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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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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神本是不分的。
他说,鬼神本为一家,之所以一天一地,只是人们约束于自身的局限。
神是高级的鬼,而鬼是高级的神。
可人们却敬仰着神,惧怕着鬼。
1.
我仍然记得那时是十月下旬,北京天气转冷的时候。
我隔着车窗向外看的时候,仿佛眼珠蒙了层纱,又好像一路随着抓不住行迹的阴风。道旁古老的银杏树傲然的立着,满树明黄色的扇叶随着风飘落,密布成一片阴暗不明的叶雨。
吉普车行过时,地上的黄叶就会又一次复活般扬起,再次飘落织就厚重的叶毯。
这条难得平坦的道路中,莫名有种诡异的雅致美。
又好像道中凝聚着什么。
就在那扇状叶子凝聚黄昏微光的每一条边线。
我深吸口气,闭眼,努力不去集中精力。
“累了吗?”
坐在驾驶座上面的人转过头。
金边眼镜在黄昏的阳光下一如银杏黄叶。
你看到了吗,燃烧起金色树叶的鬼火?
我抿了抿唇,“端木叔叔,可以开一会儿音乐吗?”
端木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松开,似乎在从副驾驶抽屉里翻找CD。
嘻嘻……
女人轻笑的声音传来。
仿佛是从车外,又仿佛是从头顶,在每一片树叶掉落车顶的片刻。
沙哑的歌声与吉他的脆响从音响里传来,掩盖住笑声。
隐约中,一声轻柔哀怨的叹息。
我闭眼。
枫林古冢,两个白骨骷髅,轻言细语。
2.
木勺是我父母祖宅的地方。
盘桓山腰,占地不足三里,人口数不足三位。
老一辈的人说,这里的枫树大概是人数的几倍,我想,也或许是十几倍。
木勺的水来自于山北面的小瀑布,运用最原始的竹木导管。
天很蓝,在血红的枫叶映衬下尤其如此。
祖宅前巨大的一棵老枫树将宅子染成一片殷红,抬头的时候,那一片血色中竟不见天日。一阵冰冷的风拂过,红叶飘了漫天,一瞬间要把我淹没。
也或许,是带着恨意的。
这红的疯狂的枫叶。
我奇怪自己怎么会忽然这样想。
推开挡在面前的木栅栏。
一声刺耳的噪响,好像女人的尖叫。
木勺是年代古老的村落,山路不可思议的难走,一年就算到了秋色最好的时候也来不了几个旅人。
这里的建筑,带着种古老的味道。
古老的,不似百年,近似千年。
我抬头望着眼前的宅子。
貌似鬼宅。
要是有人问我是不是像鬼屋,我大概也会点点头,可谁叫我最不怕的反倒是鬼屋。
然而这里不是。我仔细观望着玻璃窗子以及推拉开的双重门。
木门槛下堪堪剥落的石阶,年代久远的深深木制板壁梁柱,青色平整的瓦。
正门一侧竟然还有一扇可拉开的素色纸门。
纸质平整无破裂,瓦也是新铺过的,显然是被人关照过了,否则又怎么可能支撑过三年。
你看起来很让人害怕。
我双手合十,眯起眼睛望着房檐。
你也是。
叹息般的回答。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我用手中略微生锈的钥匙打开了象征般环在木门上的锁。锁面上有张狰狞着的鬼脸,似土伯似无常。
用力的推开了僵硬了三年的木门。似乎左边的门比起右边的更加难以推拉,我累的直掉汗。
屋里一片死般的苍白。
似乎所有家具为了防尘都铺上了一层白布。
如同行走在一片墓地。
我感觉有点恶心。
扯开白布丢到储柜里。
没有椅子,只有客厅的矮桌与几块有点发霉的垫子。
踢开垫子换上新的。屋里稍稍正常的只有一台老旧的台式电视机与立在一角顶着块米色方布的电冰箱。
洗衣机不出意外的坏掉了。
打开一边的一间小卧室,把行李放了进去。
果然还是没床,只能打地铺。
我找出拖把与抹布,简单清理了下地板和家具。灰尘有点呛鼻,角落擦过的地方传来股淡淡的潮味,我花了点力气又拉开了侧面的纸门,让整间宅子四面通风。
自来水管的水先是有点锈黄,水流极弱,后来放了一会儿后恢复了清澈的色感,可水流还是没太大改变。
我懒得再烧开水,将就着倒了自来水喝,口感微甜稍涩。
因为房间里与屋外一样冷,于是我就干脆坐在稍微避风的木廊上,脚架住石阶。血红的枫叶落了几片在打开门后的木地板上,嚣张的扩张起领地,有的甚至钻进了我怀里。
我承认我是懒的不行了,哪怕它掉在我头上也懒得招呼。
只是对着越来越暗的黄昏发呆。
嘻嘻嘻……
嘻嘻……
女人的笑声远远地再次传来。
闭嘴。我咕哝着。
嘻嘻嘻……
随着那鬼魅般的愉悦窃喜的笑,我闻到了一股异香。
好像是烧焦了般的糊味又仿佛是粘稠的暗香,粘稠到似乎可以不声不响的暗中充斥到你脑子中去,绝对说不上美妙而我却好似不觉得陌生。
极其柔滑的东西略过脸边,我转头,一截宽大而华美的衣袖,绛紫色底,银色丝线精致的划开一朵朵梅花,异香从袖间飘来。
而一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以手背轻轻触了我的脸。
冰冷又腻滑,我瑟缩了一下。
你……
嘻嘻……
一瞬间,碧蓝色的天空变成了血色,漫天的红枫散落,落在我身上、脸上,瞬间变成了一只只血手,带着难言恨意,把我一声尖叫都来不及的拖入地狱。