仲元。”包拯豁然捻须：“本府想起来了，此人是黑狐妖智化的徒弟，和艾虎师出同门和展护卫也是旧识。”白玉堂得意的哈哈大笑，炫耀似的道：“可大人却并不知道，因杭州霸王庄庄主马强投奔了赵爵，身为手下的沈仲元也只好一道跟了去，表面虽装做臣服，暗地里却收集赵爵造反的罪证，数日之前就是他打探到猫儿的剑已落到赵爵的手中，这才让芷伊将消息传了出来，故而属下才说要找回剑并非难事。只不过说到难事，现下到还真有一桩。”见他笑容收敛，包拯知他所说的难事，不禁喉头微微有些发紧，艰难启道：“目今在不得知展忠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将剑贸然带回开封府确实不妥当。倘或他是襄阳王的人到也不足为虑，怕只怕他是官家的人，这样一来，剑势必就会落到了皇帝手中，我们再想查得湟水役的真相就恐是难上之难了。”
　　白玉堂阴郁的点头，忧愁之色浮于脸上，忿忿道：“也不知那宗正寺的旧档究竟记有什么，湟水役的线索怎就忽然落到猫儿那柄剑上？”继而又叹道：“有时总也想不明白，那只猫不知是天真还是根本就傻，即已知道是对方设的局，还偏往局里钻。”包拯摇了摇头，沉声应道：“他不是天真更不是傻，因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操控着，明知是局他又能如何？”但听这话，白玉堂喉头滚了几滚，终是无话可说。对于展昭的受气体白玉堂太过了解，与他争斗就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若不是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他绝对不是反戈相击。白玉堂从来就无法理解展昭的隐忍和退让，也常常挖苦他丢尽江湖人的脸，取笑他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不该行走江湖，到适合做个高冠博带的儒生。可说笑归说笑，白玉堂又十分欣赏他，欣赏他的勇于担当，欣赏他的宽容仁善，更欣赏他的坚韧不屈，这也是桀骜不驯的白玉堂为何虽与展昭无八拜之交却有过命情谊的原因。
　　一时沉寂，包拯瞧着白玉堂一会喜一会悲的脸，暗自喟叹，心想早知会有今日之果，自己当初就不该引展昭入仕，虽知他为官多年江湖声望不堕，但多少给他带来了身立公门却背负江湖的压力。偏他又生的内敛，自有心事也是隐口不提，性子又是那般慢热清冷，固多年来投契的朋友也就白玉堂一人。虽偶有对自己与公孙策吐露心事排解下压抑，但也是亲而疏离，过多的时侯他都只影单形、阒然无声。知他秉性如此，然包拯仍觉他太过遗世独立，颇有与庙堂江湖格格不入之势。思之酸楚，且又苦无帮衬之策，一种爱莫能助的无力感登时袭来，竟应如白玉堂一样来了性情，眼眶湿润，面前模糊起来。须臾，一声微叹传入包拯耳内，“他曾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白玉堂想起万州时展昭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不禁悲彻而笑：“一个到死也不肯顾及自己的人，必是冷心冷肺的，又何必过多牵挂。”话虽如此，行事却另外，当日白玉堂便将府内诸事交待了几位哥哥持理，又于次日，打点行装往襄阳而去。

作者有话说

　　冗长对话，有点闷，有点啰嗦，却是本文重点，请看官仔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